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蔣彥辭計劃得很不錯, 但是充其量也只是個計劃,并不能實行。
鎮政/府的招待所雖說不是什麽國際飯店的規格,但是也只能是在任上的公職人員才能住的。
所以這也就意味着,沒有多餘的房間會有人人讓出來讓小崽子住。
他頓時覺得有些煩悶。
但是, 剛沖完澡的蔣行舟小朋友并不懂他爸爸複雜的心情。穿着藍色的睡衣, 蹬蹬蹬地跑出來, 忙慌地沖到窗戶邊, 蹲着去看他帶回來的小鵝。
當然,雖然叫小鵝, 實際上鵝并不小。
鵝是劉大毛送給她的, 智力受損的劉大毛腦子不是很清楚, 但是實際上勝在聽話。平日裏也能在幹活方面出一把力。
劉念娣力氣小,家裏面那些體力活都是他出面幹的。
又因為村裏頭的小家夥們總是嘲笑劉大毛是個“弱智”“腦子不清楚的”, 久而久之,劉大毛便更喜歡跟家裏頭養的那些個雞鴨魚鵝一起呆着。慢慢的下來, 也成了一把好手。
蔣行舟拎回來的這只小鵝,就是劉大毛養的鵝裏最新的幾只小家夥。
劉大毛很少有其他人陪他玩, 但是蔣行舟是個意外。他人雖小, 卻跟村裏同年級搗亂打罵他的小朋友一點都不一樣。劉大毛很喜歡他。
所以當他知道,必須跟蔣行舟分別的時候顯得格外難過,一只手抹着眼淚,紅着眼睛跑到大鵝的棚裏抱出來一只小鵝, 然後鄭重其事地把小鵝送給了他。
蔣行舟沒有養過小動物,更沒有碰過雞鴨魚鵝這種家禽。
讓他說吃過沒有吃過這些東西,或許他還會有些印象。但是如果是問他, 接觸過沒有接觸過這些小家夥,他一定會懵懵地搖搖頭。
然後奶聲奶氣地說沒有接觸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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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 劉大毛又是第一個“同齡”送他的東西。為什麽說是“同齡”,因為蔣行舟發現,這個哥哥雖然個頭高高的,但是說話卻跟他一樣幼稚。
因此,這只小鵝除去它本身的特別以外,它又具有一些“友情”的現實。
這也就是為什麽蔣行舟一洗完澡就急忙跑出來的原因。
他喜歡這只“特別”的小鵝。
紅方鎮鎮上招待所是不燒煤氣的,在這個即将接近寒冬臘月的時節,又因為靠近山區的原因顯得有些冷。
蔣彥辭雖然有點想把“多餘”的小崽子塞到別處去,可也沒地方塞。所以即使對小崽子有“意見”,他得要考慮到現實,從床上拿了個大毛毯,走過去把看鵝的小崽子包了起來。
蔣行舟是冷的,所以被他包毛毯的時候是十分配合的,又是配合着擡腿又是配合着伸胳膊。包上毛毯之後,又忽略了老父親,繼續去摸盒子裏的小鵝。
蔣彥辭在小崽子這裏也感受了一波“秋風掃落葉”“用完就丢”的感覺。
他扯了扯嘴巴,擡起大掌在兒子的雜毛上抓了一把。
蔣行舟回頭看他一眼,想說些什麽,但是就在此時手上毛茸茸的小鵝蹭了蹭他的小手,他的注意力立馬被轉移走了,只丢下一句。
“爸爸,你別打擾我!”
老父親被無情踢走。
程以時從浴室裏出來的時候,身上披了一個大毛巾,包得嚴嚴實實的。
屋裏冷,頭發淌着水太濕。她一邊擦頭發,邊随意朝屋裏看了幾眼。
就看到高嶺之花蔣彥辭正在捯持電吹風機,而小崽子正包成了個小黑湯圓扒在盒子裏看小鵝。
行。
各有其事。
程以時很久沒有像今個這樣的運動量了,身體心理都困得不行,擦着頭發也是哈欠連天。
“累!”她說,說着連擦頭發的手都停住不動了。
蔣彥辭走過來,接過她頭上的毛巾,輕柔地擦了擦。
動作很輕。
程以時閉上眼睛,靠在他的身上。
擦頭發的動作持續了很久,直到在手裏的發絲摸起來不再濕答答後,蔣彥辭才停下了動作。
然後,把毛巾挂在凳子上,彎腰一把把人抱起來。
于是乎半睡半醒的程以時被吓醒了,她下意識地圈緊了他的脖子。
蔣彥辭察覺到她的動作,可能無聲地笑了一下。緊接着他把人放下來,把那個沉甸甸的舊店吹風機開了機。
機器有些陳舊,通了電後,發出得得得的聲音。
“天氣太冷,還是用電吹動把頭發吹幹再睡!”他說。
程以時困得感覺馬上就能見周公,但是一聽他說這個,又清醒了一些。
确實,這種天氣萬一不吹幹頭發,濕着頭發睡覺,感冒發燒肯定避免不了。
因為提前得知那本書中她因病早亡的情節,她現在對生病這種事情有一種下意識的抵觸。再加上現在這個日期其實已經接近了她在那本書中的死期。要是她萬一真因為吹頭發沒吹幹得了感冒從而引起并發症去世,那她可不要太冤。
想到這裏,她的瞌睡蟲立刻滾遠了。坐直身體,準備去接電吹風機。
只可惜她願意拿,有人不願意給。
“電吹風沉,你拿着吹手酸。”蔣彥辭把她的手壓下來,沒等她再次回應,手指便穿梭在她烏黑的秀發中,順着電吹風的熱風把一縷縷頭發順開。
有人願意幫忙吹頭發,程以時自然也不會推拒。只是她還有一些不放心,仰起頭看着他,嚴肅地說:“那一定得吹幹!”
她說得嚴肅,杏眸瞪得圓圓帶着些水氣,看起來可愛極了。
蔣彥辭回頭觑了一眼觀察小鵝的蔣行舟,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口,又趁着吹風機的聲音對她說:“放心,不會讓你感冒的。”
程以時摸摸額頭,嫌棄地看他一眼,這人不知道她剛洗完臉嗎!
蔣彥辭裝作若無其事地咳了一聲。然後低頭,用手指繼續梳理頭發。
電吹風機熱乎乎的風吹得人舒服,一時就連吹風機的噪音都不見了。
等吹完頭發,蔣彥辭準備抱人的時候,看到她已經閉上了眼睛。
蔣彥辭把睡着的程以時抱到床上,又是蓋被子又是脫鞋。
折騰一番後,他都累了。他随即脫了鞋在一側躺下,準備拉繩關燈的時候,這才注意到被他用毛毯包成一團的蔣行舟還在看鵝。
他捏了捏眉心,坐起來喊人,叫他上床睡覺。
蔣行舟聞聲回了頭,小臉蛋紅撲撲的,問他:“爸爸,能讓小鵝跟我們一起睡嗎?”
蔣彥辭沒想過這個擁擠的床上除了兒子還可能會出現一只鵝。
他的表情正了正,輕輕颔首,對蔣行舟說:“可以,你下去睡,讓小鵝在中間睡!”
蔣行舟瞬間蔫了下去,拖着毛毯往床邊走,巴巴地說:“那還是讓我睡吧!”
蔣彥辭沒等他爬到床中間,一拉燈繩,大臂一按,把小崽子按在床一側,摟着他睡了。
被迫停下來的蔣行舟苦巴巴地撅了一會兒嘴,沉沉睡去。
月色如紗,一夜安眠。
早上程以時醒來的時候,懷裏趴了一個圓滾滾的小崽子。
她一動,連帶着小崽子也醒了。
蔣行舟睜開眼,迷迷糊糊地說:“媽媽,我怎麽到中間了。”
這句話把程以時逗笑了,她一面把壓在杯子下的便簽拿起來看,一面逗崽子:“你不是一直都在中間嗎?”
蔣行舟揉揉眼,懵了一懵。
蔣彥辭跑步回來,給他們捎了鎮上的特色早餐——燙幹絲和烏飯。
燙幹絲味道中規中矩,烏飯味道卻還不錯。烏飯就是油條包糯米飯,之所以叫烏飯是因為裏面添了烏葉汁。
程以時吃着可口的烏飯,甚至覺得又要面對三個小時的公交車程都沒有那麽艱難了。
一個烏飯很大,蔣行舟吃不完,剩下的一半被蔣彥辭解決了。
吃完早餐,蔣彥辭拎着大包小鵝,送程以時蔣行舟去車站等車。
去車站的路上,蔣行舟迫不及待想拎着小鵝,程以時要想着要接布袋,蔣彥辭統統全部無視。
直到公交車來了,他幫忙把東西拿上車,然後叮囑蔣行舟:“一會到站,自己主動拎小鵝,不許麻煩媽媽。”同時還交代了他如果可以還要幫媽媽背背布袋。
他的話一車人都能聽到。
程以時第一次覺得她的尴尬是那麽的擲地有聲。
但是她的好兒子只顧他的小鵝,根本沒有感受到她的尴尬,徑直答應下來,對蔣彥辭說:“放心吧,我肯定會照顧好媽媽的。”
蔣彥辭點點頭。
程以時卻已經想下車了。
公交車繼續搖搖晃晃,開過不平的村鎮公路,一路向南城駛去。
到了南城剛過十點。
胡波開車來接人的時候,就看到從車站裏走出來個背布袋又拎盒子的小崽子。
而他那尊敬的合夥人就跟在小崽子後面,垂頭喪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