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受刑

受刑

杜若槿被令澈拉着一路回到了她的房間,直至被他摁着肩膀坐在床榻上,也沒聽得他半句答話。

不搭話也就罷了,還不向她解釋一下為何偷偷潛進別院之內。

“你昨天緣何要潛入這沉羽園之內?”杜若槿擡眼看他。

是見她暈倒了心中擔憂?還是一早就料到她的計劃故意來對付楚惜月的?

“你們原本就是受我牽連的,潛進來還能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令澈簡單解釋了一句,便不再言語,只盯着她,看她究竟有沒有領悟到她的意思。

在這阒無人聲的卧房內,兩相對望着,杜若槿腹中猝爾咕咕作響起來,她這才驚覺自己好像一日未曾進食了。

索性朝令澈道:“我一天沒吃東西了,我要你給我做吃的。”

令澈臉一黑,此刻心中積攢的怒氣已是到達極限,正想發作。

卻又聞杜若槿悶聲道:“昨夜派人尋了一夜也未尋見先生,哪知先生連和我報句平安也不肯,便要獨自歸國去,”

怒氣一下又散了大半,令澈無奈地看着這能氣得他心口疼的冤家,全然拿她沒辦法,只得應下:“好,你先休息會兒,我去為你熬粥可好?”

杜若槿這才點了頭,眼見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微微松了口氣,脫去外衣和雲頭履,躺回床上。

令澈手拎着食盒回來時,杜若槿已然入睡。

幸而粥是才出鍋的,須得再等它涼會兒才能吃,是以令澈并未叫醒她,轉身出了門。

再回來時,手裏端着一個盛了半盆清水的銅盆,來到杜若槿的床邊。

躺在床上的女子面龐瑩白細嫩,雙眸阖着,長睫覆下一片淺淡的陰影,眉宇舒展,鬓雲亂灑,柔和的燭光照在她臉上,好似鍍了一層淡金色的薄紗,美得有些不真切。

令澈在床沿坐下,用沾了水的手帕敷在她的前額上,又替她掖了掖被子,他的眉眼在暖光下不複平日裏的冷清,反而顯得猶為溫柔。

房室內的祥和只持續了一會兒,令澈心口的疼痛很快又發作了。

他臉色煞白,緊抿着唇,雙手撐在床沿,微弓起身子,咬牙默默忍受着那陣陣噬心之痛。

只是聲音未有洩出,氣息到底是難以掩藏的。

床上的人本就只打算小憩,那細微的動靜在迷迷糊糊間早已有所覺察,只是精神委實不佳才拖延着沒睜開眼。

此刻,聞得那略顯急促的呼吸聲,杜若槿眼睫輕顫了一下,半眯着眼看向床邊的略有些模糊的身影,又拿手背揉了揉眼,哝哝地喚了聲:“先生?”

令澈身形一頓,勉強挪動身體,背對着杜若槿,右手撐在膝上,左手捂着心口,微微喘息着。

只盼着這疼痛快些過去。

杜若槿拿開覆在自己前額上微熱的手帕,又喚了一聲:“先生?”

見他仍舊不搭理她,背着身子也不知在做什麽,只能雙手支撐着坐起,而後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胳膊。

“先生在做什麽?”

莫不是方才他趁她入睡做了什麽壞事?

杜若槿胸口起伏了兩下,心中又羞又氣,一雙水眸裏染上幾分愠色,臉頰也因此漲紅。

令澈兀自緩了一陣兒後,轉身回眸看見的便是杜若槿那雙帶着滿滿的不贊成之意的眼睛,芙蓉面上暈染着紅霞。

暖帳之中的空氣莫名滾燙起來,心口的疼痛好似錯覺一般,唯有眼前的人是如此的真切而又鮮活。

只是看她的神情,令澈輕易便猜到了她誤會了自己,心底難免酸澀。

杜若槿見他臉色煞白,以為是被她撞破醜事,被吓的,沒好氣道:“你要尊重我,知道嗎?”

雖然她二人的确是做過一些親密之事,可好歹是在二人清醒又你情我願的情況下,方才她不僅睡着了,況且人還病着,這男人怎能對着她做這種事?

令澈被她這話哽了一下,只覺喉嚨變得幹澀起來。

無從辯解,也無須辯解什麽。

他現下該做的,唯有起身去拿粥。

只是疼痛之下,起身行走仿若受刑。

咬牙忍受了一陣,終是半點異常也沒叫身後之人看出,硬是捱到了刑滿結束。

他端着那還冒着些許熱氣的粥回來,将托盤擱在床邊的小幾上。

杜若槿這才看清他額上沁着的那層細汗,輕嘆道:“先生,還是我自己來罷。”

接過他手裏遞來的粥,用瓷勺上下翻攪了一下,又舀一勺遞到嘴邊輕吹兩下再送入口中。

“軟滑甜香的雞絲粥,沒想到先生做粥的手藝也這麽不錯。”杜若槿毫不吝啬自己的稱贊。

令澈神色溫和,眼神沉靜,聲音有些幹澀:“我走前可以天天為你做吃食。”

杜若槿的手一頓,掀眸瞧他,似在辨別他話裏的真心。

對于她的目光,令澈唯有坦然,一雙淡褐色的眼眸裏澄澈而又純粹,只是目光凝在她臉上時卻又無可抑制地蘊藏了點點隐秘而難言的東西。

最終還是杜若槿先收回了目光,自顧自地低頭喝粥。

只是才喝一半,她又停下來,擡首問他:“對了,昨夜先生可有追上楚惜月?她身側有多少幫手?”

令澈目光閃了閃,淡淡道:“她身側只跟了一人,約莫是個端公,我欲射殺楚惜月時,他被那女人拉了擋箭,死了,而楚惜月則趁機跑了。”

所謂端公,便是指那些施行巫術的男巫。

聽他這般說,杜若槿心中感嘆,幸好杜若琳所中的邪術被婁雯解開了,不然真的得派人去那些異族的領地求援了。

不過放跑了楚惜月到底是個隐患,而且這女人根本不在意自己同伴的性命,也不知那楚邕有沒有中了楚惜月的厭魅之術。

這樣一想,杜若槿心中惡寒了一瞬。

“既然如此,那楚邕留着似乎也沒什麽用處了,不若......”

杜若槿放下手中的勺子,微微昂首在自己脖頸間比劃了兩下。

令澈盯着她細白的脖頸,喉結滾動了兩下,恍然憶起在那細膩肌膚上留下的點點深色吻痕。

對于他的心猿意馬,杜若槿并非毫無所覺,收回手,垂首拿去勺子又繼續喝起粥來。

等她喝碗粥,将瓷碗遞給他,正色道:“先生有何看法?”

她可不覺得自己在他面前說殺他兄弟有何不對,畢竟如今他們是死敵,而婁雯又與楚邕結了仇,對仇人心軟只會留下無窮無盡的後患,而今邊錦的死便是印證。

令澈面上神色沒有什麽變化,将空碗放回托盆之上,淡淡回道:“我沒有意見,任憑殿下處置。”

見他果然沒有心軟,杜若槿微颔首,轉而道:“等捉到楚惜月,我就該回宮了。”

然後繼續去做她該做的事,耽擱了這麽些時日,卻依舊毫無實質進展,她已經不能再拖延下去了。

不等他說些什麽,杜若槿自嘲地笑了笑:“不瞞先生,我這次生病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為開辦女學之事,即便親自上門至各家也無一人松口,勞神費力了好幾日,身體吃不消便這樣了。”

聽她願意和他說這些,令澈委實有些意外,又或許是她想不到辦法了,這才想着來讓他支個招。

“你是想讓我幫你?”

即便知道她是為了這些,才抛棄的自己,雖還是會氣得想要去破壞一切,可終歸還是心裏舍不得,甚至聽她願意同他訴苦,胸中萦繞翻騰的竟是受寵若驚和虧欠之感。

他原是她的師父,除卻作她授課先生的那些日子,并未真正實實在在地親自教過她些什麽。

杜若槿毫不意外自己再次輕而易舉地被令澈洞察了自己的意圖。

她哈哈一笑,眨了眨眼睛,語氣中滿含期待:“先生可願助我?”

雖說令澈是別國的皇子,可不妨礙人家是論道經邦、文經武緯的大才,有婁雯和令澈,再加上蘇辰野請來的幫手,即便是再開一間國子監也是不成問題的。

令澈盯着她看了一陣,倏忽彎了唇,淺笑道:“我若說願意,殿下可願賞我什麽?”

賞令澈什麽?

這點杜若槿倒從未想過。

“你想要什麽?”杜若槿神情疑惑。

他若真的願助她成事,即便要求不太過分,是她力所能及的,她都會答應。

一臉正經地問他要什麽?

令澈在心中苦笑了一聲,她倒是一點也不知道他的心意,從始至終,他來竺岚國都只有一個目的。

若不是為她,他何必偷偷出宮,長途跋涉來到這兒?

“我想要殿下......”說到這兒,他停頓了一下,見她眸色變動,眉尖蹙起,便知她的回答了。

只續道:“答應我好生休息,養好精神。謀事雖重要,可勞逸結合,修身養性于長久而言卻更為重要。”

杜若槿心中一滞,原以為他會說些什麽讓她為難至極的話,沒想到竟讨的是這個賞。

這與其說是讨賞,不若說是關心來得更貼切些。

“先生何時竟學會了這些讨女孩子歡心的體己話?”

莫不是在珂羽樓的姑娘們教的?

杜若槿去了兩次珂羽樓,雖未真正與珂羽樓的姑娘們打過什麽交道,可好歹也是見過的,那裏的姑娘不但個個樣貌頂好,還多才多藝。

而令澈恰好又是莊烨然這個表面樓主的好友,保不齊他就和哪些個姑娘相談甚歡,成了無話不談的知己了。

定是這樣了,不然又怎會對她忽冷忽熱的。

杜若槿心中發酸,但又不好發作,怒瞪令澈一眼,扯了扯嘴角道:“曉得了,我倦了,先生請回罷。”

令澈哪知女子心思的九曲十八彎,雖不知她在氣什麽,卻也知現下的确不好再作打擾,只得依言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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