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26
chapter26
“不止,我們懷疑何采蓮與第一位受害人張可在九月十五號晚上乘坐的黑出租就是兇手親自開的,”初爻站在投影儀前,用激光筆點着幕布上佩石篩出來的畫面,“這輛黑出租是當晚八點二十停在A座三號寫字樓下的,那天天氣不好,下着大暴雨,大夏天的,司機捂得很嚴實,天網監控從各個角度都看不出來這人的臉。”
沈淮幽幽道:“根據何采蓮的證詞,她說她與張可為了圖方便,上了那輛車,期間司機給她們遞了熱咖啡。何采蓮喝完咖啡之後就覺得昏昏欲睡,醒來已經在自己家樓下。據她所說,司機可能是個啞巴,全程都在跟她打手語,又用手機打字告訴她,張可中途讓自己停車,去了超市。”
“後來何采蓮給張可打了電話,但電話一直占線,”初爻雙手撐着會議桌,眼神銳利,“等何采蓮回到家之後,就收到了張可的微信消息,張可說自己在跟家人打電話,又說自己在超市買速凍餃子。”
沈淮:“也就是這個晚上,張可失蹤。而江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正好也是十五號當晚。”
沈淮環視衆人一圈:“但我覺得,那個出租車司機很可疑,如果司機真的就是兇手的話,他蒙面是為了遮擋體貌特征,‘啞了’是因為不方便讓人留下印象——之前我推測兇手是個瘦高的年輕女人,想想看,女出租司機大暴雨天的晚上出現在寫字樓下,肯定會更加刺激何采蓮的感官,所以做了充分僞裝的女司機選擇不說話,用手語和手機打字來與何采蓮交流。”
“是哦,我要是大晚上看見女司機開車,我也會多注意一點,沒辦法啊,中國人的刻板印象就是這樣,好像開車這種事情交給女人來做就會更加刺激我們的感官,”佩石附和地點點頭,“沈老師,你搞心理的,能不能解釋一下為什麽?”
沈淮倒也沒藏着:“這是一種認知偏見,女人開車不一定比男性差,不過中國人自古以來男尊女卑的觀念太過根深蒂固了,也就導致我們所認為的社會分工會是‘男主外,女主內’,這種錯誤的思想一直存在于某些人的腦海裏,也就導致很多人覺得男人就該是司機,女人就該做副駕駛。當社會裏開始出現女司機的時候,人們的感官會被錯誤的思想和現實的畫面刺激得更深。”
佩石哇了一聲。
沈淮輕松道:“其實從大數據的研究結果來看男司機開車出事故的百分比是大于女司機的,但誰讓一些人的觀念沒轉變過來呢。”
安晴在一旁點點頭:“對,我開車就從不出事故。”
看着話題被越扯越遠,初爻給了安晴一個眼刀:“安大公主,你開車要是敢出事故,這身警服就該脫了。”
安晴立刻閉上嘴巴。
初爻掃了一眼衆人,又說起案件本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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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何采蓮和受害者遞熱咖啡的行為也很可疑,何采蓮喝完咖啡就昏昏欲睡,事後甚至差點想不起來當晚發生了什麽,我們詢問她的時候,她也是好一會兒才記起來,”初爻說,“現在這個社會,陌生人在入口的東西裏放了什麽誰都不知道,之前市內好幾起□□案就是這麽來的,作案者在受害人的飲料裏投放含有γ-羟基丁酸的物質,也就是所謂的‘聽話水’,從而導致受害人眩暈,失去抵抗能力,醒來後就像喝了酒一樣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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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汜微微挑眉:“你們懷疑她們喝的咖啡裏可能被人投放了危險物質?”
“受害人是女性,”初爻說,“兩個人已經坐在車上了,兇手要制服她們又最不容易被發現的手段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麽?”
沈淮補充道:“而且直接把出租車停在受害人所在的寫字樓下,坐等暴雨天受害人上鈎,這一點也很可疑。兇手甚至料到了受害人與其他人一起下班的可能性,提前準備了兩杯咖啡。”
“這倒是說明兇手挺會做功課,”初爻思索道,忽然想起什麽,“張可是我們發現的第一名死者,也是推測死亡時間最早的死者,兇手殺害張可的時候如果是第一次作案,可能在細節上會有所疏漏,也就導致她留下更多蛛絲馬跡,比方說這一次她就忘記了躲避主幹道的監控。”
沈淮雙手放在桌上,十指交叉:“如果能找到那輛車就好辦了。”
“對,”初爻随手一指,“公主,你有空的時候拿着天網拍到的照片去交警隊找人幫個忙,查查看這車到過什麽地方。”
猝不及防被點到的安晴立刻坐直:“好嘞!”
而後會議室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安靜中,在這樣的氛圍下,江汜忽然清了清嗓子:“正好,我也借着會議說一句。”
衆人齊刷刷望向他。
江汜沉着道:“我們之前分別在下水道、垃圾堆和河邊草叢裏找到了三名死者的屍塊,那是抛屍的地方。至于死者生前是在哪裏被處理的,一直都沒有頭緒。但是就在今天上午,我從錢敘被油炸過的斷臂上分離出了一種成分與抛屍處完全不一樣的土壤。”
他又道:“為了驗證我的猜測,我又在張可和高紫睨的屍塊上下了功夫,得出來的結果與錢敘的一樣。大概是兇手在處理屍塊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導致屍塊被油炸後在保存或運輸的過程中沾上了泥土。”
“是哪裏的?”沈淮問。
“慶山。”江汜說。
沈淮和初爻異口同聲道:“慶山?”
江汜無奈地看着他們:“你們也覺得奇怪吧?被油炸過的屍塊為什麽會沾上慶山那邊的泥土,慶山是開發區後面的一塊山頭,裏面就一個寺廟,香火還不太行,平時少有人去。山的位置很偏,不過地理環境倒是空曠,說不準兇手就是利用了偏僻和空曠的特點,在那裏弄了個屬于她自己的秘密基地。”
或者,兇手是把屍體拖到那個地方進行分屍和油炸的。
沈淮說:“開發區那一帶沒什麽監控吧,慶山那麽偏,怕是難查。”
“開發區那邊岔路多,再加上本來就建在山腳下,很容易規避監控探頭。”江汜說。
初爻思索一陣,看了看特案組的衆人。
佩石道:“要不要跟秦支打個報告,抽調部分警力去把慶山翻一遍?”
初爻還沒說話,沈淮倒是開口了:“兇手又不是沒腦子,要是真能讓你在慶山找到什麽線索,這案子就不用轉市局辦了。而且前段時間連着下那麽多天雨,就是有線索也早就被沖刷幹淨了。”
他做了個決定:“沈老師說的也在理。先不說能不能找到線索,單是去大規模搜山就很浪費警力了,現在又快到十二月,年底工作多,秦支也不會同意的——這樣,安大公主負責查找十五號當晚載過受害人的那輛出租車,石頭和胖子去調取三名受害人的通話記錄,走完手續之後逐一排查受害人的網絡社交信息。”
“網絡社交信息?我們除了錢敘的手機,別的都沒有啊。”龐然說。
“這個沒事,聯系家屬看看能不能配合,”初爻擡手揉了揉眉心,“家屬那邊我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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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完會,再到所有的安排一一落實下去,已經到了傍晚下班時間。
天色黑漆漆的,因為已經到了十一月中下旬,窗戶外吹進來的風都是涼飕飕的。
不過粵東不冷,這會兒雖然氣候反常,卻也是穿個外套就足夠了。
特案組的人都選擇留在組裏,初爻從樓梯口走過來,見沈淮也在,便道:“我順路剛去看了眼,技偵那邊已經下班了,現在只有一群值班小年輕的留守在那兒,我估計他們能照你的畫給兇手做人臉建模的可能性不高。”
沈淮沒說什麽,淡淡地笑了笑:“明天再說吧,不急——走這麽快?去哪兒?”
初爻神色有些不自然,想一個人往三樓走,但又想起什麽似的微微側過身,不自覺分給沈淮一絲眼神:“我去找秦支。”
“我跟你一起,”沈淮與初爻并肩往樓上走去,“不介意吧。”
“你一側寫師,沒事兒找秦支幹什麽?”初爻說。
市局裏暖暖的,又都是些煙草味,全是這幫人平時壓力大站在走廊邊抽煙抽出來的。沈淮在走路的時候随手解開自己扣上的幾顆大衣扣子,一陣淡淡的類似雪松的木質冷香從衣袖見飛到了初爻鼻子裏。
初爻忍不住想,沈淮真是個騷包又精致的男人。
然後他不自覺側眸看了一眼這個穿着長風衣的男人一眼——沈淮的眼睛還是那麽漂亮,眼角加深的那點點就像幽深的小徑。
可沈淮的眼睛始終不會有什麽真情流露,初爻下意識覺得這個男人很假。
但那冷香又太真了。
真到自己忍不住想靠近,再靠近一點,也希望能被這點夾着煙草味的冷香環繞。但初爻接下來就悲哀了,他是個男的,心理喜歡那樣的味道,卻生理排斥沈淮也是個男人的事實。
“怎麽看着我?”沈淮停下腳步,在三樓長到看不見盡頭的廊上,從上而下盯着初爻。
初爻回過神來,鼻尖輕輕一吸,有些不好意思,卻本能沉默。
沈淮淺淺一笑,從大衣的口袋裏掏了個東西塞到初爻手裏。
初爻手心一熱,下意識到:“幹什麽?”
“送你,”沈淮毫不在意,只是缱绻開口,看似随意卻又有些鄭重,“保平安的,之前我在首都念研究生的時候,去寺廟給自己求了一個。”
初爻嗤一聲,看了一眼手心裏檀木做成的手串,覺得莫名其妙:“你還信這個?算了吧,我是警察,我可不興這些。”
“我什麽時候說我信這個了,”沈淮漂亮的眼睛柔柔地看着初爻,“只是……我覺得你需要。”
“我不需要。”初爻說。
沈淮嗓子有點啞:“收下吧,初隊長。我希望你收下。”
初爻拗不過他,指尖緊了緊,還是攥牢了那手串,放進了自己夾克外套的內層貼着心口的口袋裏。
沈淮笑了。
初爻這一次覺得沈淮的笑好像不那麽假了,于是他咬咬唇,先一步走上長廊:“我去找秦支。”
“等等我,”初爻在後面拉上他的手,“我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