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
二
最後去開門的還是中島敦。
雖然亂步先生和太宰都說了外面是只貓，但開始不過是些輕微的響動，到後面越來越響亮，甚至到了吵鬧的抓撓聲，聽起來實在有點滲人。
尤其，全程沒有一聲貓叫。
平時負責開門迎客的國木田先生的發辮已經有點要起飛的趨勢，鏡花也警戒般地睜圓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大門，賢治不知道什麽時候睡着了，而谷崎兄妹已經抱在了一起……啊，好像和害怕無關。
總之，敦覺得自己去開比較安全，因為他受傷不用進醫務室。
沒錯，就是這種意義上的安全。
站在大門前的灰發少年，一臉黑線地試圖忽略身後來自與謝野醫生的怨念目光，然後假裝十分自然地打開大門，“來了來了，請問是哪位？”
門外，什麽都沒有。
嗳？莫非？少年感覺自己可能也要炸毛了。
“敦，低頭啦，低頭。”沙發上的太宰治不止懶得起身，連頭也不想轉，直接用背對着弟子的方向，“畢竟是超迷你的小……嗚噗！”話還沒說完，一道黑影就從門外的夜色裏飛竄進社內，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直擊青年的脊背，将他的上半身整個砸進沙發裏。
室內明亮的燈光，終于令這位神秘的來客展露出身姿。
是只有着鮮豔豪華的橘色毛發，藍色的眼瞳水潤深邃，帶着招風毛的三角耳朵高高豎起，長長的尾巴修長而蓬松，具備威嚴美貌的森林貓，唯一不對的只有體型，大概比普通家貓還要迷你一點的樣子。
“竟，竟然真的是貓？”
“什麽嘛，只是貓而已……”
以為只是流浪貓來讨食的大夥兒都松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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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說起來，為什麽它不出聲呢……”敦試圖接近那只仍然姿态優雅地站立在太宰背上的貓咪，然後，逐漸接近的少年看着貓咪嘴巴裏牢牢叼着的，過于眼熟的，漆黑外套跟漆黑帽子，咔噠一聲陷入無聲的僵硬，臉色也漸漸發白。
“那，那個，太宰先生……這貓……莫非……”是中原先生的貓嗎？？？
“怎麽可能啦。”腦袋被貓踩在腳下，仍深埋沙發中的青年用沉悶而無奈的聲音回答，“光看那個超明顯的體型特征就能明白了吧！絕對就是中也哦？好重好重！不要踩個沒完啦！”然後他又被踩了一腳。
看着在沙發上熟練地和太宰治打成一團的貓，中島敦點點頭。
好的，确實是□□的重力使沒錯了。
畢竟是太宰先生認證的。
大概比亂步先生的認可還要權威的樣子。
而原本還在吃零食看戲的名偵探，大概是看夠了樂子，終于悠閑地走到沙發邊上，“好啦，可愛的帽子君，你的來意亂步大人已經完全明白了哦？那麽，要下委托嗎。”
他甚至都沒用問句。
還在跟太宰亂打貓貓拳的重力使貓咪轉轉耳朵，仍然專心戰鬥，并沒有回頭的意思。
“喂，不要聽到了裝沒聽到啊！”亂步有點生氣了，“剛才碰到太宰的時候你就該知道啦，這個異能沒法單純靠人間失格解除，無論如何也必須找到異能者本人。”
貓咪的動作漸漸慢下來，它就那麽踹開太宰，坐到沙發的另一頭，然後耷拉着腦袋，耳朵也垂下，吐掉嘴裏的布料，發出一聲低沉短促的“乜嗚”。（接近捏嗚）
所有人都默默捂住了嘴，除了太宰。
因為他選擇捂住肚子，然後光明正大地笑倒在沙發上。
雖然确實沒指望聽到重力使像只普通的貓咪那樣發出可愛的喵喵或者喵嗚叫聲，但誰也沒料到他的貓音會是那種超低沉的，長相十分兇惡從不賣萌的路邊貓老大才會有的‘乜嗚’。
和那張端莊漂亮的貓臉完全不搭。
啊，說起來這個人确實是黑手黨來着。中島在憋笑的邊緣神思飄忽地想到。
“哼哼哼，好，這個委托名偵探就接下啦！”并未加入憋笑小組的亂步得意洋洋地撿起被貓貓丢到面前的外套，毫不見外地從裏面拿出幹部大人的錢夾，“大家，我們去吃壽司大餐吧！用剛收到的委托費！”
“哇呼！”“不愧是亂步大人！”“烤肉烤肉！還有啤酒！”
所有人都歡呼起來，只有沙發上的貓咪陷入呆滞。
等等，我的委托呢？
大概是中原貓貓臉上的字眼明顯到連敦都能看得出來了，收到貢品的名偵探先生難得好心地解釋了一下，“不到現場我也沒法知道具體情況哦？畢竟你帶出來的帽子跟外套上，只有完全無關的雜亂信息而已。”最多夠他推出重力使中招的地點，其餘一概不知。
“畢竟是你們執行任務的地方嘛，就算現在是休戰的合作期，也沒可能會讓身為名偵探的我去到第一現場吧？”那樣的話，簡直是拿着□□的把柄往偵探社送。“反正明天你們自己整理的報告就會送過來，到時候我再看看吧。”亂步悠閑的說道。
名偵探的解釋非常合情合理，完全沒法反駁的重力使貓貓沮喪地窩進沙發的角落，感覺徹底成了一灘廢貓的樣子。
“呼呼，真是沒用的軟體動物，就算變成如今這個可愛的摸樣，也沒有繼承到一點貓類的聰慧呢，好啦，亂步先生我們一起拿着中也的錢包去吃宵夜吧！不用擔心中也哦？失敗的小狗狗只配咬着衣角在沙發上反省！哎哆~”太宰落井下石的言語還未說完，原本還有氣無力的貓咪就光速竄起，沖他揮出爪子，可惜被早有準備的青年輕而易舉地閃避，“輕松擊中我那種事，全盛狀态的中也都勉勉強強，現在的中也，根本只是做夢~”
氣急敗壞的貓咪站在沙發上弓起身體，發出威吓般的哈氣聲，間雜着好幾句乜唔喵哇之類的，總之大概是罵人話。
中島本能地覺得貓貓應該是罵得很難聽，因為他産生了捂住耳朵的沖動。
可惜對太宰先生傷害力為零。
因為，再怎麽聽也只是貓叫而已。
也許是不想再沉浸在貓貓髒話裏，也許是覺得那麽對待身為委托人的重力使似乎不太好，灰發少年在大夥期許的目光下，不得不硬着頭皮，試圖插入正鬧得不可開交的一人一貓間。
“話說……為什麽是貓呢？”因為靠得太近，一下子被太宰那雙幽暗無光的黑瞳和貓咪淩厲的獵食者藍眼同時盯住，中島驚吓之下，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麽胡話了，“啊，可能是因為芥川？（畢竟那家夥總是自稱走狗什麽的）還有太宰先生也……（總是小狗狗，小狗狗的）感覺不太能把中也先生跟貓科聯系起來……”
沙色風衣的青年頓時竊笑起來，“看吧，中也，你作為小狗狗的形象是多麽深入人心——”
不太好說重力使是生氣了還是怎麽樣，中島敦渾身僵硬地豎起雙手，試圖展現自己的無害與無辜，但面前的貓貓只是抖了抖胡子，抽抽嘴巴，給少年一個‘就這’的眼神。
然後他利落地重新化為一道急速的黑影，但并未沖向太宰，而是對着完全相反的牆壁，然後彈向天花板，二次借力之後以重力跟加速後的力道狠狠墜在太宰治的頭頂。
足夠響亮的撞擊聲響徹偵探社，結實的地板甚至被打出了一圈明顯的凹陷。
一擊完美KO。
中也貓游刃有餘地從冒煙的蓬松腦袋上跳下來，看上去優雅極了。
啊，這飛檐走壁的流暢程度，是貓沒錯了。
同為貓科的中島一邊這麽想着，一邊和大夥兒稀稀落落地拍手，然後很鎮定地開口，“……那個，中也先生，地板的維修費，您也會出的吧？”
帥不過三秒的貓貓僵住了，極為心虛地瞄了眼身後的凹坑，點點頭。
“呀，不愧是我的弟子，輕輕松松讓小狗狗低頭……”不知何時坐起來，雖然身上很狼狽，但臉上卻奇跡般毫發無傷的太宰治滿意地摸摸下巴。“幹得漂亮哦敦。”
終于意識到好像有什麽不對的貓貓，表情又變得險惡起來，威吓般地瞪向少年。
“您也不要總是挑撥中也先生啦！太宰先生！而且吃宵夜當然是大家一起，好歹是中也先生請客。”怎麽能做出把對方單獨留在偵探社這種過分的事情。
“嗯？別說得好像把嬰兒單獨留在家裏一樣啊，敦，而且才沒有單獨？本來打算把你留下的哦？作為看守。不可能讓黑手黨的成員在本部自在地呆着吧？肯定要配備監視人員嘛。”太宰如是說道。
“所以本來是打算犧牲我嗎！！！才不要啊！！”
在少年的強烈抗議下，最後還是決定大夥兒一起去吃宵夜，帶上中也貓。
然後出門前，偵探社成員們目瞪口呆地看着貓貓熟練地叼起帽子和外套打算出發。
“中也，我先說好，你這個樣子是絕對進不了任何料理店的，哪怕路邊攤的老板都會嫌棄地趕你走哦？因為那個帽子實在太丢人了。”太宰嚴肅地說道。
難道不是因為看上去好像帶着窩棚一樣嗎？和老師不同，之前的吐槽，中島少年也就只是想想而已，并沒有膽量說出口。
但貓貓毫不妥協，完全不打算松口。
“哎呀，只帶帽子行不行呢？不想和玩具分開的貓貓，應該只會讓人覺得可愛吧？”已經見識過太宰和中也貓僵持起來會旁若無人到什麽程度的谷崎直美，十分自然地提出建議來，想要快一點結束這場争執，傍晚工作到現在，她們真的很餓。
“不行的哦？因為不帶外套的話帽子拖地會弄髒嘛。”亂步理所當然地回答，但他只這麽解釋了一句，半點沒有要插手的樣子，甚至也看不出焦急，整個人都處于悠哉旁觀的狀态。
“啊啊，那我幫忙抱着就……”身為偵探社裏唯一靠譜的成年人，國木田義不容辭地站出來，試圖伸手撈起地上的貓咪。
“不行，不準哦？太宰，別別扭啦，快點解決，我們肚子都餓啦！”原本還在旁邊看戲的亂步，這時候反而站出來介入事态，拉住金發青年手臂的同時還用不容拒絕的語氣指揮起太宰。
名偵探的命令在偵探社的地位是絕對的，因此太宰只能無可奈何地嘆氣搖頭，“是是，管理好小狗狗的出行也是主人的工作呢，我會好好做的啦，亂步先生。”
他才說完就被中也貓踹中小腿，哆哆嗦嗦地蹲下身去。
今天晚上真能順利出門嗎？
好餓啊。
灰發的少年悲傷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