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澄晦

澄晦

顧雪風:“......”

氣氛凝滞了少頃。最終還是杜若琳出聲打了圓場:“顧大人,先生不是不相信你的意思,這不是怕這酒樓裏混進來什麽壞人嘛。”

杜若槿又想扶額了,朝顧雪風使了個眼色。

顧雪風曾是母親的暗衛,杜若槿自然從未懷疑過他,朝他使眼色,是讓他自己找個地方隐藏起來的意思。

四人轉身進了雅間,令澈走在最後,掩門前瞥了一眼站在原地的顧雪風,淺褐色的瞳孔似裹了一層釉色,剔透之中泛着點點冷光。

門扇倏然合攏,愣是見過無數刀光劍影的顧雪風也忍不住在心中打了個寒戰。

令澈此人,外表看起來光風霁月,但若說沒點邪性,他是不信的。

雅間內,四人坐在各自的案幾前,兩兩相對而坐,男女各坐一列。

杜若槿正對着令澈,視線掃過衆人,最後落到自坐下後便一直注視她的令澈臉上。

四目相對,卻無人開口。

不将這二人之間怪異的氛圍打破,這話也談不下去了,于是杜若琳先開了話題,幹咳道:“莊烨然,那個,能幫我皆開巫術的人,你找着了沒?”

莊烨然的唇抿成一線,感受到杜若琳投來的期待目光,眉尖微蹙。

“未曾,不過找到施術人的線索倒是有了。”

他将視線轉向身旁的令澈,輕聲示意令澈。

令澈收回視線,垂着眼皮,聲線清冷:“倒不能說是線索,眼下也只算是猜測,據我所知竺岚國邊陲異族中行左道異端之術者足有九支,會巫蠱,厭魅,祝詛等邪術和會以白巫術救人的皆有。”

莊烨然補充道:“但你們唯一得罪過的巫師也只有楚惜月,她既然會使厭魅之術,那麽蠱惑一個會巫蠱之術的男巫自然不在話下。”

杜若槿微怔:“楚惜月?”

仔細想來,她的确是得罪了楚惜月,為了讓她失去助力而去刺殺婁雯,似乎也說得通。

令澈輕掃她一眼,将她的神色納入眼底,“她是來對付我的。”

杜若槿沒反應過來,怎麽說楚惜月和他也是同父異母的兄妹,楚惜月為何要來對付他?

“為何?”杜若槿想不明白。

令澈望着少女宛轉精致的眉眼,淺笑道:“沒有為什麽,不過是歷朝歷代中最常見不過的皇室争鬥罷了。”

一旁的莊烨然聽得直嘆氣。

杜若槿蛾眉微蹙,對于這樣的回答她自然不會滿意,視線轉向莊烨然:“你說。”

“這是澄晦的私事,殿下問我作甚?”莊烨然并不想接這茬。

杜若槿咬牙,這人明明方才不也說了,這會子兒一個個都來吊她胃口。

胸口起伏了兩下,她轉頭對身旁的杜若琳道:“若琳,我累了,我們走吧。”

言罷,兀自站起。

許是站得太快了,杜若槿猝爾眼前一陣發黑,她垂首扶着額,腦子暈眩不斷,身體一瞬幾乎沒了知覺。

“姐姐!”杜若琳驚呼一聲。

眼看身子搖晃着就要往下墜去,猝不及防之下手臂被人抓住,而後整個人落到了溫熱的懷抱裏。

背部緊貼着身後之人的胸膛,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明顯加快的心跳。

杜若槿阖眸緩了一陣,才逐漸恢複知覺。

不用去看,杜若槿便知抱着她的是誰,神色恍惚了一瞬,:“謝謝先生,我沒事。”

令澈垂眸看着她,扶着她手臂的手,語氣莫名:“是嗎?”

杜若槿:“......”

她開始在他懷中掙紮着想要出來。

令澈卻裝作不知,還一下攬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摁在懷裏。

一旁的杜若琳看得直皺眉,正想說些什麽,肩膀就被人扣住。

莊烨然湊到她耳畔,小聲道:“走吧,你沒感覺到那兩人之間的氛圍麽?我們就別添亂了。”

“可是......”杜若琳還想再說,卻在轉頭時紅唇輕輕擦過莊烨然的臉,留下一抹紅痕。

紅霞漫上臉頰,她也一下啞了聲。

莊烨然勾唇,臉上那抹紅痕愣是平添了幾分妖冶,他攬着愣神的杜若琳往外走去。

這人都走到他的地盤了,杜若槿還想将人帶走。

沒門。

輕微的關門聲落下後,雅間內只餘兩人。

杜若槿意識到這一點後,心跳倏爾加快,才下定的決心搖搖欲墜。

令澈松開手,嗓音低而清澈:“殿下近來如此辛勞,難道不是在逃避什麽?”

這話問得杜若槿心虛不已。

旋即,她又意識到令澈能說出這話來,意味着什麽。

她轉過身來,擡眸看他:“先生倒是時時關注着我的動向。”

令澈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喉結滾動,偏頭往身後退了一步。

“只是從你疲憊的神色裏看出來的而已。”

嘴倒是很硬,若不是她袖子裏還藏着他送的花瓣,她也要信了。

杜若槿垂眸,回想着方才暈眩時自己的動作,垂首扶額,微微搖着頭,身體又開始搖搖晃晃。

令澈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身子,再次将人扯入懷裏,擡手将自己的手背貼在她額頭之上。

手背傳來輕微的燙意,瞧着她一顫一顫的睫羽,不由得放柔聲音:“杜若槿,你生病了。”

杜若槿眼眸半阖,心中不滿,又喚杜若槿,又喚殿下的,叫得這般生疏,真是讓人着惱,可更多的還是無奈。

此刻,她正被他摟在懷裏,無人攪擾,也無人知曉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

她這般想着,手便環在他的腰上,額頭貼在他的胸口,帶着哝哝的鼻音:“澄晦,我好想你。”

杜若槿自暴自棄地想着,自己在令澈面前果然連半點自控能力都沒有,一看到他的臉,便什麽原則也忘了。

令澈摟在她腰上的手微微一緊,眸中有一剎的錯愕。

“你喚我什麽?”

懷中的女子暗暗勾了勾唇,擡眸時唇角卻往下撇着,神色看上去不大高興,檀口一張便吐出兩個音來:“令澈?”

令澈目光觸及她的唇,眸子凝了一瞬,又偏頭不去看她。

“你不是已經和人約好了,這會子又反悔了,看來在你嘴裏的承諾向來做不得數。”

果然什麽事也瞞不過他。

“可我想你也是真的,你看我都生病了,也不哄哄我。”杜若槿軟綿着嗓音,略有些昏沉的腦袋靠在他身上。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不覺得自己現下的要求很過分嗎?”聲音似在控訴。

杜若槿默然無言。

——可這也是婁雯逼她做的選擇,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的話,她也只能舍棄美人了。

見她不言語,令澈輕輕嘆息了一聲:“你不是想知道楚惜月和我之間的事嗎?我這便告訴你。”

杜若槿豎起耳朵安靜地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令澈淡聲說道:“這本該是上一輩的恩怨,雲淑妤設局利用邪術讓先皇誤以為我生母會使厭魅之術,致使先皇對我生母生了殺心,之後的事情想必你是知道了的。是以楚惜月和我生來便只能是仇敵,如今我親手報了仇,不過她也因此而恨上了我。”

“雲淑妤死了?”杜若槿猜測。

令澈微微颔首應了一聲,随後溫聲問她:“你覺得我可怕嗎?”

垂眸看着将臉貼在他胸口上不斷輕輕磨蹭的人,眸色認真。

杜若槿搖頭。

她唯一會害怕的便是令澈背叛她,就像杜若琳所說的那個前世的令澈一般,在竺岚挑起戰亂。

更何當初她也暗示過皇帝,便是希望皇帝能狠下心來處置了那對母女。

瞧見她搖頭,令澈微微松了一口氣,轉而松開手:“好了,你該回去看病了。”

杜若槿耍賴:“澄晦,我頭暈走不動道。”

分明沒待多久,就要分開,這感覺就像才尋回寶物卻又要被迫放手一般讓人難受。

“再待一會兒嘛。”

杜若槿親昵地蹭着他的胸口,撒嬌的語調與在文華館後殿時的如出一轍。

令澈眸色晦暗,毫無預兆地便叩住她的下颌,俯身吻住了那張輕易便能亂他心弦的小嘴。

“嗯......”

唇瓣被他輕輕咬了一下,喉嚨深處溢出一聲貓兒似的輕吟,纏在他腰上的手轉而移到身前,輕輕推拒着他。

還咬人,杜若槿心中嗔怪。

才咬了她的唇,轉瞬之間又變得溫柔起來,讨好似地在他咬過的地方吮弄輾轉。

幸而令澈還記得她是個病人,很快與她的唇分開。

淺嘗辄止的親吻并未在少女的唇上留下太深的痕跡,只餘一點淺淺的水光,即便是外人見了也不會生起疑心。

“你走吧。”

他松開手,往身後退一步,眼神澄澈淡然地看她,仿佛方才什麽也沒發生過一般。

杜若槿抿了抿唇,盯着他的眸子,心中情緒翻騰。

說不委屈是假的。

原來被人趕走是這種滋味,可明明她還生着病,方才站起時頭暈站不穩也不是作假的。

旋即她又在心中暗暗罵了句自己,說好的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呢?

結果沒一個不是藕斷絲連的,難道自己真的是什麽很心軟的人?

杜若槿兀自反省着。

令澈看着那雙似怒似嗔的眸子和她略顯疲憊的神色,袖中的手指緊了緊,這身體想要立刻将人抱起,放到床上,讓她好好休息,親自為她煎藥。

可理智告訴他,只有這般,她才會意識到自己真正在意什麽,想要什麽,又不能失去什麽。

他所要的,不僅僅只是她的喜歡,只有喜歡,也不足以讓她下定決心,将他徹底留在身側。

他要把以前錯失的時機,一點點地補回來。

“殿下,還不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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