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走到了研究所門口,支黎偏頭,他停下來,揉了揉鼻子。
文星河本來和他并排走着,人停下來後,兩人岔開一個身位。
文星河跟着停下:“你感冒了?”
他幫忙想了想原因:“可能家裏的窗戶該修一修了,漏進來的風把你吹生病的。”
“你沒生病,我也不會病。”支黎回答,他摁下門側的紅色按鈕,站到門側的臉部識別處。
“我覺得是有人罵我。”
【驗證已通過,二級權限】
門開了。
這間屋子很大,卻沒什麽能落腳的地方。
牆壁是基地統一的灰藍色,南側的牆邊放了少見的木制書架,上面沒有放書,反而堆滿了統一樣式的玻璃罐——那是用于盛放實驗品的容器。
兩人無法落腳的原因就是因為——屋子裏堆滿了玻璃罐子,他們散落在各個角落,散發着幽幽的淺綠色光芒,畫面透漏着一種詭異,也不知道佟院長一個人,成天看着這堆器官是怎麽受得了的。
但凡是個膽子小的,應該已經吓死在這裏了。
可能來源于對科研的瘋狂熱愛吧。
文星河的膽子不小,他繞着屋子好奇的轉了一圈,也知道這東西看着恐怖,實際很重要,就沒有亂碰,最後小心翼翼搬上一邊椅子上那個,還舉在眼前看了看。那是一顆人類的心髒,有着規律強勁的跳動,被發綠光的液體養得很健康的樣子。
他把容器放到書架上,騰出來兩人坐的地方。
等終于坐在了院長的辦公室裏,“罵人”的那位來了。
佟淨秋一進這屋,看到在那裏乖乖坐着的文星河,和一邊一直看着文星河的支黎,就想起來剛剛見的那位。不由得在心中默默罵了句“色欲熏心”。
不同的是,那位“商纣”還只是美色誤事,這位“周幽”能直接為他的“褒姒”烽火戲諸侯。
她又移了視線去看文星河。
很慶幸他的“褒姒”不壞,不然聯盟早沒有未來了。
敲了兩下門,她對裏面兩位說:“走吧,去做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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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器冰冷,躺上去的時候四肢百骸都是涼的,他被送進一個白色和透明色混雜着的儀器裏,在五分鐘後,儀器頂部的綠燈亮起。
他之前有過全身檢查,對比來說,這次的檢查至少長了兩倍多。
文星河睜開眼,看着頭頂上白色的弧形頂後移,重新見到聯盟的天花板後,他坐了起來。
佟院長掃過一眼屏幕,起身去一邊的醫用櫃裏拿出一個白色的金屬盤子:“從結果來說,你的身體沒太大問題,但這支藥還是要打上。”
她熟練的拿出來一支綠标藥水,之後關上盒子,托着盤子過來。
文星河看不明白儀器屏幕,他瞥過一眼後便移開了視線,目光停留在佟淨秋手裏的那管藥上。
支黎靠過來了,文星河伸出右手捏住支黎的衣袖,像個小孩。直到博士拿了針過來,他閉眼睛,默默咬緊牙關。
閉眼的剎那,一切感官變得靈敏起來,卻沒等到針頭紮進自己的皮膚,只聽到耳邊傳來一聲輕笑。
支黎說:“多大的人了,怕紮針。”
文星河隔着衣服掐他,支黎也不躲。
“将軍。”佟淨秋拍了拍他的肩膀:“睜開眼睛看我。”
文星河睜眼後,她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地方 。
“針要打這裏,這是強心劑。”
“所以,解一下扣子。”
說實話,文星河不是很想解……他喜歡粘着支黎沒錯,總想宣示主權也沒錯。成年人之間有些肢體方面的碰撞也常見。
但這并不意味他想将那些痕跡展露在別人眼前。
“商量一下,要不明天……”
佟淨秋面無表情,冷冷盯着他,命令的口吻道:“解。”
她扭頭看支黎,眼神裏警告意味明顯。
文星河不知道,支黎清楚。
——畢竟心髒和大腦對于眼前的文星河來說,并不是原生的,少了這一針,可能出事兒。
文星河也看着他。
支黎說:“能不能我來。”
因為大家總會在戰場受傷,一些最基礎的醫療手段支黎還是會的。
“注射的位置不能有偏差,只有我能來。”佟淨秋搖頭。
只是看着文星河的可憐樣,這位博士還是心軟了。
她嘆氣,之後硬邦邦道:“你們之間的關系我清楚,正常的已婚人士之間會發生什麽我也清楚,不用跟我藏着。”
文星河聽進去了,他解開裏面襯衫的前四顆扣子。露出心髒那塊,以及一身吻痕。
看佟院長的表情,她好像很吃驚的樣子。文星河不确定,因為針尖沖着自己來了,他沒看全表情,就閉上眼睛。
但他覺得院長不太好,因為說話的語氣像是打算紮死他一樣。
“會疼,忍着點。”
佟淨秋當然沒打算紮死他,她的動作甚至稱得上溫柔,博士很少這麽溫柔,可能是歸功于兩人相識多年,也可能是——這種直接注射在心髒上的強心劑,實在太疼了。
心髒被戳開極微小的一個洞,冰涼的液體流進體內,順着細小血管緩緩移動,蔓延了整個心髒。
疼,還冷。
文星河的臉上沒怎麽變,抓着支黎的手卻不自主地縮緊,在衣袖上捏出許多褶子。他一聲不吭的承受了一切。
支黎覆上攥着他衣袖的手,輕輕摩挲着,嘗試轉移他的注意力。
戰場上厮殺的人經常受傷,疼得多了也就不怕疼了。
但這不應該是一個機器人有的——他還沒在戰場上受過傷。
更重要的是,他看着很怕疼,面部表情卻控制的很好。
會不會星河真的只是失憶了,眼前的人就是真正的文星河……
直到有人撲娑娑的掉淚珠,帶着一點溫度滴到他的手背上。
怎麽可能。
支黎笑着,替文星河擦掉眼淚:“別板着臉裝不疼了,不用忍着,沒人叫你忍着。”
文星河的聽話從來都是選擇性的。直到一管藥劑見底,針尖離開他的心髒,他穿好衣服和支黎一起離開研究院的時候,也就掉了那幾滴眼淚而已。
文星河看起來很開心,因為他穿上了支黎的衣服。
走的時候,佟淨秋告訴他們,這個藥劑性寒,外面天冷,多穿一點。
之後皺着眉,扯下支黎不好好穿的軍官制服的外套,扔給文星河。
臨走前,佟淨秋問道:“你們還要告訴我把我的心髒搬哪兒去了,就椅子上那顆。”
她在去辦公室的時候,見兩個人在那坐着。她最近有一項有關心髒的研究,那是現在唯一的脫離人體存活的心髒樣本。
文星河:“我放在書架第二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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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仗着年輕,從來都是要風度不要溫度,外面零下的氣溫,他們硬生生襯衫加外套就過冬了。
捂着兩件一樣外套的文星河笑得像個傻子,他還特意把帶着支黎體溫的那件穿到裏面。
支黎只穿一件長袖T恤,沒告訴他真相——
自己身上這件本來是他的,他身上那件才是自己的。
聯盟支将軍喜歡偏短款制服,文将軍喜歡偏長款制服。他們的衣服總是跟別人不太一樣。
實際上他們穿的是對方的。
除了兩個本人外,沒人知道是兩個人一直換着穿。
現在姑且算作只有支黎一個人知道。
“走吧,回家了。”
文星河忽然被攬了肩膀,一頭精心打理過的頭發被一只手揉亂了。
“不去找盟主了嗎?”他擡頭問道 。
“如果你想讓你親愛的老攻凍死在這裏,我們當然可以去。”
文星河看了他那件單衣說:“那不去了。”
“秦哥,下班了?”
秦哥……秦橫。
文星河聽到後下意識轉身了。
他背後,第四隊長恨恨咬牙,将軍扭頭過來了。于是心中悲哀長鳴。天見憐,他本來想偷偷溜走的,宋瑞那小子忽然叫自己。他就想問問,我親親親愛的第五隊長,你戰場上的觀察力和心眼呢?外面的大雪給你下沒了嗎?沒看到小兩口卿卿我我呢,你上趕着刷臉是嗎?
兩小隊隊長站成一排,一個标準的軍禮:“将軍。”
文星河手裏還攥着衣服領子,一時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麽。
今天秦橫的出鏡率有點高。
為什麽自己又在調情的時候碰到自家學生。在文星河已經開始思考究竟多少沖力的炮彈可以在聯盟金屬質的地板上炸一個坑出來把自己埋了的時候,支黎總算站出來了。
他去捏了捏文星河的肩膀,示意他放松一點:“你們将軍昨天晚上被子沒蓋嚴 ,吹感冒了,佟博士讓他多穿幾件。”
文星河本塌下去的肩膀又緊繃起來。自己的臉皮因人而異,沖着別人能随意說話,一旦碰上徒弟和佟院長那樣十分正經的,臉皮就薄的怪。
他的耳朵尖泛上一點紅。
什麽是沒蓋好被子啊,沒蓋好被子不就是因為做了些蓋不了被子的事情。
他絕望,還是找地方炸坑吧。
佟淨秋目送了“□□熏心”代表人和他的“褒姒”轉過走廊的一個彎。
手揣進白大褂的口袋,往相反方向,快步走回了自己的辦公室。之後關緊了門。拿起了自己的通訊儀,第一次主動聯系了盟主。
盟主在視頻裏看着那張冷臉,佟院長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覺得你家文星河被家暴了。他身上哪是吻痕,分明全是咬破皮的牙印。你需要和他們兩個交流一下,特別是支黎。”
“我可以理解為你是在關心文星河嗎?”
佟淨秋的回答很有她的風格:“不,我在擔心我的試驗品是否會由于外界因素影響導致失敗。”
盟主:“……”
他覺得佟淨秋說的是實話,可你對着患者半個親屬說“試驗品”這三個字真的可以嗎?
佟淨秋:“總之盟主費心,支黎的狀态很不對。”
盟主:“不會啊,支黎的狀态不錯,前天還帶隊打贏了北方的戰役。”
佟淨秋:“……”
支黎不好靠近,除了文星河本人,整個聯盟裏不怕他的人裏,只有盟主最适合這份工作。
佟淨秋:“如果你的愛人死了,你會是支黎那個樣子嗎。”雖然是問題,卻是肯定的語氣。
他沉默了。
因為他不會,他會難過,會崩潰,唯獨不會沖一個機器笑得開心。
佟淨秋繼續道:“你比我要清楚,現在的聯盟不能再失去一個将軍了,蟲族很快會卷土重來。”
盟主的神情嚴肅起來:“我會和支黎聊一聊。”
“如果有意外,我建議清除支黎對文星河的相關記憶,以确保聯盟戰力充足。”
佟淨秋的右手擡起,對他行軍隊禮:“請盟主記住,一切準則以星際利益至上。”
盟主回禮:“一切準則以星際利益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