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8章

“他……”

拒絕的話在嘴邊盤旋,對上陳露的目光,如侬開始猶豫。

那天之後他們彼此沒有聯系,又或者說,很默契地沒打擾到對方的生活,直到今天中午。

當時吵架說的話像鋒利的刀,劃傷膚表、沒入血肉後,在夏末初秋的季節開始發炎,遲遲沒有痊愈。

而她卻是為此而來。

她不是不想找江以商說,但是出于傲氣,對方沒給臺階,她便不願先低頭。而現在陳露帶來再好不過的機會,不珍惜眼下,又待何時?

他們有太多話該說清。

江以商有沒有喝醉不确定,但是毋庸置疑他喝了不少酒——這是如侬剛進他房間就做出的判斷。

寬敞的套房內,男人醉玉頹山地倒在沙發上,聽到門扉開阖,才茫然地擡頭看了一眼。倘使不知江以商的酒量,抑或是沒見過他表演出的醉意,必會輕易被眼前景象騙過,可如侬再了解不過,只覺得适才看的爆米花電影在眼前重演一遍,而今天的江以商演技更差了些。

她背靠着房門關上,止步于此,冷冷地拆穿他:“差不多得了,陳露看不見。”

江以商倒也不裝了,坐直了身子,笑得肆意且幼稚:“看來還是逃不過你法眼。”

如侬鼻尖冷哼:“不就是想騙我來你這?有話直說。”

許是沒想到她單刀直入,江以商怔了一瞬,薄唇啓合,道:“我和邵含真沒什麽。”

“哦。”

“還有上次吵架,我說話重了點——”

“也就那樣吧。”如侬嘴硬着,裝作不在意,“人們攻擊女性不就那幾個招數,習慣了。”

江以商默了默,神色認真:“可我真沒想那樣诋毀你,我只是以為你與魏無讓和好了。”

如侬笑了:“世界上是沒有別的男人了麽,不是你,就是他?”

“當然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用,面對如侬的反問,江以商的反應顯得十分青澀,“只是有點不甘心。”

不甘心費盡全力得來的瑰寶,又如此輕易地歸還給時光。

“與魏無讓是不可能了。”她清晰地聽見自己心跳平緩而鎮靜,比她預想的進門後的狀态好很多,“況且他現在也沒那麽執拗,有自己喜歡的事業,也有新的際遇——”

她之前似乎聽到宮崎莉子來國內小住的消息,就在魏無讓那間小公寓附近。正打算再說更多,江以商打斷她:“那我們呢?”

不像提起魏無讓時那樣疏離,不是我和你,而是我們。

如侬沒說出的話生生咽回,硬梆梆地一轉話鋒,嘀咕道:“不知道。”

江以商展臂靠着,一手撐着太陽穴,另一手拍了拍沙發旁的空位:“坐。”

如侬不動如山。

她像是漂在海上,身後的門板是她相依為命的小筏。她沒有底,如果過去了是否會被卷入深淵。

江以商耐性地等着,目光深沉而平靜。喝過酒後,他丢掉白日規矩精致的表象,顯得有那麽幾分毛茸茸的溫順。

如侬忽地就卸下了心防,試探着,磨蹭着,慢吞吞地靠過去。

……然後和他隔了十萬八千裏地坐着。

江以商被她的動作逗笑,漫不經心中,話也帶了鼻音:“像是我要對你做什麽一樣。”

“那誰知道呢。”如侬抓了個抱枕護在身前。

他瞥了一眼,疲憊地閉目養神:“真想做什麽是有心無力的,你沒聽過?酒後亂性都是假的,因為喝多了壓根——”

“停!”如侬紅了臉,及時堵住他的話,“誰知道你喝了多少?”她頓了頓,補充:“哦對,邵含知道。”

如果把這兩天賀如侬關注的事物列個表,邵含絕對占據前三。

江以商不理會她的小脾氣,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他朝如侬身側挪去,如侬縮在扶手沙發的另一端,眼見着這座天平不可抑制地傾斜過來。

他喝了酒眼睛少了很多銳氣,霧蒙蒙的像冬夜。當年如侬就是看見這樣一雙眼睛,進而情不自禁地吻下去。

那時他們年輕,連接吻都不會,她嘴巴抿得緊緊地,生硬貼在他唇上。男生不過愣了一瞬,進而用手扣住她後腦勺,溫柔地撬開兩瓣軟唇,帶她漸入佳境。

想到那個綿長的初吻,如侬一時晃神,反應過來時他已近在咫尺,她這時才看清,他許是真的喝了不少,平時利落而冷淡的臉上浮出些許紅暈。

“你好像很在意邵含。”他沉聲,“為什麽寧願吃醋較勁,也不肯承認是還喜歡着呢?”

如侬立即反駁:“我沒有。”

“我有。”

江以商撐在沙發扶手上,把她圈在方寸天地裏,無比虔誠地看進她的眼:“《胭脂扣》第一場公演謝幕時,魏無讓給你送了花,又和你擁抱,我當時真的很慌,仿佛我們之間不過是你與他鬧矛盾的一時消遣。後來在後臺看到你一個人,我有點竊喜又有點僥幸,但是不知為什麽話到了嘴邊就變成那樣。”

如侬安靜的聽着,長睫毛撲閃,難得地顯出乖巧來。

“你不告而別之後,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不想承認是自己被甩了,聽上去真的非常丢人,也因此懷疑,為什麽一次又一次你總是迫不及待地抛下我。後來看見你去國外拍電影,陰差陽錯地,就跟你演《小樓》時一樣,還是秦述文。”

江以商玩笑道:“我當時還在想,秦述文是不是克我,老破壞感情。”

他說得輕松,如侬心裏卻風起雲湧。她拍《失溫》又何曾好過?在雪地裏找石頭那場戲她演得走火入魔,手凍得通紅地扒開雪,用一種具象化的形式翻找他們相愛的證據。

秦述文誇她那場戲爆發力令人驚嘆,她又何嘗不知道,鏡頭裏她演着阿梅,眼前卻是富士山和靜岡的明月。

如侬只字不提,心腸軟了幾分:“他是我伯樂,不許胡說。”

“我只是嫉妒他把你從我身邊搶走。”江以商甕聲甕氣,十分幼稚,“不光是他,還有電影。”

“你是不喜歡我的事業了?”

“不是,我只是……”他說不過,索性耍賴起來,在她唇上啄了一口,酒精後調撲鼻而來,蓋過他自帶的松香。

蜻蜓點水的一吻,如侬沒有反抗,江以商的神色竟有幾分得逞。

“我只是希望無論你做什麽打算都跟我商量一聲,不過是出國拍個電影而已,犯得着整個人憑空消失麽?”

他的聲線低醇溫柔,如侬心旌動搖,幾乎就要妥協。

可是要怎麽宣之于口呢?按江以商的性格,肯定不喜歡她向魏無讓妥協。他習慣于有事自己扛,只是如侬知道他再沒有第二個六年了,武斷地替他做出選擇。

江以商看着她,順毛又翹首以盼的樣子,真的很像落水小狗。

如侬不得不避開他的目光,生硬地撇過臉:“我拍戲就是這樣,要找狀态,不喜歡被打擾……況且這個機會很重要,我……”

她說不下去了。這些理由單薄得站不住腳,她原本也不打算讓江以商信服,只是話到了這裏,不得不拙劣撒謊來為自己遮掩。

如她所料,江以商的期待一點點地淡了下去,恍惚中,好像看到他眼眶有點紅。

如侬只視若無睹。

“江先生,還有什麽事嗎,如果沒有……”她打量着他神色,想要及時抽離。

剛動了一寸,江以商就捉住她的腕,掰正下巴,切切地盯着她雙眸:“你寧願說謊,也不肯告訴我為什麽?”

太過了解也不好,有時連狡辯的留白都沒有。如侬咬唇,他掐得下巴有些疼,使她不得不仰着點頭,眼神就莫名地顯得傲慢。

然後她狠下心來,說,不能。

咬字殘忍而清晰。

江以商怔了片刻,緩緩地,氣極反笑:“賀如侬,我看你是真的沒有心。”

如侬唇角微勾,面色平靜:“你該早點知道。”

“是,早點知道就不必招惹你,也不用把我自己困在這裏。”江以商說着松開她,“我是活該,把這麽多年花在你這樣的女人身上,一點都不值得。”

這麽多年……她又何嘗不是?

但如侬只是聽着,輕輕揉被他抓紅的手腕,假做從容,起身準備離開:“那從現在開始,你能及時止損。”

剛站直,腰猝不及防被他揮臂攬過,整個人重心不穩,一下跌進男人懷裏。他的呼吸經酒精灼燒,噴在她肌膚上,燙得吓人。

他索性把她折起抱進卧室,兩人雙雙倒入柔軟的雙人床裏,她被江以商壓着,心跳突然開始失控。

江以商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幾近偏執:“如果我說不呢?”

“那你咎由自取。”被他擁在懷中,記憶中的熟悉感一時襲來,如侬竟有些有恃無恐,“江先生是要留我?不怕再栽一次跟頭?”

她笑得燦爛,江以商卻答得冰冷:“你想多了,我還不至于對一個沒良心的女人念念不忘。”

他伏在她身上,輕吻耳垂,氣聲缱绻暧昧:“只不過是因為我們那方面很合。”

如侬臉燒了起來,慢慢偏頭,正好對上他爬滿欲望的眼眸。

他也許本意想要用言語回擊,但是這話說得不假,如侬也并不否認,況且她确實有穩如泰山的資本。

她環上他的脖子,拉低些許,也學他一般湊在耳側,輕聲道:“真不巧,我今天生理期。”

肉眼可見江以商僵了一瞬。

如侬笑得很開心,攤成大字占領他的床:“江先生,來吧?”

江以商不理會,從另一側上了床,把她拎起來,從後面摟着她,胳膊攬過腰際一箍:“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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