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先生

先生

杜若槿卻未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而是失神地看着皇帝離開的方向。

皇帝罰得這般重,應當不單是為了昨夜之事……

“若槿,你在想什麽呢,他們都走了,今日不用上課了,我們去玩兒吧!”

楚念的聲音從她身旁傳來。

杜若槿回過神來,恰好看見行向遠處的令澈,胸中一口氣不上不下地差點将她憋死。

“殿下,我想去找令澈說一下今天之事,等我回來再找你玩兒可以嗎?”

杜若槿攥拳,這人什麽也不說就想一走了之?

休想!

“好吧,他的确欠你一個道歉,現在跑得那麽快大概是因為丢了大臉,覺得沒臉見你了吧。”楚念瞥了一眼漸行漸遠的令澈,面上一片風輕雲淡。

杜若槿回眸看了她一眼,眸光微閃。

或許,楚念亦是知曉令澈身份的。

她猶記得方才衆人的深情,可以說,這家人冷臉時連神情都是極像的。

怪不得,無論是楚念,還是楚惜月,皆對令澈生不出兒女之情來。

杜若槿小跑追着令澈,幸好她最近體力漸長,跑這幾步路,倒也沒多吃力。

“先生,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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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要追上他了,那人卻在拐角處進了一道宮門之內。

“令澈!你給我裝聾作啞是不是!”

她有些生氣地跑到宮門處,卻被一只突然伸出來的大手鉗住了手臂。

“啊!”杜若槿驚叫了一聲,然而很快,熟悉的清幽香氣萦繞在鼻尖,懸起的心微微落下。

卻又忍不住在心中暗暗嘲笑他。

“你躲這兒來做什麽?和我單獨說話見不人嗎?”杜若槿用勻稱的手指輕輕地戳了戳他的胸口。

話音剛落,她便被推開,幸而她早就知道了令澈的性子,穩住了身形。

“這便是先生的涵養,動辄對女子動粗。”一雙潋滟的美眸半是諷刺半是引誘地看着他。

“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令澈避開杜若槿的目光,脊背挺得筆直。

杜若槿聽到他的道歉,心中覺得諷刺無比,在他心裏,她從來便是個浪蕩放縱的嬌蠻小姐,即便現在知道是他誤會了她,心中亦是毫無悔意的罷。

既然如此,不若就将此名頭做實了,不然豈不是白白為人背了一夜的黑鍋了?

畢竟她杜若槿從來都不是寬宏大量之人,而是睚眦必報,心眼比針眼還小的小氣之人。

她舉起被紗布包裹着手掌的雙手,嬌聲嬌氣地抱怨:“先生,我手好疼。都怪你昨夜如此用力,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

纖纖玉手被裹上了幾層紗布,淡淡的紅色透出紗布,帶着幾分驚心動魄的美。

令澈閉上了眼,嘴唇輕顫:“對不起。”

溫軟的氣息卻忽然靠近,唇上傳來一道溫熱觸感,他鴉羽似的睫毛微顫,驀地睜開雙眸。

杜若槿輕笑一聲,放在他唇上的玉指一觸即離,眨眨眼調笑道:“為何這副表情,以為我會親你?”

令澈往後退了兩步,卻碰到了身後的宮牆。

“不過,你的嘴唇好軟。”杜若槿靠近他,目光掃過他泛粉的嘴唇,輕聲細語地說着。

令澈眉頭攢起,心中生起煩躁,輕輕推開她,冷淡道:“請你自重,不要總是做出這樣輕佻、引人誤會之舉。”

杜若槿垂眸,看着自己方才觸碰過他嘴唇的手指,上面似乎還泛着微微的癢意。

俄而又掀眼瞧他,豎起那根玉指,輕輕貼在自己的嘴唇上,盯着他神情的變化,臉上揚起意味不明的笑。

“你.......”令澈眸光震動,手指蜷縮起來,眉梢似帶怒,疏淡的氣息散去,整個人都呈現着一種緊張之感,仿佛一個被流氓調戲的良家婦女。

“我什麽?”杜若槿目光與他對上,“不知廉恥嗎?”

她自覺在此之前從未對他做過什麽真正不知廉恥的事情,雖然她的确存了幾分見色起意的心思,可那也不過是想想,從未故意勾引過他。

令澈望見她眼底流淌着的東西,輕嘆了口氣,眉頭微蹙,語帶歉意:“我往後不會再用這般言語說你了,只是你須得謹言慎行,謹守師徒之禮,莫要再做出越界之舉了。”

杜若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檀口輕啓:“我替你找出了所有設計你之人,讓他們皆受到了懲罰,你竟用這番話來敷衍我,你以為我還會叫你先生,巴巴地去上你的課嗎?”

令澈垂下眼睑,眼底中劃過一絲沉色,心中泛起複雜的情緒。

杜若槿瞧他這副模樣,看着就來氣,甩袖離去。

他的課,她以後是不會去上了。

令澈站在那裏,嘴唇微張,似是要說什麽,而少頃前還站在他身前的人卻已離開,徒留滿身落寞的他沉默地站在原地。

他的确不堪為她的先生,背離了當初領她入宮的初心,不僅沒有教導過她,還誤會、傷害于她。

是他錯了。

杜若槿獨自走在去關雎宮的林蔭小道上,餘光看見波光粼粼的湖邊柳樹下站着一個身影。

那道身影瞧見她走過,不斷招手:“若槿姐姐!”

杜若槿嘴角微抽,裝作沒聽見的樣子,繼續埋首往前走着。

卻聽見腳步聲逐漸靠近,不多時便被她攔住了去路。

“你想做什麽?”杜若槿目露不耐。

杜若琳笑吟吟地扯着她的衣袖,似乎絲毫未察覺她的不耐一般,語氣輕快:“姐姐好厲害,在一衆權勢滔天的人物和聖上面前竟能鎮定自若,思緒清晰地拽出幕後之人,姐姐真的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女子。”

杜若槿被她誇得渾身不自在,尴尬道:“謝謝。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

“等等,姐姐跟我來。”杜若琳收起笑顏,拉着她的袖子往湖邊走去。

杜若槿順着她的牽引一起走到柳樹下。

此處綠草如茵,柳樹枝葉扶疏有序排列,樹影與水天相映,倒也是個談話的好地方。

“姐姐,你有沒有覺得先生和聖上長得很相似呢?”杜若琳松開手,注視着湖面,聲音缥缈空靈。

杜若槿眉梢一揚:“像又如何,怎麽,你也看上他了?”

杜若琳眸光微閃,扭頭看她:“也?姐姐難道看上他了?”

看上令澈?

顧鳶看上他,她才用的這個“也”字,至于她杜若槿到底有沒有看上他,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她是喜歡他的臉的,不然也不至于在初見他之時,便将娘親最愛的木槿花摘了送他,更不會多年以後再次相遇還能一眼就認出他來。

尤其是那顆淚痣,深深地镌刻在她的心裏。

見她沉默,杜若琳咬唇,眼底泛起波瀾:“可他已經成了我們的先生,而且身份可能比現在的還要高貴。”

“那又如何?”杜若槿玩味地挑眉,神色平靜。

杜若琳眼神微暗,執拗地說道:“先生素來端方自持,是不會接受姐姐對他投懷送抱的。”

“你不要被人利用做下顧鳶那般蠢事就行,至于我的事,你少管。”

杜若槿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既然姐姐依舊執着于他,那接下來的事,就不是我能掌控的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幾乎只有她自己能聽清。

而那道身影已越行越遠,對身後之人的喟嘆與那目光中蘊含的東西毫無所覺。

湖邊倏然刮起一陣涼風,柳枝飄搖,驚起一片鳥雀啾鳴,徒留一陣蕭索。

*

楚念正在關雎宮內逗貓兒,少女聲音溫軟:“小貍,真乖!”

杜若槿悄聲走到她身後,朝她身旁的春兒和冬兒豎起食指輕貼在嘴唇前,輕輕拍了拍楚念的肩膀。

楚念身體一頓,扭頭看見是杜若槿,輕呼口氣:“原來是你啊,若槿。吓我一跳,我還以為是我母後。”

杜若槿挑眉,彎唇一笑:“殿下很怕您的母後?”

不過,今日未得見這母儀天下的皇後,她還真有些可惜,也不知道這令澈是誰所出……

楚念搖頭,拉着杜若槿坐下,緩緩開口:“并非是怕她,只是母後最近管我們有些嚴厲,對我和皇弟要求比往日高了許多。今日之事,母後應該早已知曉,卻未瞧她喚我去永安宮問話,所以我這心裏有些奇怪。”

杜若槿若有所思地拿起春兒遞過來的茶水,小口抿着,半晌才道:“許是待會兒人才到呢,看來殿下今日是不能同臣女出去玩兒了,咱們就在這兒說說話、逗逗貓好了。”

她放下杯子,俯身抱起在她腳邊撒嬌的小貍,鳳眸微垂,輕撫着它的毛。

“小貍很喜歡你呢。”楚念語氣微酸地說道。

杜若槿将它放在膝上,目光溫和:“那是殿下将它養得好,所以脾氣這般好。”

“不過可惜今天不能去釣魚,不然小貍就能吃上你為它釣的魚了,等過了今日我們也不能日日都去釣魚了。”楚念還是有些失落,面上滿是惋惜之色。

杜若槿瞧她這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心中嘆氣,沉思片刻,斟酌道:“殿下,要不我陪您去永安宮拜見皇後吧。”

楚念驚訝地看着她,踟蹰片刻,還是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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