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韓津的話, 稍許緩和了氣氛。

韓英瞪視他一眼, 輕斥:“拿你姑姑開涮呢?”

說完,她不願應付新人, 轉身回了房。

關嘉謠一笑釋然, 跟着韓齊深提起行李去二樓。

韓津磨慣了嘴皮子,厚顏無恥地笑完, 就推着林善往一樓朝南的房間走。

推門進去, 近午的陽光透窗直灑進來,鋪了半截床尾,落下金燦的光輝。周圍衣櫃書桌電腦枕被一應俱全,比她租屋的室內寬敞明亮許多, 地板潔淨, 一塵不染。

“這就是你的房間了。”韓津在那張公主式的床尾邊坐下, 雙臂後撐仰頭睨她,“別看着簡單, 平時不住人,我昨晚來回拖了幾個小時的地。”

她聽出他在邀功, 真心回謝:“辛苦你了。”

“就是這兒沒有內衛。”他指指天花板,無比殷勤道,“我房間就在你上面, 你要是不嫌棄, 可以用我那兒。”

林善哪敢跟他共用,她剛才粗略掃過一樓,廚房邊上就是衛生間, 幾步路的事,不需要那麽麻煩。

他見她不答,進來後目光流轉,四處小心地打量,便拿話消除她的陌生感:“我姑姑也住一樓,她平時就是幫忙做飯收拾家裏的,你不用怕她,大不了你在的時候我也在。我爸跟你媽住二樓,二樓有個放映室,可以随便看電影,你喜歡看書也行,上面還有個長露臺可以望風景,有茶幾座椅……”

林善緩緩走動,倚到窗邊眺望樓下,這兒是二十五樓,底下人影縮l*q小成點,低矮小區錯落成群,再遠一點,街頭巷尾交彙貫通,整條栗子街盡收眼底。

今日天氣不錯,豔陽晴空,雲卷雲舒,新年歷即将到來,連空氣都煥然一新。

身後的人仍在激情敘說,興許也覺自己聒噪,最後清嗓提道:“……要不先上去看看?”

林善回過身,徑自往外面走,她還沒忘記來到這兒的第一步,“我還得先收拾東西。”

好在她的行李不多,幾個月前搬家時已經舍棄掉一些,如今應關嘉謠要求只挑幾件喜歡入眼的,路上一程便過來了。

韓津進了屋後一步也不離她,跟在後面幫忙拉箱拎袋,進進出出,待林善解開箱鎖,他上前助她挂衣。

期間,他不忘得意道:“還記得我上回說什麽來着,你搬家我幫你叫卡車,卡車雖然沒有,但至少有個落腳的好地方。”

林善并沒把這事想得很長遠,看他彎腰起立不停歇,斟酌語意道:“我不求有個很好的結果,外人都看出來,是我媽傍上大款了,我不評論他們真實感情如何,即便有一天你爸另尋新歡,我也沒有任何怨言。”

這副消極頹喪的語氣,韓津聽不習慣,皺眉說:“想那麽多做什麽,既來之則安之,得往好處考慮,你看他們現在的關系,萬一給咱倆整出個弟弟妹妹來,也說不定是不?反正我到時候地位就跟你一樣,同病相憐,記得不準抛棄同伴。”

他把自己說得低微,她聽出安慰的意思。

林善還真沒考慮過這方面,便借機問了問:“那你喜歡弟弟還是妹妹?”

“我随便。”他倚着櫃門看她,笑意漸深,“你不如問我以後喜歡兒子還是女兒。”

她一時啞然,很快唾道:“神經!”說完轉身顧自抖着衣衫,懶得再理。

“一個正常問題,你緊張什麽?”他好似不知道她臉紅的原因,尋着她正面轉,“那不問我,說說你喜歡什麽?”

林善裝聾無視。

他複刻她的模樣幻想:“你這樣的,應該帶個小女孩,但是性格不能像你,脾氣太臭,像我就挺好……”

話音未落,她揚起手中裙擺飛來,甩到韓津的脖間,絲滑犯癢。

“嫌別人聽不見是不是?”她微惱。

韓津輕笑接住,看見是當初被他弄髒過的那條裙子,現已潔白如紗,不由得想起她上身時的形象。

“你穿白色裙子挺好看。”他由衷道。

她不應,彎腰拎起箱內最後一件大衣,卻見下面角落塞滿的花色蕾絲內衣,一覽無遺,重新将之牢牢覆蓋,向身邊人使眼色:“你先出去。”

韓津見她倏然變警惕的眼神,大致料到下面藏着些什麽,露出稍含意味的深笑,目光移至空蕩的櫃間,建議道:“有空你去買點新衣吧,都挂不滿。”

說完,他幾步出去,還特意好心地為她帶上門,最後留一絲縫隙,探頭進來說:“先簡單弄下,等會要出門,我爸請吃飯。”

待門合上,林善起身上前,過去應聲落鎖,才又放心回來整理。

随即她又自覺多餘,縱使這小小空間屬于她了,但這終歸是他人的地盤,上鎖又何妨,有鑰匙照樣破門而入。

想到這兒,她暫先扔掉手中衣物,目光随房間邊角搜尋完畢,才确定沒有那種危險因素存在。

……

到新家的第一天,韓齊深開車載着他們去環湖章新島吃魚。

栗子街雖是小街區,但因韓齊深早年形象深入,一方之主脫黑入正,逐漸拉攏新政幹系,積澱着錯綜複雜的背景。

章新島的漁家老板認得韓齊深,特意留着車位出來迎接,食材也早已準備好,坐下沒多久就陸續上菜。

來這兒大致就是感受環境,漁館外還有拿大網兜在撈魚的,韓津吃到一半看着新鮮,趴在半開的窗邊喊人問能不能體驗一下。

對方表示可以,熱情招呼他。

韓津擱下筷子,向林善示意:“我先過去了,你吃完也來。”

他一走,林善夾在兩個說話的大人間挺不自在,匆匆扒了幾口,便也提出離席。

她出去後,不認得方向,沿着大廳走向後廚出口,扶着館外長廊的木欄杆曬太陽,手指輕輕撥弄邊上的綠葉。

韓津就在她下方。

這邊養着一池淡水魚,他腳穿借來的膠鞋,拿着一只長網兜,學漁家夥計的手勢,動作緩而穩,往池子裏深探撈魚,沒一會就捕到一條。

但目标不對,需重新撈。

他笑着跟人交流,側頭時感應到什麽,擡眼望向上面,不期然撞見她正拿着手機對準他,笑着招招手:“下來。”

林善尴尬地放下手機,直身擺了擺手。

他再次一招:“下來拍照。”

林善雙手收進口袋,循着樓梯下去,到了近水的岸邊,他回頭沖她笑:“不用特寫,怎麽帥就怎麽來。”

她倒是習慣他這口氣了,在一邊給他抓了幾個瞬間,最後拍完了他拖着水漬跑上來,自诩姿勢很帥氣。

林善連哼聲都懶得給。

二樓,關嘉謠斜首睨樓下,此情此景不無感慨:“沒想到孩子一晃都這麽大了,要是他們從小一塊長大,也許還能更有趣些。”

韓齊深靠着椅背,指尖早燃起了一根煙,同樣望着外面,目光落在那湊着腦袋擠一塊看手機的倆男女身上。

他伸長手抖煙,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也都是快成年的人了,跟我們當初那會一樣,既然成了兄妹,有些該避的還是得避,對林善我會視如己出。”

關嘉謠聽出這話的意思,倒并沒那麽擔心,對于林善她很了解,怕是早對這份關系了然于心。

“你放心,善善她很自覺。”關嘉謠保證道。

韓齊深幽深道:“但願如此。”

……

午後回程到市中心,車子臨街一停,母女倆下車。

新年将至,大街張燈結彩,歡騰喜慶。

林善跟着關嘉謠去逛商場添置新衣,而韓齊深則另有事要辦,韓津自稱約朋友玩,也要就此地下去,卻被他爹臨時扣住。

于是,車子一走,各行其事。

林善許久沒有陪關嘉謠出來逛街,上一次挺着背脊簽單還是前年,盡管這一次她們又恢複了以往的底氣,但她總覺得腳底踩得不太踏實。

這份不踏實,導致林善試裝的興致也不高。

關嘉謠包內揣着韓齊深剛給的卡,花錢之心蠢蠢欲動,連着挑了好幾件推林善去換,換完後直覺女兒長得好,試什麽都上鏡,絲毫不費時,便通通買下。

一人事畢,換成關嘉謠去試衣,而林善拎着袋子緊随身後,閑下來時又在店內等候。

她望着周圍各式新款,提不起濃厚的興趣,起身到櫥窗外扶欄邊透氣。

商場中央懸空挂滿各色彩球,新年氣氛濃郁,各層樓間行人如織。

身後走過一對男女,其中一人稍稍側目。

等走過去了,那人喊她:“林善?”

林善應聲回頭,看見是肖霖,她稍顯意外,轉身點頭致意。

那回他被韓津打傷,她後來想關心他情況,卻苦于沒有聯系方式,但想着也不太聯絡,就暫時罷了。

此刻看去,他明顯好了許多。

肖霖側頭跟女伴說了句什麽,朝林善這邊走來,問道:“最近還好嗎?”

“還好。”

林善目光注意他身後,那個女伴的眉目說不出的眼熟,思維停滞一刻瞬間警醒,原來是像他之前那個女友。

悟到這個認知,林善心間泛起一股苦澀,這個男人,果真如此癡情,大概是永遠抹不掉心中那處痕跡了。

他試問:“你搬過去了?”

倒是挺及時,林善也不瞞着:“剛剛今天。”

“也挺好的。”他沒有再提當時跟她灌輸過的內容,視線移到她手中的手機,“方便留個聯系方式嗎?”

林善雖沒有此意,但他态度誠懇,就報了個號碼過去。

很快,她手機響了,是他撥的。

肖霖收起來,明顯還有事,走前道:“有什麽事盡管麻煩我。”

林善點頭,看着他跟女伴的背影再度遠去。

那倆人既不搭肩也不牽手,保持分寸內的疏離感,林善猜測是他的初約對象,這樣的男人,或許永遠走不出灰暗的情殇,但能試着對自己寬容一點,倒不是一件壞事。

林善又站了一會,回頭看到關嘉謠準備結賬。

手機剛巧進來一條消息,是韓津。

他問:“現在在哪?”

她邊走邊回:“買衣服,你呢?”

發了以後她覺得後面兩個字顯得多餘,或許自己太過無聊了,下意識期盼有人熱聊。

他又回:“嗯,多買好看點,以後就能帶出去了。”

林善發覺他每次說話都有暗意,偏巧自己還都聽懂了,總得小心翼翼不落他圈套裏。

她顧自問:“你在哪兒了?”

他回:“記挂我了?放心,我待在哪兒都安全,除了監獄。”

林善啐了句,不再理他。

一擡頭碰上關嘉謠,她立刻按熄手機,被指着臉問:“臉這麽紅,跟誰聊天呢?”

林善啊了聲,手扶上臉,辯解道:“沒有跟誰,就是覺得空氣有些悶。”

關嘉謠望向外面,“剛才我看到有個男的跟你說話。”

林善随之望去,肖霖的身影早已走遠,她随口道:“就是問路的。”

關嘉謠點頭,并不在意,卻借題發揮,問道:“善善有沒有喜歡的人?”

林善不妨,保持嚴肅,小聲道:“沒有。”

關嘉謠愛撫着女兒的長發,輕摟她告誡:“如果有,一定要告訴媽媽。”

林善點點頭,見她沒再問,輕輕呼了口氣,事後細細想來,又覺得那話中有話。

……

韓津發給林善那條信息半帶玩笑,他這會兒還真在監獄。

韓齊深開車載着他,來探視十多年前的兄弟費隆。

地點在市郊外,過來費了不少時間。

韓齊深在這兒有通人脈,命人事事好生照料,費隆因此在裏邊過得蠻得意。

韓津雖對此人印象不深,但從小被韓齊深帶來見過幾回,還被命令向那人喊幹爹,長大後漸漸略知一二,懂得那人是韓齊深年輕時的生死至交,只因犯了重罪才被判入獄。

算算年頭,估計沒多久,費隆也該放出來了。

韓津對他爸那些舊友的事不太挂心,但因被教育須得尊重老子,自然也得聽人話語行事,認可一些人情場上的黑白關系。

他早就暗下盤算過,不出幾個年頭,差不多就能接手老韓的班子。

但最近韓齊深又突然心血來潮,說年後讓他報名新一屆征兵表,也就是說,他起碼得有兩年要處在封閉式的環境中訓練。

韓津當即否決了,他生性懶散,又對自由度的要求極高,且不說離別朋友去遠方,光是兩年見不到她,想想就不能忍受。

他問過原因,為什麽突然做這個決定。

韓齊深給的理由是,他年輕時無緣當兵,想借由他幫忙實現。

韓津聽了這番話,還是沒放在心上,他想的是這決定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或許轉身他人就忘了。

可惜的是韓齊深沒有忘,剛在車內他又提了,這就讓韓津開始有些急躁了。

韓齊深只拿眼瞧他:“你是不是喜歡誰?舍不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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