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後為大

無後為大

“小姑，不是說好了明天咱們全家出去玩兒的麽，怎麽大家都來了，這麽晚了，不如——”陶夭夭摸摸鼻子，挖空心思地找借口開溜。

啪的一聲，有書砸在茶幾上，在這個夏日的寂靜的深夜，猶如炸雷般響得夭夭心驚肉跳。

姑姑陶臨溪眼神冰冷地看着夭夭，夭夭開始耍無賴，走過去抱住小姑的脖子，咕哝着：“小姑你們幹嗎？我生日蛋糕呢？”

陶臨溪最吃不得夭夭這套，一邊把她從自己身上撕下來，一邊起身把蛋糕從冰箱裏拿出來。

十二點的鐘聲當當當地響起，全家人陪我許願，我偷偷睜開眼瞧了瞧，發現每個人臉上神情都比我虔誠。十二點了，童話故事裏的灰姑娘的魔法消失了，只有水晶鞋還在王子手上閃閃發光，我的王子在哪裏？

家裏的氛圍很沉重啊，我想打破它，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媽媽，嗫嚅着嘴想開口，母親梅紫輕輕搖了搖頭。

我又把視線從自己的爺爺奶奶、外婆外公身上滑了一遍，最後在外婆沉重的嘆息聲中收回自己的視線，呆呆地看着牆腳地上一盆正盛開的紅邊白碗蓮，外婆幽幽地道：“夭夭，你看我們家這人丁，都只剩下些老弱病殘了，你也要35歲了。想當年你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一團，抱住懷裏，逢人便笑。”

我走到外婆跟前，親昵地抱着外婆的胳膊：“阿婆，能優雅地老去可是人生最大的幸福哪！”外婆伸出食指，輕點我額頭，說“對啊，優雅的老去可是需要條件的，沒有兒女的陪伴照顧，可優雅不起來！”

我又蹭到母親身邊，揪了揪母親的鬓角，正要開口撒一下嬌，母親不動聲色地挪離開，朝丈夫努了努嘴。

看着背向自己看向窗外的高大的父親，我正在考慮如何和父親搭讪，突然陶臨海轉過身來，疾步走到女兒坐着的沙發前，硬生生地說：“這件事情沒有商量的餘地，我們已經給了你太大的自由。”

我不甘地叫了聲：“爸——我真的”，被爸爸打斷，“我本來希望你有一段擁有愛情的婚姻，”他端過妻子手上的碧螺春喝了一口，“現在，我決定降低自己的要求，好歹讓我們在老去的時候看到小生命的誕生！”

我低下頭，只是倔強地咬住唇，既不說好，也不說不好。要不然，去做個試管嗎！？

我爸看我是這個反應，氣得胸膛起伏，想自己堂堂一個局長，在單位一呼百應，回到家中卻只有與老妻相伴，轉一圈全是老人。家裏面只感覺到無窮盡的暮氣，那些混得不如自己的同事朋友，一個個早就含饴弄孫，而自己這邊是竈臺清冷。

突然覺得，什麽局長什麽主任的一點意思都沒有！

小姑過來半摟着我，告訴我：“哥已經申請了提前退休，想一起去S城多陪陪你，家裏面太冷清了。”

聽到這個噩耗，我幹脆雙眼一閉，垂死在沙發上，旁邊有窸窣的腳步聲停在身前，接着自己的手上多了本沉甸甸的硬殼書，我睜開眼睛，陶氏族譜四個濃墨重彩的隸書字出現在眼前，我去，連這個都拿出來了！我驚得瞪圓了眼睛，愣了半晌，趕緊先起身，給這個老頭兒讓座，“爺爺，這是什麽東西要我傳承啊……”

陶文侃沒說話，只是一頁一頁地翻着陶氏族譜，翻一頁看一眼自己的孫女，時間在翻頁中慢慢流逝……最後落在自己的名字上，我哭笑不得：“爺爺，你真用心，這是你自制的吧！”爺爺退休前是縣文化館的副館長，擅長楷書和隸書，名氣在當地是響當當的。我估計這是爺爺為了哄我自己編寫的什麽陶家族譜。

不料，爺爺一本正經地說：“咱陶家人不撒謊，這是祖訓。這本族譜是我上次特地去臺灣探望失散多年的三叔公後，依據原本補闕謄寫完成的。”

我的眼皮直跳，問：“敢問爺爺您三叔公高壽？”難道是從墳墓裏爬出來的，只為了教我爺爺寫這本家譜！

陶文侃淡淡地說：“我三叔只比我大三歲，三叔公十七歲的時候生的他，而我五十二歲上的臺灣，你算算，當年的三叔公多大？”

七十二歲！陶夭夭無語了。

咕咕——電視機旁貓頭鷹時鐘裏的貓頭鷹跳了出來，叫了一聲。淩晨一點了！

我真的困了，也厭倦了這種陣仗，于是正了正身子，舉起雙手道：“好了好了，你們說的傳承，我知道了，我會努力的，但是要給我時間啊！”

“好，那就在我正式退休前你要有消息。再蹉跎下去，黃花菜都涼了！”

我的個老爸呀，這種事情是要涉及到倫理、道德的，好歹容我想個萬全之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