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

chapter43

話畢,江汜和佩石同時看向她。

沈淮目光柔和,輕輕落在她身上:“你想幫她一把?打算怎麽幫?”

安晴搖頭:“組裏湊一湊,應該能湊出幫扶她的錢吧。石頭、胖子,還有江法醫他們擠一擠,總能幫個忙,不是嗎?”

佩石一愣:“你說什麽?”

初爻緩緩看她一眼,語調平淡:“你的意思是,號召特案組的所有人把兜裏的錢拿出來送人?沒可能。”

“那難道我們要袖手旁觀?眼睜睜看着一個孤苦無依的婦人就這麽寥寥草草地過完一生?”安晴反問。

“一個人如果真的到了生活拮據、完全無法在社會中生存的地步,自然有政府負責管,”初爻眉頭微微擰着,卻還是耐着性子道,“幫她?不是你簡簡單單一句話就能實現的事。你想出錢我不攔着你,但組裏的人不可能跟着你一起胡鬧。石頭才工作幾年?還得送妹妹上學,他兜裏能擠出多少?胖子還在幫家裏還房貸,他憑什麽拿着自己的工資白白送人?江汜家裏還有個尿毒症時刻等着透析的奶奶,他又能來拿出多少錢?到最後要是劉敏獅子大開口,你又要怎麽收場?”

安晴:“可——”

“我們一年到頭要經手多少個案子?”初爻聲音重了些,“安晴,放下助人情節,尊重他人命運。如果我們每辦一個案子就要為這個案子裏牽涉到的一些人一些事花費過多的且不必要的時間釋放善意,那我們永遠都顧不過來。這個社會上遭受苦難的人實在太多了,你是打算用自己那點微薄的工資去養他們嗎。”

初爻淡然地看着眼前的女警察:“如果真的這麽做了,你敢保證自己永遠都不會停止資助嗎?刑警不是慈善家,慈善家可以給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提供收容所,但刑警的任務只是破案,也僅僅是破案。同情心過于泛濫的人當刑警,有時候不是件好事。”

安晴被他說得微微一愣,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派出所的警察可以釋放多餘的善意去溫暖群衆,但市局的刑警只能在破案這一環節上努力鑽研,為每一起刑事案件的受害人争取到最公平的結果,每個人的使命和任務,都是不一樣的,”初爻說,“這是教科書上沒有教給你的內容,可你必須學會。”

他沒有發火,但此時臉上的表情比真的生氣還讓人畏懼。在外大家取外號笑稱初爻是刑偵隊活閻王,然而他真沒這麽正經地訓過誰,對安晴也一直多有照顧。可現在他随手把裝着卷宗的文件夾丢在桌面上,連沈淮這種平時很會表情管理的端水大師都給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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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最後看安晴一眼,不樂意再多說什麽,只轉身往自己的辦公室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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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晴不安地咽了咽口水。

初爻在門口頓住腳步,回眸道:“愣着幹什麽,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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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辦公區鴉雀無聲,石頭默默地在心裏給安晴點了根蠟燭,江汜溫和地沖她笑了笑:“初隊的性格你還不了解?去吧,他不會罵人的。”

安晴抿抿唇,跟着初爻走了。

沈淮站在原地看着桌上無辜的卷宗,随手拿起來掂了幾下,而後看向江汜:“你家裏沒事吧?”

“啊?”江汜很少和沈淮有什麽正面交流,差點被問蒙了,直到和沈淮視線對上才反應過來,“沒事。”

末了,他主動湊過去,開玩笑道:“怎麽,沈老師錢多得沒地方花,想資助我啊?”

沈淮看他一眼:“我是個很小氣的人。”

“那你還問。”江汜說。

“我只是好奇,”沈淮掃視辦公區一圈,“和他接觸了這麽久,我倒沒看出來原來這個人心思這麽細,把你們每個人的家庭情況都記住了。”

江汜知道沈淮說的是初爻,于是輕笑一聲:“初隊一直都很心細,你還不熟悉他,等時間長了就會明白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了。”

沈淮打量着江汜:“這麽說來,你很了解他?”

“那當然。”江汜莫名覺得沈淮看自己的視線帶着些敵意。

沈淮:“那在你眼裏,初隊長是個怎樣的人?”

“他啊,”江汜開始搜刮自己肚子裏的墨水,“愛崗敬業,誠信友善,呃……值得交往。”

“嗯,我也是這麽認為的。”沈淮表示贊同。

那必須是值得交往,而且是深入交流,脫衣服坦誠相見的那種。

江汜不知道此時此刻的沈老師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只道:“反正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我懂,”沈淮說,“日久生情。”

江汜:“?”

日、久、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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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爻辦公室裏,安晴站在他的辦公桌前,微微低着頭。

初爻示意她坐下:“坐吧。”

“初隊,”安晴有些局促地坐在椅子上,“我那個……我錯了。”

“當刑警這麽些年,你大大小小的案子都接觸過了,作為特案組唯一的一名女同志,你的專業能力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初爻思索着說,“我之前說特案組不需要女警察,但後來還是同意你留在這兒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安晴不敢擡眼看他:“為什麽。”

“因為女同志有女同志的好,”初爻看着她,溫聲道,“在和嫌疑人溝通的時候,女警察确實更容易讓嫌疑人産生情感共鳴。不過你不要忘了,工作的時候帶着濃烈的個人情緒是刑警的大忌。你來特案組不是做慈善的,是協助破案的。如果每接觸一起案件,你就要為各種人各種事到處散發你那點微弱的善意,遲早有一天會把自己逼進死胡同。”

“我知道。”安晴輕輕點頭。

“之前有個案子,嫌疑人的女兒三歲,母親早亡,嫌疑人落網後,他的女兒不得不被送進福利院,”初爻神色如常,像是随意地提起某段過去的故事,“後來有個警察看不下去,為了讓嫌疑人安心伏法,他開始掏自己的工資,讓嫌疑人三歲的女兒在福利院裏過得比其他孩子好一些,甚至資助那個女孩上學,一直持續了十年。”

安晴默不作聲。

初爻繼續道:“在資助的第十年,那個警察的妻子查出了癌症,癌細胞已經開始轉移。警察不得不停止了對女孩的資助,轉而把重心放在家庭上。”

“後來呢?”安晴忍不住問。

“也就是女孩失去資助後的不久,當年的罪犯刑滿釋放,”初爻輕聲道,“罪犯回家後得知了警察并沒有像約定時說的那樣一直資助下去,再加上剛回歸社會,找不到工作。怒氣沖沖的罪犯最終選擇将殺人的屠刀揮向當時的那名警察——僅僅只是因為警察沒有繼續資助他的孩子。”

安晴不由得愣住。

在一些人的眼裏,他們把好心人的善意當作理所當然,如果這份善意沒有達到他們所期望的阈值,他們或許真的會瘋狂地報複對自己好的那些人。

這就是複雜的人性。

初爻看向她:“你現在明白了嗎,我為什麽希望你能放下助人情節。第一,是因為刑警的任務只是破案;第二,是為了保護你。如果你每一次都過不去心裏那一關,那我實在不能讓你繼續留在特案組了。”

“初隊!”安晴忽然站起身,眼角紅紅的,“我……我下次不會了。我都聽您的。”

初爻見狀,半開玩笑地遞給她一張紙:“檔案室那邊有個缺口,要不我和他們說一聲,把你調過去怎麽樣。”

安晴瞬間瞪大了眼睛。

“唬你的,”初爻起身,“吃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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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飛快地擦了擦眼淚,從初爻的辦公室出來了,回到辦公區拿上飯卡準備去食堂打飯,冷不防被石頭偷襲後腦勺。

“幹嘛。”安晴轉過身。

佩石好奇地打量她:“我們大公主什麽時候哭了啊,稀奇。”

安晴給他一拳:“閉嘴吧你!”

“被初隊訓話了,想開了?”佩石笑嘻嘻地說,“大公主能文能武,想不到這世界上原來還有人能制你啊。”

“初隊才沒訓我,”安晴擠開佩石,故意說,“初隊可好了。”

“喲——”佩石湊在她身邊,伸手摸了摸她耳垂,“怎麽個好法?有我好?”

安晴臉一紅:“哎呀你少自戀!”

說完,她飛也似地跑了。

佩石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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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情況?”江汜忽然從身後繞過來搭着他的肩,往前看了一眼,正好看見安晴消失在樓梯轉角的影子,“不錯啊石頭,都勾搭上警花了?”

佩石撞開江汜:“去去去,回你法醫室去,少在我面前晃。”

“你看你這人,”江汜追了上去,“分享一下嘛!給哥唠唠,你是不是偷偷攢着錢準備買房子娶公主呢?”

……

在辦公區裏目睹了全程的沈淮看着前面打打鬧鬧的兩個人,低聲笑了笑,轉而離開辦公區直接上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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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進來。”初爻不冷不熱的聲音從辦公室裏傳出來。

沈淮依舊溫潤如初,進去之後關上辦公室的門,漂亮的眸子目光流轉,最後定格在辦公桌旁随意擺放的椅子上:“你剛剛跟安晴說了什麽?”

“沒說什麽,”初爻神色如常,看不出高興還是生氣,當着沈淮的面脫下外套随意扔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只穿着件淺灰色的襯衫,衣服下擺紮在皮帶裏,勾勒出好看的腰身,“你怎麽來了?”

沈淮搖搖頭,上前環住初爻肩膀,拉着他往自己懷裏走了幾步:“我還能來幹什麽。”

“這是辦公室,”初爻嗓音微啞,“沈老師,煽風點火是要負責任的。”

他比沈淮矮點兒,但力氣比沈淮大,輕松掙脫了沈淮的禁锢,反手就把沈淮摁在沙發靠背上。

“辦公室又怎麽了,”沈淮半趴着,微微側頭,雙手被初爻反剪在身後,忽然察覺到不對勁,于是餘光掃向初爻:“……你想铐我?”

“不然呢,”初爻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一點也不安分。”

“我哪裏不安分了,”沈淮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沙發上,眯着眼,“初隊長,我腰都被你扇出淤青了,放我一馬吧。”

初爻俯身點着沈淮的喉結:“不是你點的火嗎?”

沈淮安靜了一會兒,咽了咽口水:“我的錯。”

初爻開始解襯衫的扣子,微微突出的腕骨被包裹在有力的肌肉線條下,挪到了領口的第一顆扣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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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為什麽一向很少在自己辦公室裏辦公的初爻會呆在辦公室裏大門緊閉整整三小時。

也沒有人知道這段時間裏溫柔和藹的犯罪側寫師去了哪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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