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14
chapter14
派出所,戶籍科。
“轄區确實有這麽一對夫婦,前些年為了離婚遷戶口的事兒鬧得不可開交,不過後來沒鬧了,也不知道到底離沒離婚,”戶籍科的小女警說,“不過這個叫張鹽的,确實沒有犯罪前科,也沒有治安違法和行政違法,表現挺好的,就是一點,經常跟老婆吵架,跟一些不知道哪裏來的女人糾纏不清。後來他跟他老婆分開住了。”
說完,小女警尴尬地扶了扶眼鏡:“不過清官難斷家務事嘛,咱們也伸不了那麽長的手,管不着人家的私生活。”
“行,我知道了,謝謝,”初爻說,“能見見他嗎?”
小女警:“應該不行。”
沈淮皺了皺眉:“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他兩個月前就不在粵東了,應該是出差,一直也沒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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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派出所出來之後,初爻眉頭微微擰着,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沈淮看他一眼,道:“初隊長怎麽看這案子?”
“我怎麽看?”初爻說,“我站着看。”
沈淮:“初隊長可真會開玩笑。”
“你們搞心理研究的難道不會讀心術嗎,我怎麽看,你這個算命的不會現場給我算一卦?”初爻說着,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裏,有點想抽煙,然而冷風一吹,凍得不樂意拿煙了。
沈淮溫和一笑,又用自己那雙可以魅惑衆生的眼睛看着初爻:“初隊長說笑了。不過我又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我又怎麽能知道你在想什麽呢。初隊長在想什麽,只有自己心裏最清楚。”
初爻淡淡哼一聲:“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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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點,”沈淮頓了頓,從自己駝色大衣的口袋裏掏出一包旺仔小饅頭丢給初爻,“張鹽的不在場證明大概率是沒問題的,不過這得等見了他之後才好下決斷。”
初爻:“沒聽人說出差去了?什麽時候回來都不好說。要見你自己見去。”
“那就先查查桃源吧,”沈淮伸手看一眼手表上的時間,手表上鑲嵌的碎鑽在冷風裏顯得有些孤零零的,“正好,趙春雨的老家在桃源,那個ID叫春天的網友和她相約見面的地點也在桃源。”
初爻眯了眯眼睛,在冷風口裏走了幾步:“你說,這會不會跟周祥有關系。”
“你還是覺得周祥突然意外死亡有蹊跷?”
“不是覺得,是一定,”初爻說,“你想一想,為什麽‘春天’自上個月趙春雨和周祥死後就不再更新博文了,這個人之前發帖明明那麽頻繁。還有,為什麽和自己聊得來的網友相約見面的地點一定是‘桃源’,而聊天記錄裏趙春雨對此卻并沒有任何意外,也沒有表示自己老家就在桃源。”
“保護隐私。”沈淮說。
“不一定,我倒是覺得,這案子看上去倒像是一場報複性殺人案,”初爻拉開警車車門,一邊扣安全帶一邊說,“我打算親自去趙春雨老家好好了解一下趙春雨的為人。”
沈淮坐在後座,深深地看着正在開車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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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程不長,桃源就在粵東下轄的一個小縣城裏。
與其說是縣城,倒不如說是農村也不為過,這裏的發展很慢,慢到所有的一切都那麽舊,那麽過時,甚至還有八九十年代才會有的電話亭,而且能用。
桃源位于富康縣西南角,算是這兒的一處小景點,只不過現在并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
警車在富康縣刑警隊門口停下,那邊的警察很是意外地出來迎接。
王大隊長點頭哈腰地看着遠道而來的初爻和沈淮,道:“怎麽你們過來都沒個人通知一聲,有失遠迎,實在是有失遠迎。”
“沒事,我們來也就是為了案子,呆幾天取證就走,”初爻一邊出示證件一邊說,“可能需要王隊多多配合。”
特案組的名頭在粵東叫得響亮,粵東的警察互相之間也都知道,但凡是撞上特案組,那就不是什麽普通的案子了。
“不打緊,不打緊的初隊長,”王大隊長笑得憨厚,随即目光移向初爻身邊的沈淮,“這位看着有點眼生啊——”
沈淮輕輕一笑。
初爻解釋說:“這位是首都犯罪心理研究院下來的專家,沈老師。”
沈淮緊接着跟上,遞出自己的名片:“側寫師。”
“噢噢,好嘞,”王大隊長趕緊道,“沈老師好,沈老師好。”
初爻不喜歡客套,于是看王大隊長一眼,直接進入正題:“我們來主要是想向你們打聽一個人。”
“誰?”
沈淮:“趙春雨。”
“趙春雨?我知道她,”王大隊長說,“她是我們這兒的老困難戶了,老家是桃源那邊的,但從小就養在縣城裏……”
沈淮敏銳地察覺到什麽:“老困難戶?”
“趙春雨精神可能有問題,尋死覓活好幾次,不過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我還是個片兒警,這一帶多山多水,我那會兒撈她好幾回,能不記得嗎,她還有個姐姐,又有個弟弟,家裏人疏于關心也正常,”王大隊長有些惋惜,“就是有點可憐了好好的姑娘,明明學習成績不錯,到頭來卻只讀了個大專。”
沈淮和初爻對視一眼。
沈淮道:“她有心理問題?社區知道?”
“是抑郁症,她高三的時候尋短見被我撈上來,我要求她家裏人帶她去隔壁省一家很有名的醫院檢查,後來就确診了,早就上報過社區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好點沒有,”王大隊長自言自語道,“照我說啊,脫離了原生家庭,應該會徹底好起來,上個月才見她回來,不過……看上去有點悶悶不樂啊。”
抑郁症,原生家庭,弟弟,姐姐——
“我知道了,”初爻點頭,“謝謝王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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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初爻就轉身要離開。
沈淮猛地攥住他手腕:“等等!你去哪兒?”
“去桃源!”
“我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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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更何況王大隊長剛才說趙春雨上個月才回來過,那只能說明一點,最起碼趙春雨在微博上與ID名為春天的網友約定在桃源見面這一點很可疑——什麽樣的人會約網友線下見面,還要選在景區人最少的時候?
怕不是趙春雨遇害的第一地點根本就不在粵東市區內,而是……
沈淮坐在副駕駛上,聽着初爻冷靜的分析,忽然出聲打斷:“也不太可能在景區遇害。景區耳目多,監控也都齊全,要是趙春雨真是死在那裏,轄區派出所能看不出來?而且一個兇手就算再怎麽要表現自己的才能也不會真明目張膽到在景區裏實施殺人計劃。”
初爻開着車,聽他這麽一說,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于沖動了。
他猛地把車停在路邊,沈淮有些無奈地感受着初爻那牛鬼蛇神一般的開車技術:“初隊長,下次剎車的時候,能不能先讓我做個心理建設?”
“不能,”初爻冷眼看着他,“你繼續說。”
“就我的分析來看,首先,趙春雨能夠答應跟‘春天’的線下見面,說明那個時候她的抑郁症應該已經好轉了不少,再加上她的抑郁病史已經有好幾年了,而現在的她已經大學畢業,至少,不會是之前那樣動辄尋死覓活;第二,這個ID叫春天的網友和她聊了有段時間了,他們之間互訴衷腸,聊天記錄裏都是對于自己原生家庭的不滿,如果真的是網友作案,又為什麽一定要約她回老家呢?”
初爻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
“嗯,熟人作案,報複性作案,”沈淮肯定了初爻的一部分猜測,又否定了另一部分,“兇手是男性,自視甚高而自卑、扭曲、歹毒,他不一定跟周祥有什麽直接關系,但是必定是趙春雨的老熟人,同時又能夠讓趙春雨放下心裏的戒備,且熟知趙春雨動向,能夠卡在她回老家的時間點進行作案的。”
初爻喃喃:“人際關系……”
“所以我覺得,與其直接去桃源,倒不如去了解趙春雨的家人以及她的交往圈,”沈淮說,“這個人,說不定正在暗中看着我們怎麽找到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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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從來沒有這麽看一個人。
那天他坐在黃昏的警車上,偶然之間與沈淮視線相撞。雖然一早就知道沈老師的眼睛很漂亮,漂亮到男女都能為之傾倒的地步,但他還是頭一次,與沈淮的視線有那麽長時間的碰撞。他自己的眼睛就不那麽好看,別人總說初爻的眸子裏藏着殺戮。
在黃昏的時候,夕陽的餘晖照在初爻身上。
沈淮倒是想着初爻看着一身鋒芒,實際是個色厲內荏的草包,說草包倒也不合适,畢竟在自己來之前,初爻手上的命案偵破率近乎百分之百,不過是時間長短而已,自己來了,花的時間少。
怎麽說沒有自己一份功勞。
沈淮用那雙漂亮的眸子輕笑着看初爻一眼:“趙春雨四年前在哪所中學?”
初爻被這雙眸子看得心裏一驚,心說搞心理學的就是奇怪,只要看你一眼,就有種自己的心思被看穿的感覺。
他的心有點動搖,然後欲蓋彌彰地清了清嗓子:“六中。我們先去趙春雨之前就讀的六中打聽打聽,暫時別打擾她的家人,驟然失去一個女兒,再怎樣鐵石心腸的父母都會痛心。”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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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下了晚自習的高中部隐隐約約有些吵鬧。
“有人被警察帶走啦!”
“誰啊誰啊?”
“三班的班主任!就那個老摸女學生屁股的滑頭!”
……
無盡的長廊,滑頭戴上了手铐,低眉順眼地被兩三個警察架去了審訊室。
沈淮和初爻還沒從學校裏打聽到什麽,就聽說了趙春雨的前班主任被抓的消息,于是連忙趕回隊上。
初爻站在直飲水機旁接了一杯涼水,看一眼剛從審訊室出來的王大隊長,而後仰頭将水灌下去:“他真這麽說的?”
“嗯,那玩意兒今天就是因為亂摸學生被家長舉報的,調查之後派出所發現他前段時間剛強迫了一個女學生,直接上去抓人了。剛才在審訊室裏我看他是趙春雨的前班主任,順嘴問了一句,還真有料,”王大隊長道,“他交代說自己四年前确實對趙春雨起過歹心,想強迫她,不過沒成,因為人家後來幹脆休學在家了。”
初爻抿抿唇,握着紙杯的手緊了緊:“知道了。”
王大隊長:“不過,我能問一句嗎,趙春雨怎麽了?你們今天——”
初爻淡然開口:“也不是什麽機密,就是她死了,我們在調查她的死因。”
王大隊長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過味來:“哦,哦……不過這個班主任這幾個月都在學校按時打卡,強迫女學生是周末的事,不見得他有作案條件和作案時間。”
初爻看着燈光昏暗的長廊,聽着老舊審訊室裏因隔音不好而傳來的陣陣懊悔的、男人的哭泣,于是随手捏扁了手中的一次性紙杯,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裏,道:“沒事,不管他有沒有,我都要跟沈老師進去會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