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9
chapter9
第二天早上八點不到的時候初爻就醒了,他也沒想到自己能窩在辦公室的沙發上睡好幾個小時,一睜開眼渾身都被沙發那逼仄的空間硌得生疼,第二眼就發現自己身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多蓋了一件暖和的大衣。
駝色的,拿起來能聞見上面不濃不淡的男士香水味,不刺鼻也不算驚豔,夾了點淡淡的清涼的煙絲香,一看就是沈淮的手筆。
萬惡的有錢人,抽根煙都是不會難聞到哪裏去的頂級好煙。
初爻不禁咬咬後槽牙,想起這兩天沈淮對自己作出的種種僭越舉動,強忍住把這件昂貴衣服團巴團巴丢盡垃圾桶的沖動,随手放在了沙發上。
他翻出自己留在辦公室備用的牙刷和杯子,往淋浴間走去,草草收拾一番後,正好看見沈淮從另一個隔間裏出來。
沈淮率先跟他打了招呼:“初隊長。”
“你們神棍都修煉成仙了,不用休息?”初爻語氣不太友善。
“怕你加班太多,我昨晚留下來幫組裏那幾個小孩兒幹了點活,”沈淮的眉毛微微一挑,“免得你以為我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初爻語塞:“你!”
沈淮穿着皮鞋,輕輕朝他前進一步,看似咄咄逼人實則眼裏滿是極盡的溫柔:“初隊長,你就不能說句好話給我聽嗎,明明我也是你的隊員,你怎麽連個好臉色都不樂意給我?”
“沈淮,我警告你,別老纏着我,”初爻說,“你自己心裏有數。”
沈淮眨眨眼,似乎有些受傷。
就在初爻對上他視線,剛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沈淮忽然就自我和解了。
他越過初爻,走的時候一手按在他肩上,嗓音微微啞着,卻十分蠱惑:“好了初隊長,一起去醫院查查趙春雨的事吧。”
初爻微微側眸:“粵東那麽多醫院,你打算從哪裏入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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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她就讀的專科藝術學校離市區近,像那樣的三流專科學院,尤其是學藝術的,私生活大多比較混亂,雖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但對于性的認知還不夠完善,常會有學生偷食禁果,以為一次兩次根本不會中标,”沈淮一點兒也不避諱這個話題,“結果直到自己的大姨媽推遲很久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懷孕,又不能在宿舍生孩子,再加上受害的女生都太年輕,唯一的選擇只有去把孩子拿掉。”
初爻道:“市中心的醫院多了去了。”
“一般情況下,人在慌亂的時候往往會選擇自己相對熟悉、信任的醫院,只要我們能查到她的醫保卡記錄,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不過就算查不到記錄,按照專科藝術學校的地理位置,這幫學生常去的、距離校區最近的醫院也只有三院了。”
三院,粵東醫科大學第三附屬醫院。
沈淮輕笑一聲:“我之前輔修臨床心理學的時候,被導師帶着去三院觀摩過。所以對那一片的情況比較了解。可以從那邊入手查,而且據我所知,三院的婦産科和精神心理科是全粵東最有名的,或許當時的趙春雨非常需要這個。”
初爻與沈淮對視一眼,神情難得松懈片刻:“你倒是聽得懂我的潛臺詞。”
“是心有靈犀。”
初爻:“誰要跟你心有靈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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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披上自己的外套,而後看沈淮一眼,見他只穿着一件羊毛衫,于是随手将沙發上沈淮的那件駝色大衣外套丢了過去:“我去組裏看看這案子的進度,然後再去醫院調查趙春雨。”
“行,”沈淮一邊穿衣服一邊說,“不過初隊長似乎落下了什麽東西沒給我。”
初爻愣了愣:“什麽?”
沈淮用他那雙漂亮的眼睛看着初爻:“胸針,Cartier Love系列的18K玫瑰金項鏈,我把它拆了自己組裝成了胸針,一直別在這件大衣上,初隊長不會沒有印象。”
“你是說它不見了?”初爻道。
“嗯。”
初爻看他一眼:“沈老師不會懷疑是我拿了吧。”
沈淮:“當然不會,只是畢竟是在你這兒丢了的,我好心拿大衣給你保暖,平白無故丢了這麽貴重的東西,初隊長打算怎麽賠我?”
“你什麽意思。”
“沒事,我知道你賠不起,所以我打算眼睛一睜一閉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但是……”沈淮刻意頓了一下,“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不然這個把柄在我手裏,初隊長也不想真成了欠債不還的老賴吧?”
初爻看着他:“什麽要求,太過分的不允許,我也不是什麽傻子,你要錢我大不了攢個一年半載也不是還不上。”
沈淮輕笑一聲,後退半步,道:“要求麽,我暫時還沒想好,不過初隊長只要記得還欠我一個東西就行。”
初爻:“你們資産階級都這麽喜歡欲擒故縱?”
“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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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白他一眼,自顧自往特案組的方向走過去。
裏面的人見了他倆,微笑着打招呼:“初隊早,沈老師也在啊。”
“早啊,漂亮的警花小姐。”沈淮朝安晴眨眨眼睛。
安晴耳根一紅,目光落在了地上。
“安晴,趙春雨這案子查得怎麽樣了?有什麽線索沒?”初爻問。
安晴擡起頭,臉色好看了些:“技偵那邊調了環合路抛屍地點附近的監控,都沒有什麽異常。”
初爻皺了皺眉:“下水道呢?”
外頭特案組大辦公室裏也依舊忙忙碌碌,賀加跟佩石兩個人輪流看了一個晚上的監控,安晴昨晚不知道怎麽就想通了,今天打了雞血似的把趙春雨的人際關系整理成了更清晰的思維導圖。
“昨天忙了快一晚上,石頭睡得跟豬似的,後半夜的時候賀加把他叫起來,兩個人輪着盯監控,就是沒找到昨天那起下水道抛屍案的蛛絲馬跡,江法醫那邊暫時還沒鎖定屍源,一點兒眉目都沒有,”安晴說,“對了……今早一上班我就開始聯系趙春雨的家屬,但是對方的父母一直不肯接電話,後來打了七八通,結果是她那個還在讀職高的弟弟接的,沒聊兩句就說父母叫他添柴去了,到現在我還不知道家屬什麽時候會過來。”
初爻接過文件看了幾眼,道:“沒事。你們先去她老家和她生前的居住地看兩眼,手續的事找秦支解決。一會兒兵分兩路,我跟神棍挨個挨個兒去查醫院。”
安晴了然:“好。”
她看着初爻和沈淮先後離開的背影,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初爻說了什麽。
她喃喃:“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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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和沈淮通過趙春雨生前醫保卡的使用記錄鎖定了三家醫院,一家是市人民醫院,一家是以無痛人流著稱的第二人民醫院,一家是擁有無數婦科聖手的粵東醫科大學第三附屬醫院。
“趙春雨?稍等,我幫您查查。哦,我們醫院沒有她的檔案,她應該沒來過吧。”
“查不到,她不是我們這兒的病人。”
……
初爻靠在第三附屬醫院外面的圍牆邊,不少路過此地的孕婦都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幾眼。
他以一種随意的姿勢站着,将煙盒捏在手心,另一端在手背上磕一下,彈出一支煙。
沈淮看着他這一套動作:“喲,老煙民啊。”
“我現在不抽,”初爻将煙放在鼻下聞了聞,而後又放回了煙盒內,“婦科聖手,挂號很難吧。”
“不難,又不是什麽專家號。”沈淮說,“這些婦科聖手身上不知道沾了多少孩子的血。”
初爻看他一眼:“少廢話,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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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大老爺們走在婦産科的大樓裏顯得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但初爻沒想那麽多,向導醫臺的護士出示自己的警官證:“我們是市公安局的,請問婦科往哪邊走?”
“啊?哦,右手邊直走拐彎就到。”
初爻與沈淮對視一眼。
初爻:“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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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産科雖然在同一棟大樓裏,但是婦科和産科又是不一樣的,婦科婦科,顧名思義來到這裏的人大多數是為了流産或是檢查自己某處的健康狀況,而産科則是為了留住孩子,讓孩子順利出生。
一名女性朝夕之間的選擇就是在決定一個胎兒的命運,究竟是無緣人間,還是平安落地。
趙春雨顯然選擇了前者。
但她在做這個選擇的時候,自己都還是個孩子。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的,有一些情況想來核實一下,請問現在方便嗎。”初爻在門診室無人的時候輕輕敲開門。
婦科診室裏今天值班的是個年輕的醫生,她桌上的牌子上寫着溫願兩個字。
她叫溫願。
“溫醫生,麻煩你查一查資料上這個叫趙春雨的幾年前是不是來你們這兒做過手術?”初爻說。
溫願點點頭:“行,不過醫院的存檔系統是最近這兩年才開始使用的,好幾年前的東西還在不在檔案裏,我們也不太清楚了,畢竟醫院人流量太大。”
初爻和沈淮坐在診室裏等着,溫願劈裏啪啦地敲着鍵盤,正在庫裏搜索相關信息。
片刻後,溫願忽然道:“找到了!”
初爻立馬走了過去,一直手撐在桌前,另一只手将電腦屏幕轉向自己和沈淮。
三年前,也就是趙春雨大一下學期的時候,曾因月經不調而來到三院做過一系列檢查,最後才得知自己月經沒來的原因是懷孕。
“她是三年前五月份來這兒做的檢查,第二個月的時候就來做了人流,當時是科室的副主任給她做的,還問過她要不要這個孩子,她反複說不要,語氣非常堅定。”溫願說。
說話的時候,她語氣坦蕩,從容大方,雙手規矩地擺在桌前。
初爻點頭應聲,目光卻落在溫願的手指上:“你結婚了?”
溫願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弄得有點微微發怔:“啊?”
“沒什麽,就是問問,我看你手指上有一圈戒指的勒痕,應該有些年頭了吧。”初爻說。
溫願微微變了變臉色。
沈淮饒有興致地看着溫源:“溫醫生,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最近的這段時間應該見過趙春雨。”
“怎,怎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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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特案組,法醫室。
江汜雙手豎着放在胸前,握着工具鉗,看着頭頂的燈光微微眨了眨眼,然後繼續埋頭整理屍塊線索。
解剖到一半的時候,他覺得自己渾身發毛,下意識幹嘔。
昨天在下水道幾個人挖出來的屍塊并不屬于趙春雨,而是來自于另一名年輕女性。
依舊是砍斷手腳,但手指部位和胸部明顯有高溫熱油炸過的痕跡,作案風格與殺害趙春雨的兇手并不一樣。
砍手砍腳,但細節不同,難道是模仿犯?可趙春雨的新聞才出來多久啊?而且下水道中的女性屍塊至少在那兒呆了兩周了,哪來的模仿犯一說?
他趕緊打電話給了初爻:“你回來一趟,現在,立刻,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