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01
01
“待會兒相看的時候，你也別不好意思，想了解什麽就要大膽地問，知道不？”
黑竹公社大門邊上，站着兩個人。
其中年長的那位嬸子短發披肩，上穿靛藍色翻領上衣，下穿黑色滌綸褲，說話間還往斜對面的國營飯店處張望着。
“我知道了，五嬸。”
今年十八歲的陸清鳶長了一張鵝蛋臉，明眸皓齒，身段更是窈窕動人。
她身着白底碎花斜襟上衣，下身是她娘才給她做的黑色春褲，明明是很普通的穿着，但穿在陸清鳶的身上就是讓人眼前一亮，恨不得多看幾眼。
陸五嬸見那邊路上沒人經過，便收回了視線，落在自己這個裏外都是一把好手，在十裏八鄉出了名的侄女身上。
“相親不僅是讓你們見一面，更是讓你們對對方有個初步了解，所以別像鋸了嘴的葫蘆一樣悶聲不響的。”
陸嬸子還是不放心，繼續叮囑着。
“這嫁漢子就是咱們女人第二次投胎，得謹慎，知道不？”
雖說這次的相親對象的家庭條件以及自身條件都沒得說，但陸五嬸還是忍不住多說幾句。
“嗯，我會多問的。”
陸清鳶心中雖然有自己的打算，但也沒有拒絕嬸子的好意，瑩白的小臉上露出一抹淺笑，差點讓陸五嬸晃了眼。
她這個侄女是真好看啊。
“來了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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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國營飯店後面那條路，就過來一個身穿藍色立領套裝的青年，雖然瞧着清瘦，但人長得十分俊秀。
“去吧，記得嬸子交代的話，我就在這邊等你。”
陸五嬸确定那人就是今兒的相親對象後，側頭對陸清鳶小聲道。
“好。”
陸清鳶有些緊張地向國營飯店門口站着的青年走去，希望對方是個好說話的，坐下來喝杯茶就各自回家。
“你好，你是陸清鳶同志吧？我是潭長安。”
潭長安眼帶驚豔地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姑娘，聲音在不知不覺中都輕柔了許多。
他今天其實不是很樂意來相親。
但架不住爹娘的訓斥，見到相親對象後，潭長安心頭一顫，只覺得這姑娘實在好，哪裏都符合自己的審美。
“你好，潭同志，我是陸清鳶。”
陸清鳶快速瞄了一眼面前的青年，微微點頭跟對方打招呼。
二人走進國營飯店。
約好了今天在這裏面相親的。
潭長安對這裏也很熟悉，他就住在鎮上，這國營飯店掌勺的廚師還是他親小叔呢。
見他們入座，很快就有人送上茶水，還放了一盤炒黃豆給他們當零嘴兒。
陸清鳶道了謝，端起茶喝了一口。
本就嫣紅的唇沾了水光後，瞧着更好看了。
潭長安盯着她的唇看了幾秒後，輕笑着介紹自己，“我的情況或許你還不是很清楚，我今年二十歲，高中文化，眼前在公社工作……”
本着禮貌，陸清鳶在對方開口說話時，擡眼看向對方，結果就看到對方腦袋上忽然飄過的、紅得十分顯眼的幾串字。
【蕪湖！我喜歡的文可以看直播咯！】
【期待直播走向，隔壁文開通文直播後，結局都和原文不一樣了，真期待這本也能有和原文不一樣的結局！】
陸清鳶下意識地看向又端來一碟炒瓜子的服務員。
但服務員似乎看不到潭長安頭上的字，在潭長安對對方道謝的時候，服務員面色平常地笑了笑便轉身離開了。
別人都看不見嗎？
陸清鳶盯着潭長安的腦袋直溜溜地看。
潭長安以為自己的頭發亂了，于是擡起手撥弄了一下。
陸清鳶見那些字直接穿過潭長安的手時，心裏更是震驚，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潭長安繼續介紹自己的家庭。
就在這個時候，陸清鳶的腦子裏出現了一道萌萌的機械音。
[恭喜宿主綁定原文直播系統，通過直播系統，宿主可以觸發彈幕，了解劇情，等粉絲數量到了五百，就能收獲直播間粉絲送來的禮物嗷！]
原、原文直播系統？什麽意思？
陸清鳶的心怦怦跳。
還有觸發彈幕，意思潭長安腦袋上那些飄過去的字就是彈幕嗎？
劇情又是什麽？
【唉，小清鳶快跑！他可是你悲情一生的源頭啊！】
看到這句話的陸清鳶杏眼微睜，心裏随着這句話慌張起來。
潭長安以為她在吃驚自己的家庭情況，心裏有些自得，繼續道，“雖然我父親是鎮長，我母親是紙廠宣傳科科長，但是我自認為我的家庭就是很普通的家庭……”
【姐妹們別的不說，這男主真有點子東西！雖然是早産兒，打小身體就不好，那玩意兒也小小的，但在這個年代，人家是雙職工家庭，他自己也有點子才華在身上，還長得一表人才，難怪不知情的女主布知道他中看不用呢！】
陸、陸清鳶又羞又驚地攥緊自己的手，那玩意兒小小的？是她想的那玩意兒嗎？！
【長得好有才華有什麽用？女主嫁過去五年都沒懷孕，婆家人抓住這個可勁兒折磨我們小清鳶！還逼着她過繼幾個孩子！結果長大了全都是白眼狼！】
【是啊，男主就是個和稀泥的存在！幹啥啥不行，躺床第一名，髒累的活兒全讓女主幹了，他倒是養得好！】
【至今不明白為啥他能成為男主。】
【男主要是不這樣，女主還能成為苦情女主嗎？只有男主弱噠噠的，女主才能受苦受難呗……】
【是了是了，苦情文女主不都是這樣？受苦受難，一輩子就跟渡劫似的，到了最後那幾年活頭，才算是苦盡甘來，可謂是享福兩三年，受苦一輩子。】
陸清鳶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不動聲色地看完後，也明白了。
她是一本苦情文中的女主，而對面這位相親對象潭長安是男主。
根據這些彈幕劇透的未來，她會跟潭長安結婚，因為潭長安某方向不行，所以嫁過去五年自己都沒有身孕，接着被婆家逼着過繼了幾個孩子，但是這幾個孩子不僅沒有讓她日子好起來，反而加重了她的苦難之行。
公婆挑剔且掌控欲極強，潭長安身體不好，三天兩頭地生病，一點重活都不能幹，孩子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所以裏外的雜活都壓在她的身上，就這樣還被婆家蹉跎，丈夫只知道和稀泥等等。
陸清鳶的心随着這些彈幕越發冷靜了。
其實甭管那些彈幕說的是不是真的，她都沒打算和對方有進一步的接觸。
潭長安巴拉巴拉個不停，陸清鳶抓起一把瓜子磕着，時不時應兩聲。
等潭長安巴拉完了，陸清鳶也把茶喝完了。
“陸清鳶同志，如果你覺得我們合适的話，明天我們就可以請雙方父母見面，後天咱們就去領證結婚。”
潭長安面帶期許地看向陸清鳶。
【別答應！別答應！】
【腦婆！你清醒點！別嫁進狼窩啊！】
【嗚嗚嗚嗚好希望小清鳶能看到我們發的彈幕，這樣她就能及時掉頭，脫離苦海了！】
【嗚嗚嗚嗚她是看不到的，原文直播只能我們這些進直播間的讀者能看到原文世界，原文中的人物不知道我們的存在，我們只能再一次看到他們走向原文軌跡。】
【我不信！隔壁文女主都脫離原劇情了，我的小清鳶也可以！】
陸清鳶掃了一眼那些彈幕，對潭長安露出疏離而客氣地笑，“潭同志，我覺得我們不合适，抱歉，服務員，結賬。”
她不會給對方留下還可以繼續接觸的信號，起身結了茶水錢，對愣在那還不敢相信自己被拒絕了的潭長安告別後，便快步出了國營飯店的大門。
與此同時，她的腦子裏再次出現那道萌萌的機械音，[直播結束，新增粉絲28，總粉絲人數為28，請宿主再接再厲。]
潭長安的小叔啪地打開後廚那道門，快速跑到他跟前急聲問道，“你說了啥？人家姑娘怎麽就不願意幹了？而且你咋能讓人家結茶水錢呢！”
“我、我不知道啊。”
潭長安一臉茫然。
“你沒問她為什麽沒成啊？”
他小叔急地拍桌子，這陸清鳶多好的姑娘啊，他們黑竹鎮就沒有不知道這姑娘的，本以為能讓侄子和對方成好事，誰知道剛見面就泡湯了！
“我沒問，她也沒說啊！”
潭長安委屈，同時也生了滿心的怨念。
“我都沒嫌棄她是鄉下姑娘，她還看不上我！不成就不成呗，我潭長安還找不到好姑娘了？”
說完也起身走了。
“啧，這個愣小子！茶水錢都不結，我要是那姑娘，我也瞧不上你！”
他小叔還在後面跺着腳罵。
陸清鳶從國營飯店出來後，沒理會腦子裏說完就消失的聲音，她擡起頭看着湛藍的天空嘆了口氣。
剛才發生的事實在是匪夷所思，她現在的心很亂，但她不後悔拒絕了潭長安。
一開始從五嬸子那得知對方的家庭條件時，陸清鳶就覺得他們門不當戶不對，她父母就是普通人，一家子都是地裏刨食的。
攀高枝是讓人心動，可陸清鳶更清楚自己的斤兩，雙方家庭不平等的條件下，日子過得絕對沒有想象中的幸福。
但架不住病重奶奶的勸說，讓她怎麽也要過來見一面看看，這是陸清鳶第一次相親，她來之前就想着，和對方見面後，找個理由說不合适的。
沒想到她看到了彈幕，而且根據彈幕上面的劇透，她居然和潭長安結了婚，這又是怎麽回事？
她來之前就想過了，兩人不合适，見一面說清楚就好了，怎麽還會跟潭長安結婚呢？
陸清鳶越想越疑惑，見公社大門口的陸五嬸沖自己招手，陸清鳶暫時放下疑惑，快步往那邊走去。
“咋樣？”
陸五嬸看了眼她身後，沒見潭家小子跟着出來，心頓時涼了半截。
陸清鳶搖頭，垂眼輕聲道，“我們不合适。”
得，真沒成，如果成了，那小子能不把人送出來？
陸五嬸打起精神對陸清鳶笑道，“沒事兒，走，咱們回家去。”
“嗯，”她沒多問，陸清鳶心裏松了口氣。
二人快步往廣福生産隊走去，現在是初春，地裏忙着呢。
陸清鳶所在的廣福生産隊，離鎮上并不是很遠，走路半個小時就到了，要是有自行車，騎得快十幾分鐘就能到。
陸清鳶回到陸家大院的時候，兩小侄子正在院子裏撅着屁股玩泥巴呢。
“小姑！”
“小姑，小姑！”
見陸清鳶回來了，兩個孩子屁颠屁颠地跑了過來。
他們也知道自己手上有泥巴，跑到陸清鳶跟前站定後，就揚起滿是泥印子的小臉看着陸清鳶嘿嘿笑。
陸清鳶好笑地看着兩張小髒臉，“小花貓。”
“我是小腦斧！”
七歲的家生嗷嗚一聲道。
六歲的石生趕忙也學着哥哥的樣子嗷嗚一聲，“對，我們是小腦斧！”
“小老虎，不是小腦斧，”陸清鳶打水洗了手，又把他們的小臉擦幹淨，至于手，這兩個小家夥還要去玩兒呢，她就不洗了。
“清鳶回來了？”
屋子裏傳來陸奶奶的聲音。
陸清鳶應了一聲，叮囑家生他們玩去，別出院子後，便進了陸奶奶的屋子。
陸奶奶已經病了快一個月了，去縣醫院住了幾天硬是吵着要回家，說死也要死在自己家裏。
老太太鬧得不行，沒法子，三個兒子只能将她帶回家裏養着。
陸清鳶的爹是老大，老太太就跟着他們家過日子。
陸家大院住着陸家三兄弟，最左邊是陸老三的房子，最中間是陸老大的，最右邊則是陸老二的房子。
三家人共用一個大院子，自留地全在院門前面，整整齊齊的三畝地，陸家就沒有懶人，菜地都是整齊又幹淨的。
“沒成？”
陸奶奶被陸清鳶扶起來靠着枕頭，拉着陸清鳶在床邊坐下的時候看了她兩眼便道。
陸清鳶垂着頭，“嗯，不合适。”
“是他說不合适，還是你說的？”
陸奶奶問。
“……我說的。”
陸清鳶咬了咬唇，低聲道。
陸奶奶嘆了口氣，伸出幹瘦的手狠狠戳了孫女腦門兩下。
“你啊！潭家多好的條件啊，別人擠破頭都想嫁進去，你咋就那麽死腦筋呢！只要抓住了潭家小子的心，你就在那個家站穩了腳，他家又只有潭小子一個獨苗，你生了孩子那就更穩了！有啥不合适的！”
陸清鳶捂住被戳紅的腦門，想到彈幕上說的那些話，瓷白的小臉漲得通紅。
見此，陸奶奶眯起眼抓住她的手腕，嗓門壓低，“怎麽，這小子除了早産身子弱了那麽一點，還有別的毛病？”
潭長安是早産兒，這事兒他們都知道。
陸清鳶臉更紅了，見奶奶一直盯着自己，她只能小聲道，“他、他要是生不了孩子呢？那我嫁過去，人家不就覺得是我懷不了嗎？”
這世道就是這樣，只要沒孩子，那多是盯着女人的肚子，才不會去想男人行不行呢。
陸奶奶松開她的手，垂眸想了想，“這倒是，這人早産，本就瘦瘦巴巴的一個人……不過，你是聽誰說的？”
陸清鳶捂住滾燙的臉，“反正我覺得我們不合适，奶奶，我已經跟他說清楚，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別再提成嗎？”
“不成就不成吧，”陸奶奶嘆氣，“我也是怕你錯過這麽好條件的人家，奶奶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就想着，你要是能在奶奶咽氣前成家，奶奶閉眼心裏都暢快咯。”
“奶奶！您又說喪氣話。”
陸清鳶紅着眼抱住她，“我不樂意聽這些！”
“不聽，”陸奶奶笑盈盈地環住自己的小孫女，“這個不合适就算了，咱們再相看就是。”
陸清鳶只覺得陸奶奶更瘦了，她心裏難受得很，将陸奶奶抱得更緊了。
“奶奶，要長命百歲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