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13
chapter13
早上八點,正是醫院的上班時間。
他們來到市第三人民醫院,在這裏,他們見到了剛值完夜班正要換班回家休息的溫願。
“溫醫生。”初爻在婦科的司法鑒定中心門口攔下她,“早啊。”
溫願眉心難掩疲憊,能看出來昨天晚上的她化了點淡妝,略施粉黛,但還是由于一整個晚上的夜班氧化掉了,那雙眼睛裏透着些隔着口罩也能看出來的狼狽:“早什麽,初隊長這麽大駕光臨,我倒是有失遠迎了。”
“溫醫生這是打算回家嗎。”初爻道。
“嗯,不回家,難道我上你家?我也值了一天夜班了,初隊長要是講人情的話——”
初爻出示證件,打斷她:“不好意思,特案組不講人情。麻煩溫醫生跟我們走一趟吧。”
說罷,初爻示意她下樓。
.
溫願拿初爻沒辦法,只得跟在初爻身後。
婦科在五樓,但是五樓卻并沒有電梯,要到四樓轉乘。随着叮的一聲,電梯上來了,溫願往裏走去,初爻站在門口按下關門鍵,年久失修的電梯門便重重關上,宛若一個移動的斷頭臺。
往常的醫院裏,所有做完人流手術的女人都會被推着下樓,然後到四樓轉乘電梯。
這間電梯鋁制的外皮已經脫落了不少,露出內裏的銅綠色鐵皮,依稀可見斑駁的鏽跡。看上去有些瘆人,尤其是在早上各部門剛開始運轉的醫院裏,顯得更加安靜詭谲。
叮——
電梯重重地晃了一下。
Advertisement
初爻聞着電梯裏的消毒水味,踏出電梯,撲面而來的是外界清新的空氣。
他別在褲兜上的鑰匙拿下來,甩出車鑰匙,對着警車按了按,警車也很聽話地叫喚一聲。
初爻側過眸子看身後的溫願一眼:“走吧,溫醫生。”
.
沈淮雙手環胸站在溫願身後:“怎麽了?”
溫願看着站在警車門邊的初爻:“跟你走,可以。但是我不想去公安局。”
初爻愣了愣。
随即,溫願摘掉口罩,輕笑一聲,一邊彎下腰對着警車的車門補妝,一邊道:“沒有規定不犯事兒的人一定得去公安局配合調查的道理吧,在哪兒配合不是配合?”
“是,沒有硬性規定。”初爻說着,看她一眼。
她抿抿唇,把雙唇上的口紅暈染得更加漂亮:“早餐店吧,正好我餓了。我看初隊長和您的搭檔眼下青黑,估計也是剛熬了一整個晚上——也有可能更多,難道你們不餓嗎?”
初爻咬咬牙,收起車鑰匙:“行。”
.
尋常的早餐店這時候大多人滿為患,初爻本想随便找個地方坐着解決,但沈淮把人帶去了一家以賣得貴著稱的店鋪裏。
店裏人不多,他們随便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沈淮點了份南瓜粥和油條,而後把菜單遞給三個人中唯一的女士:“吃點什麽,我請。”
初爻:“一份南瓜粥賣六十,它大可以明着搶,卻還要送你一碗粥。沈老師,你最好不要指望我把這筆費用算進組裏的公費。”
“放心,我、有、錢,”沈淮眯着眼睛笑了笑,又對溫願說,“點單吧。”
溫願看他倆一眼,倒也不嫌貴:“反正是你們請客,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一份小米粥,再來一碟酸黃瓜。”
一旁等着冤大頭簽單的服務員嘴都要笑裂了。
沈淮最後看向初爻:“初隊長吃點什麽。”
“我不用。”
“行,”沈淮也不強求,對服務員道,“那就這樣吧,再添兩杯酸奶。”
服務員:“好的,您稍等。”
.
早上八九點鐘的陽光透過窗棂灑進來,照在桌面上。
溫願雙手放在桌前,看着桌上的點餐號碼牌,冷聲說:“二位有什麽要問的,打開天窗說亮話吧,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客套。”
初爻見她這麽說,于是道:“我記得你算是目前為止除趙春雨男朋友之外唯一一個在趙春雨生前見過她的人,而且還給她做過婦科檢查。”
“是。”
沈淮雙手環胸:“那你知不知道,她肚子裏有個剛成型的男孩兒。”
溫願:“我知道啊,我當時還問過她是否确定流産,因為孩子已經有那麽大了,我不可能說流就幫她流,而且這種情況是必須有家屬簽字我們才給做,更何況她家屬不在這兒,我的職稱也不高,我不能給她動這種手術。”
“你倒是三兩句話就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了,”初爻勾了勾唇角,“那你手上的戒指又該怎麽解釋?”
溫願一頓,下意識縮了縮手指:“我沒有戒指。”
“有沒有戒指你最清楚,我只是看見你右手中指上的戒指壓痕了而已,雖然說由于工作原因不得不暫時摘了戒指,但如果不是長期戴着,那枚戒指也不會在你手上留下這麽重的痕跡,重到手指骨都快要變形,”沈淮接話道,“溫醫生,今年得有三十七了吧,戒指又是什麽時候摘下來的?”
“這,這又關戒指什麽事。”
沈淮:“這不是你要考慮的,特案組幹什麽自然有特案組的道理,我只問你一句,戒指,是什麽時候摘下來的。”
“戒,戒指……”溫願欲言又止。
初爻有些窩火:“連這種小事都要遮遮掩掩嗎,還是說,你心虛了,嗯?”
溫願咬咬唇,豁出去道:“去年!”
“不可能!如果是去年摘下來的,趙春雨手指上又為什麽會出現跟你手上一模一樣的壓痕,你又該怎麽解釋她手上的戒指壓痕上有一圈De Beers素圈鉑金戒指才會有的防僞痕跡?這圈防僞痕跡上,又為什麽會烙了你的名字?”沈淮說。
溫願目瞪口呆地看着沈淮。
沈淮摘掉自己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随意放在桌上:“自己看看,是不是跟你老公那款差不多。要不要再翻到內圈看一眼防僞碼和定制姓名?”
“事到如今你還不想說真話嗎,”初爻看着溫願,“溫醫生,你有很大的作案嫌疑。你是個醫生,應該知道牽扯上這樣一樁殺人案會對你的前途和事業造成多大的影響。”
“我——”
沈淮又道:“溫醫生,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話,你和你丈夫的夫妻關系早就破裂了吧。”
.
窗外傳來幾聲鳥啼,樹梢上掠過的影子閃過桌沿,沈淮擺在桌面上的那枚戒指折射出一點幽光,外圈鑲嵌的一點小小的鑽石毫不起眼,卻像沈淮這個人一樣的神秘,發出的光像他的眼睛一樣的漂亮。
服務員此時端着早餐過來,耐心放在桌面上:“您好,您的早餐到了,請慢用。”
說完,便退了下去。
溫願看着服務員離開的背影,終于敞開心扉。
.
“其實,我和我老公三年前就已經吵過一架了,雖然之前也是争吵不斷,但……我不認為那些事情都是我的錯,我由于工作原因經常不可避免地需要加班,他卻總是往家裏帶一些年輕漂亮的女孩兒,趁我不在的時候過夜,”溫願淡淡地開口,仿佛站在第三者的視角上,敘述着別人的故事,“其實我一直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直到……”
溫願喝了口酸奶,繼續說:“直到那天,他把我們結婚十周年紀念日一起買的一條金項鏈送給了一個女孩兒——那金項鏈我媽也出了一部分錢,不然我也不會這麽生氣。”
沈淮和初爻交換一個眼神。
溫願:“我實在氣不過,就跟他吵了一架,後來盤算着離婚,就在我打算跟他協議離婚的時候,我查出懷孕六周。為了孩子的未來,為了這個孩子不能一生下來就沒有父親,我就妥協了,我去了我媽家,摘掉了戒指,再也不跟他來往,而我的孩子也只是偶爾看到他,叫一聲爸爸,僅此而已。”
也就是說,溫願摘掉戒指是三年前的事。
初爻:“這三年裏,你的戒指貼身帶着?”
“不,那戒指是剛結婚的時候他買的,我看着就心煩,所以留在他家了,沒帶走,”溫願趕緊解釋,“我也不知道那戒指最後會出現在趙春雨手上。其實說到底……我還是愛我老公的,接診趙春雨的時候看見她手上戴着那枚戒指,我以為他倆在一起了,心裏很生氣。”
她這話越說越虛,有種欲蓋彌彰的感覺。
初爻:“你氣的是你愛的人最後找了別人?”
“嗯,”溫願點點頭,“而且,你們一說趙春雨死了,我也很害怕。我不想因為這件事受牽連。”
“你要是一早就說了,又怎麽至于鬧成現在這樣?”沈淮站起身,收好戒指,“不過有句話還是得提醒你一下,你老公不是什麽好人,別愛錯了。”
溫願不由得愣住。
沈淮輕笑一聲:“他跟你結婚的時候買給你的戒指是假的。”
溫願眼眸一暗,攥緊了拳頭:“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告訴我這個。”
“行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之後特案組要再有什麽事,會聯系你的,這期間你不要離開粵東,随時保持通訊。”初爻道。
.
離開早餐店後,初爻站在醫院樓下的警車邊點起一根煙。
打火機輕響一聲,便宜的煙被點燃,嗆人的煙味從初爻指尖飄逸而出。
沈淮:“你覺得那個溫願不是殺人兇手?”
“你就知道我心裏怎麽想的,”初爻頓了頓,有點驚嘆于沈淮的洞察力,片刻後,他道,“溫願不會是殺人兇手,她要真是的話,剛才字裏行間也不會全是對于她老公的鄙夷了。”
“那下一步咱們……”
初爻利落地将煙摁滅在垃圾桶蓋上:“先去戶籍科一趟,然後會會她老公。”
.
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特案組。
佩石一頭亂毛掙紮在技術隊裏:“那個微博上ID叫‘春天’的網友由于注冊時間不長,後臺一直沒顯示定位,實時位置也确定不了,除非他再一次使用微博。”
“但是照這個人更新博文的頻率來看,讓他再次出現是不可能了,他上一次活躍還是在案發之前約趙春雨去那個什麽桃源的時候,”賀加說,“已經聯系軟件方在查了。”
安晴捧着文件夾進來,聞言道:“石頭,我剛剛聯系桃源那邊的派出所,桃源不就是趙春雨的老家麽!”
“老家!”佩石回過神來。
霎時,他們都安靜了。
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會在事發的前一個月約趙春雨去老家桃源?而趙春雨竟然絲毫不覺得意外?
佩石:“我去給師父打電話,現在兩個案子撞上,實在是——”
“不用了,”初爻不知道什麽時候風塵仆仆地出現在這裏,“按時間先後,輕重緩急,先查趙春雨,張可的案子往後稍稍。”
賀加:“師父?你怎麽回來了?”
初爻道:“我一會兒跟沈老師去戶籍科,回來看你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