第67章

第66章

橘生來接她回家。

夏天的尾巴,夜風總算是有了涼意。如侬哭過了,妝容斑駁在素淨的臉上,不匹配至極。

“怎麽,吵架啊?”橘生扣上安全帶,打量着她,“你倆之前一個念着一個的,一碰面吵成這樣?”

如侬硬邦邦回道,“我和他吵什麽架?”

橘生撇撇嘴,對姐姐的死倔習以為常,發動車輛,順手放起舒緩的爵士樂。暧昧的節拍在夜色中流淌,與城市的霓虹一起買醉。

駛離中戲,她噙着笑開口:“要是沒吵,江以商能叫我來?還好他電話打得及時,我剛打算去喝酒,再晚個五分鐘,您妹妹就來不了了。”

如侬沒做聲,偏頭看向窗外。

見沒反應,橘生掀了眼皮瞥她一眼,繼續道:“別是為了邵含吧?那可不值當。”

如侬聲音悶悶的:“不完全是。”

“那還能為誰?”

“……很複雜,一兩句說不清。”

在瑞士時,她魂牽夢萦也想要回來,哪怕只是遠遠看着他也餍足——可是現在,他要的名利有了,她也回來了,從前橫亘在他們眼前的高山轟然倒塌,為什麽反而鬧成這樣?

他們之間好像有很多誤會,要解釋起來又不知從何說起。如侬思緒亂成一團,疲憊地合眼:“我睡會兒。”

“行。”

紅色卡宴穿梭在夜色裏,右拐駛向燕橋方向。街角有一家便利店,沒過多久,一輛G500停靠在此。

江以商看着燈牌良久,最後還是戴好口罩下了車,走到櫃臺前,開口要了一包萬寶路冰藍。

他很久不吸煙了,約莫是自賀如侬離開後,他和戒煙一起戒斷有關她的點滴,一度也确實成功了,可今天突然很想破戒。

他知道他想要的不是這支煙,是她。

人非草木,依賴成瘾是深入骨髓的,勉力克制的欲望終有一日傾山覆海般反噬,将最後的理智蠶食殆盡。

适才他們接吻時他腦海裏閃過很多念頭,恨不得将她像那支煙草一樣揉碎,看月亮碎在地上,斑駁又可憐。

她多漂亮啊,舞臺燈光籠着,婀娜的肉.體裝在绛紅旗袍裏,瓷白的膚有如神女般聖潔。可神女憐世人,她卻不肯垂顧他一眼。

火星在車內的漆黑中閃爍,像警示危險的信號燈,提醒他清醒的臨界點。

江以商垂眼看着,任煙草燃盡。

*

那夜之後,他們又回到各自的軌道,江以商進組拍戲,賀如侬也忙着話劇公演。人忙起來就少了雜念,沒有雜念,自然能相安無事一段時間。

直到那天橘生要去《風雲》探班。

《風雲》在影視城拍攝,主演都住在附近酒店裏,從H市過去約莫兩個小時。她軟磨硬泡,說自己單獨去看賀如侬太紮眼,叫如侬做個伴。

賀橘生談戀愛從來光明磊落,從不像眼前這樣扭捏,如侬知道她心裏小九九,推拒得很果斷。

一計不成,一計又起。

“近日,哥看《風雲》拍得挺好啊,小含笑靥如花,江少古裝扮相真有王貴之氣,倆人這形象是絕對的養眼。拍攝間隙太熱,小含給江少分享自己的小風扇,有說有笑,看來就算是權謀戲裏穿插的感情線,也能充滿甜蜜泡泡……”

娛樂營銷號實在誇張,分明是等戲途中再正常不過的交談,能被他們寫成一部言情小說。

如侬目波只動了那麽一下,立馬被敏銳的賀二小姐捕捉。

“怎樣?”

“不怎樣。”如侬白她一眼,繼續看回書頁上。

“這營銷號是穆氏養的,邵含這次下了大功夫打輿論戰造勢,你就這麽放任她蹭下去?”

“江以商那邊都沒表态,我上趕着算什麽事兒?看來最近瀛洲很閑,你這個老板都能想東想西了。”

“你嘴硬。”橘生毫不留情地為她定罪,“不知道上次誰明裏暗裏向我打聽邵含,平白無故你關心她做什麽?既然在意就該親眼去看看,真撞見他倆假戲真做也好死心。”

這是她簡單粗暴的戀愛哲學,有着亂拳打死老師傅般的智慧。而迷津之中的賀如侬,還真被這句話說動,直到車開出幾十公裏,才後知後覺地開始反悔。

“你不幹傳銷可惜了。”她感慨。

橘生嘿嘿一笑。

紅色卡宴駛入酒店停車場。由于在影視城附近,往來劇組多狗仔也多,如侬穿得随意,戴上粗框眼鏡和口罩真就像個助理,跟在豔光四射的橘生身邊沒人起疑。

“差不多到飯點,先吃點東西吧,我餓死了。”

進了電梯,上一秒還氣場兩米八的賀總立馬靠在如侬身邊撒嬌。如侬剛摸了摸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卻見橘生掏出手機,嗲嗲地發送語音:“寶寶我到啦,我們餐廳見哦~”

原來是調整到戀愛模式。

論演戲,賀橘生的經驗絕對比不上這位姐姐,但是論戀愛,如侬可差得遠。

她一路走得順利,加之性格本就高傲,感情裏很難低頭,更不說像橘生這樣撒嬌——橘生曾教導她這叫以退為進,但她彼時不予置信,直到親眼所見才開始琢磨起來。

最近下榻的劇組除了《風雲》就是另一組快要殺青的古偶,餐廳層基本沒什麽人,有也是GR和劇組的工作人員。早上沒有段亦凱的戲份,所以他來得很及時。

第一次見段亦凱,如侬仍全副武裝,他大概覺得是助理,都沒顧上招呼,徑直與橘生擁抱。兩人卿卿我我一陣,橘生才從他懷裏掙開,拉着如侬上前:“這是我姐姐賀如侬。”

賀如侬的名頭如雷貫耳,不需過多介紹,段亦凱登時一激靈,恭謹又緊張地問好:“賀、賀老師好!”

如侬淡淡一颔首,尋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不多時橘生趕來,笑盈盈地坐在她身側。

“怎麽樣?”她明媚地問。

知道說的是小男友,如侬懶洋洋地應了:“就那樣吧,長得是不錯,比鏡頭裏好看。”

一頓,又道:“他人呢?”

橘生說:“選菜去了。這兒自助餐品類不多,我叫服務生給你端過來?”

“我自己來吧。”如侬拉開凳子,口罩是摘了,粗鏡框還在鼻梁上架着,“你就等他送上桌?”

“當然。”橘生嘚瑟地揚起下颌。

也是,砸了那麽多錢送進劇組,再怎麽伺候也不為過。

如侬嘲弄地想着,拿起盤子和餐具開始挑選。她演《失溫》以後食欲一直不好,所以不像以前那樣苛刻地身材管理,幾乎是想吃什麽就吃什麽,反正大概率吃一口就膩。

許是今天出門前沒吃什麽,路程又遠,她看什麽都想嘗嘗,不知不覺一個盤子被盛得滿滿當當。

最後站在面點區前,她猶豫着要不要拿個燒麥。剛出爐的紙皮燒麥小小的,晶瑩剔透,讓她想起小時候巷子口的面點鋪,一時有些懷念。

一道女聲打破她的思考。

“您是……賀老師?”邵含離她不出十步,化的還是戲裏古風的妝容,豔殺四方。她盤子裏一片綠意盎然,顯然再風情的女明星為了上鏡好看,背地裏都是吃草動物。

而身側男人英挺有型,只捉見一個側影,如侬就能斷定那是江以商。

如侬尴尬地牽了牽嘴角。她也不知道邵含與她有什麽交情,竟犯得着這麽冒昧地打聲招呼。

邵含明眸撲朔,臉像盛放的月季般動人。她主動走近,激動之情溢于言表:“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到您,我特別喜歡您的戲!”

說完她放下那盤草,似是想與如侬握手,但當她看到如侬手裏滿滿的食物後,躍躍欲試的勁便凝滞了,尴尬地僵在半空。

好半天,她說:“……您胃口可真好啊。”

她說話時,江以商的目光也悠悠地落在如侬的餐盤裏,再一寸寸上移,帶着些微調侃。

“心情好,胃口就好。”如侬見江以商的表情,一股無名火攢在胸前,言外有意道,“跟帥哥吃飯,養眼。”

這回輪到江以商蹙眉。

邵含夾在中間,全然不知身後男人的神色,語氣很天真:“帥哥,誰呀?”

“段……”完了,壓根記不起賀橘生小男友的名字!

如侬大腦風暴一番,朝座位那側揚了揚下巴,“喏,你們同事。”

如此,眼前兩人紛紛折身看去,如侬松了口氣。

邵含笑道:“段亦凱呀?确實是帥,只是沒想到賀老師您喜歡這一款的。”

“是吧。”如侬也像她那樣職業假笑着,感受到口輪匝肌的酸軟,“偶爾也要換換口味。”

江以商的目光幽冷地系在她身上,如侬卻沒再多分一絲注意給他,只笑着點個頭,跟邵含辭別:“回見。”

“賀老師再見。”邵含應得很恭謹。

她端着一盤子戰利品回到座位,豐盛得讓同桌的兩人都愣了片刻。

橘生不可思議地用叉子扒拉盤中層層堆砌的食物小山:“你這麽餓?早知道出門時帶點東西在車上了。”

“我看你倆吃得少,就多添了些。”如侬把大餐盤推至中間,自己拿起座位上的小盤子,叉起适才心心念念的小燒麥,“不過這家酒店的菜賣相不錯。”

橘生無奈:“說得像平時賀府虧待了你似的。”

段亦凱大大咧咧的,也不怕生,對如侬的觀點很是認同:“菜的确不錯,我進組之後老說控制點控制點,結果還是吃胖了——”

話音未落,一只餐盤強勢地落在他旁邊,很快如侬身側出現另一只。

花果香溢滿鼻尖,是邵含。她滿臉抱歉,局促地朝如侬一笑。

另一端,江以商神色泰然地就坐:“賀老師說跟帥哥吃飯養眼,原諒我也來看看這位帥哥到底有多秀色可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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