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晚
晚
而後, 是一道悶沉倒下的聲音。
黑暗中微弱的手機亮光，勾勒起他顆粒感的面容輪廓。
淡定，沉穩。
瘋子，她小心翼翼的在心裏罵了句。
随後, 周缇開始問自己。
他瘋嗎？
真的瘋嗎？
換句話說, 是她的愛更為瘋狂, 還是他所做的行為更為的病态, 她想，他們是不分彼此的。
少女的愛宛如初綻的栀子花, 輕輕的翻開那潔白的花瓣，花粉不經意沾染其間，是隐匿的肮髒, 足以散發出誘人的氣息, 去吸引采蜜的蜜蜂前來, 完成受精。
他抱她上床, 他們在床上做。
可曾想，那天，原本已經去往機場的伯父伯母還有謝嬈，因為忘帶東西，返還回家裏。
樓下的燈未關, 他讓她跪着的地毯上存留着她的痕跡, 她坐在他的雙腿之上，親昵的唇齒纏綿。
敲門聲是他們愛的潤滑劑。
在高塔之上垂發的莴苣姑娘吸引王子前來, 就要被女巫發現了, 可是那又怎麽樣呢？
如果門打開, 他抛棄她，她一定牢牢咬住他的指尖, 将夢寐以求的碎指骨吞進肚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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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別人，她和哥哥已經融為一體。
萬惡的哥哥，人前一套，背地裏一套。
表面冷淡，私底下卻和她滾在一起。
她會拍下每一次的做.愛視頻，在零零碎碎的幹嘔聲中，看哥哥額頭薄汗氤氲，看他手臂的青筋蜿蜒。
喜歡，好喜歡。
她不僅要在心裏想，還要大聲說出來。
不僅要說出來，還想像一個最乖的小孩一樣，得到哥哥的認可。
“哥哥，喜歡嗎？”
“哥哥，舒服嗎？”
“哥哥，我做的好嗎？”
是長籲的聲音。
黑暗中，五指按壓在她的腦袋，往裏一扣。
回歸現實領域。
慵懶磁性的嗓音仿佛淬了冰。
“周缇，你做的很好。”
-
這場意外，自然吸引起層出不窮的媒體報道，而謝珩禮作為這場晚宴的主辦方，必定成為焦點。
無數的話筒如潮水一般洶湧而至，密密麻麻的就像是地穴裏的螞蟻，錄音筆上的閃爍燈跳躍進行中，仿佛饑餓的猛獸，不會錯過一句熱點話題。
視線的正中心位置。
男人不慌不忙，尤為鎮定。
絲毫不介意大家蜂擁而至的問題，也不在意在他的身後是股票大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燃燒百萬資産。
開口，很淡，像是被塵沙石土研磨過。
眼神微垂，十分惋惜。
“對于這此突發事件，我感到尤為的抱歉。身為主辦方，必定不會逃避責任，公司也将全力以赴，積極配合相關部門進行調查和處理，确保受害者的權益得到最大程度的保障。同時，公司也将采取一系列措施，加強安全管理和風險防範，确保類似事件不再發生。且對當事人提供補償包括不僅限于醫療費用，誤工費，甚至于精神損失費，希望趙術能早日康複。”
極為誠懇的公關語言，在預估給予給出賠償金額時又将整個事件推向了新的高潮——三千萬。
遠遠超出大家的想象。
推送消息紛至沓來，湧入每個手機屏幕中，足矣讓人群停下手中之事，低頭八卦。
周缇此刻正在擔任數碼攝影模特，因為她長的好看，站在那就是一幅畫，正好當時的拍攝主題就是森系清冷少女，适合像周缇這樣臉上沒有什麽大表情的人。
正因如此，所以從學校畢業的學姐就立刻就想到了她，并熱心地向老師推薦了周缇。而她也欣然接受了這個邀請，畢竟那一千元的報酬對她來說頗具吸引力。
她在日記本裏仔細計算了一番，發現她通過一年多的努力，通過閑雜零工，已快接近償還謝家多年撫育之恩所需的金額。
蓋上日記本的時候，小學妹跑到周缇的面前，“姐姐，你好漂亮啊。我們這次拍攝的錢財已經打給你了，注意查收哦。還有，姐姐，我有個不情之請。”
周缇低頭看了眼手機，确認了下給她推送了一千元的信息，而後，她的眸子在某個信息上沉溺了片刻後，擡眼，溫婉的說道，“什麽事？”
小學妹還挺不好意思的，說話結結巴巴，“想加你個微信。”
旁邊響起談論的聲音。
“這謝家大公子出手也太豪橫了吧，直接開口三千萬。這趙術不還在icu上躺着呢嗎？看新聞裏說是因為樓頂坍塌，正好樓上有個阿姨在拖地，那桶水就直接潑到了趙術頭上，從而觸電住院了。聽說原本不會這麽嚴重的，但是你們知道嗎？他的身體裏有鐵片，鐵片有助于導電，正好裏應外合。不過這麽說，謝家公子哥也挺可憐的，無緣無故多賠了不少錢。”
“你可別這麽說，人家說不定就不差錢，你看他說話，眼睛也不眨一下。說不定那些錢對他來說就是潑潑水。”
“你說的挺對的，聽說他股票跌的可比這多。他們那邊公關就發了個言，好奇怪哦，要想風險降到最低，不是還需要幹很多事嗎？唉，我不是這個專業，我不太懂唉。”
“是呀，不過那個趙術也挺可憐的，他不是慈善家嗎？幫助很多貧困山區的小孩呢！”
“對呀，前天的發言聽的我痛哭流涕，他可真是一個大善人啊，我們這可不能沒有他！”
周缇在低頭收拾東西，心思不在這，再加上是小妹妹請求的，她也不好意思拒絕，伸出好友二維碼。
學妹甜甜的說了聲謝謝，而後對後面的小學弟比了個ok的手勢。
“姐姐，我加了，你記得通過一下。”
周缇低頭，看見頭像是個不像女生的頭像，有些疑惑，但沒有放在心上。
興許這個小姑娘熱愛鋼鐵戰甲呢？
周缇關上手機，起身，腦海中想的是剛才那群人的聊天和推送的信息。
她至今為止不明白謝珩禮做這事的意義。
不是說商人需要得到些什麽嗎？那這件事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呢？
不對，興許就是事故呢？事故誰又能預料到呢？
可是，那天他在她的耳邊說的話，像是提前預料到這件事要發生。
所以，到底是為什麽呢？
周缇百思不得其解，無意間又掃到那個數字金額，三千萬，随後，她打開自己的入賬金額，一千元，相差三萬倍，好像也不是她該考慮的事。
她和他的距離還是如此遙遠，而年少時的她還會想着一些不切實際的事。
不知不覺走到公交車站，周缇準備坐車回去。
擡眼的時候，發現旁邊停着一輛黑色Jeep車，不像他會開的，所以周缇沒有放在心上。
低頭玩手機的時候，發現那輛車還停在她的跟前，未曾離開一步。
周缇狐疑的左右查看，發現公交車站臺就她一個人，随後心裏不免緊了緊幾分，餘光之中看見一個攝像頭，心裏緩了幾分。
應該沒有人能夠光天化日之下把人拐到車裏吧。
車門突然開了。
周缇的心要跳到嗓子眼了。
在這個時候裏，她寧願出現的是他。
但是沒有。
是個帶着墨鏡的光頭男，看起來兇神惡煞的，一步一步朝周缇走來。
周缇下意識後退，可曾想，他還在靠近她，握緊的刀片只在一瞬間就要飛馳出去，下一秒，他畢恭畢敬的喊了聲周小姐，“謝總在車上。”
閉緊的車窗半開，露出深邃眉眼。
饒有興致，絲毫不像損失幾千萬的人。
那人為她開車，鞠躬，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可謝珩禮分明坐在車門旁，她坐在哪？坐在他腿上嗎？
交側的雙腿一放，像是證明了她心中的想法可以實現。
周缇只好去開另外一邊的門，壓着嗓子問，“出這麽大的事，為什麽要找我，不去開會商量公關事宜？”
他笑笑，“看樣子你挺懂的，那你幫我看看這場危機我該如何化解？”
“別開玩笑了，我怎麽會懂？”
在學校，雖然有危機公關這門課程，但到底只是紙上談兵，沒有上升至實際。而他這般，定是随意開玩笑，打趣她。
他還在看她。
“不懂？試試不就懂了？還有，哥哥惹了大麻煩，妹妹不應當幫助哥哥嗎？現在把我推出去，是不是有點狠心了。”
随和的語氣，平淡的口吻，可這短短幾句話，卻讓她大腦一片空白。
車窗遮住一點陽光，半透半暗之間，周缇不免想到那天。
他到底要幹嘛？
“可是，你應該去找你公司的公關團隊，而不應該找我這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我什麽都不懂，沒有他們專業，你信了我，會讓公司的虧損額度更上一層臺階，怎麽會有利于你？”
他還在笑，聲音是慢條斯理的。
“有什麽關系呢？不就一點錢嗎？況且更深層次的說，我們是兄妹，哥哥不信妹妹說的，倒跑去信別人說的，什麽道理？”
思考，是凝滞的沉默。
他開口，“挺好的，都睡過了，現在不管死活了？你不是以前還偷偷拍和哥哥的視頻，跑來和我炫耀你好棒？周缇，你真的很棒，以前很棒，現在也很棒，如果危機解決了，哥哥豈不是要誇死你了。”
今天不是謝珩禮開車，前方還坐着人。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但是坐在那，想不聽見都難吧。
而他，還旁若無人的将她的惡趣味說出來，周缇感到渾身上下都紅的透透的了。
她及時抑制住他說話。
“別說了。我就随便說說，聽不聽由你。”
他修長的指骨半叉，微微颔首，像是在說，你說。
周缇抿了抿唇，內心有點緊張，擡眼的時候撞見他炙熱的眼神，躲閃了下。
深呼一口氣。
“我覺得首先是需要立刻響應，成立專門事故小組，負責對外溝通、信息發布和內部協調等工作。”
這些他肯定都知道，周缇說着說着就沒底氣，就餘光偷看他。
他像是看出來了，給予肯定，說話很慢很緩，“說得很好，繼續。”
“嗯……還要關注被害人員傷亡情況，給予慰問。”
雖然她很不想這麽說，但是事情發生了，他必須要這麽做。
他點頭，說，“好。繼續。”
“其次是透明公開信息，積極應對媒體，保障信息公開，避免不實謠言。”
沉默，她在等他說話。
他突然笑了，周缇的後脊椎骨瞬間都繃起來了。
“周缇，你是非得你說一句話，我說一句繼續嗎？還需要你說一句我誇一句嗎？當然，也可以的，周缇，我怕你受不了。”
周缇連忙搖頭，“額，不用，那我繼續說了。”
“然後需要加強內部溝通，召開會議，增強員工的凝聚力，還需要配合政府檢查，防止公司的公信力降低，最後，最後需要加強安全生産管理，防止類似的事件發生……”
一下子說這麽多，周缇嘴巴上的唇釉都快被她抿沒了。
她說完了，他還不開口，周缇只能低垂着眸。
濕紙巾觸碰到她的唇部。
一片冰涼。
周缇下意識往後退。
“很緊張嗎？”
他的聲音無比的沉重，如同銀河裏的黑洞，将所有隐匿的思想吞噬，直白的赤.裸的對着他。
指尖緊跟其後，摩擦，摩擦。
她甚至都不知道該盯在哪裏，只能被迫，撞在他的目光裏。
而他的眼睛也在直直的看着她。
“想要我說些什麽嗎？”
有些期待，卻又不知道在期待什麽。
萬籁俱寂，萬物沉靜。
聽見他說。
“Good job。”
“My gir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