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chapter45

chapter45

報案的那對中年夫婦接過民警遞來的水緩了片刻,才将自己家中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女人名叫範黎,今年四十五歲,她的丈夫章天成是華寶醫療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實際控制人,也是該公司的實際控股股東。

他們是粵東市經營醫美産品的首富,公司的産品研發部門最近剛上市了一批注射用透明質酸鈉和重組人員三型膠原蛋白溶液以及光動力治療儀,正是由于忙着産品上市,夫婦倆都沒什麽時間照看兒子,把八歲大的獨子章潤丢給了家中的保姆。

年輕的時候他們忙着創業,直到人到中年才想着要個孩子,兒子一出生全家人都寶貝得不得了,現在驟然失蹤,夫婦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章潤最後一次跟你們聯系是什麽時候?”初爻問。

範黎用手指擦着眼角的淚痕,深吸一口氣,道:“就是五天前,潤潤說他準備假期跟同學出去玩,向我要了幾百塊錢。”

初爻:“後來你們一直沒有再跟孩子通電話?”

“是啊,孩子都八歲了,總不可能十分鐘讓他報一次地址吧,”範黎說,“我也不知道他要玩多久,他說他要去少年宮,順便再和同學一起去小吃街逛逛,誰知道他一出門就是好幾天啊,急死我了。”

少年宮?

但監控視頻中的章潤和他的小夥伴們可從來沒去過少年宮,雖說少年宮就在時代廣場附近,可視頻裏他們的游玩方向分明是往反方向的電玩城去的。

初爻問:“孩子離開的那天晚上難道家裏沒人試着聯系過?一晚上不回家都沒人懷疑?”

“保姆跟我說了,”範黎嘆了口氣,“畢竟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出現,潤潤就是愛玩,盡興之後經常夜不歸宿跑去同學家。我以為他這次也是留在哪個同學家裏了。”

佩石眉頭微微皺着:“保姆?”

“她姓葉,之前是我們公司的員工,是當年跟我們一起創業的那一批人,”範黎解釋道,“葉阿姨年紀大了,辭職之後又要養活一家老小,我們跟她感情深,八年前我坐月子,就順便請她來我家當保姆,平時就是做做飯掃掃地,打理花草,照看孩子。”

“會不會是保姆……”佩石話還沒說完就被範黎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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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黎:“不會的,她都六十歲的人了,要是想對孩子下手,何必等到孩子八歲。而且前兩天我來這裏報案的時候警察也查過她了,說她案發的時候一直在家裏沒有出門,門口的監控也能證明,她一直坐在門口剝豆角等着孩子回家。”

坐在一邊的啤酒肚警察也表示這是真的:“保姆沒有嫌疑。而且我們已經問過報警人身邊跟孩子有關系的所有人了,除了家裏的保姆,其他人在孩子失蹤那天基本上沒有接觸過孩子。”

佩石微微點頭。

初爻看她一眼,說:“孩子身上有電話手表一類的通訊設備嗎?”

“有,我們給潤潤買了兒童手表,可以聯網也可以接打電話,”範黎聲音有些哽咽,“但一直打不通。是關機狀态。”

關機狀态的電話手表無法定位,再加上距離孩子走失的那天已經過去了整整五天,手表很有可能沒電,再想通過定位找到孩子難度很大。

初爻又跟範黎聊了幾句,忽然道:“你們是做生意的。”

“對。”

“平時有得罪過什麽人嗎?”初爻問。

範黎心裏一陣害怕,用胳膊肘捅了捅自己老公:“章天成,你上次不是說……産品上市的時候,很多人都不看好嗎。”

“我哪知道,”章天成有些不耐煩,“那些人再怎麽眼紅也不至于對孩子下手吧。老子得罪的人多了!”

調解室內陷入一陣沉默。

這時候那穿着連衣裙的女孩兒忍不住低頭哭了起來,大家的目光齊刷刷朝她看去,初爻将桌上的抽紙往她的方向推了一點,道:“你和同學出去玩的時候是一直都和章潤在一起嗎?”

那女孩兒抽抽噎噎的,低着頭不敢說話。

初爻掃視一圈,起身走過去:“你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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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兒看了自己媽媽一眼,怯生生地從椅子上下去,跟上初爻。

初爻把她帶出了調解室,随手放在另一間無人使用的房間的門把手上,将門推開後帶着女孩兒一起進去,沈淮坐在原處往外面看了一眼,也跟着初爻進了那間房間。

女孩兒坐在長椅上,雙手局促不安地絞在一起,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沈淮微笑着看着女孩兒:“你叫什麽名字?”

“紀非晚。”

沈淮變魔術似地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根棒棒糖:“給。一會兒旁邊這位叔叔問你什麽,你答就是了。別怕。”

“別緊張,”初爻蹲在她面前,“二十四號晚上跟同學出去玩了,是嗎?”

“嗯。”紀非晚低頭盯着自己的手指。

初爻又問:“為什麽出去玩,能告訴叔叔嗎。”

她猶豫一會兒,道:“學校裏有幾個老師開輔導班,被……被發現了。然後學校就停了一個星期的課。章潤說,反正在家無聊,就讓我們陪他一起出去玩。”

初爻微微一頓,注意到紀非晚的用詞是“陪”。但緊接着他又立馬反應過來,如果學校的老師因為開輔導班而被查辦的話,一般的學校不可能因這個老師而集體停課。

沈淮開口:“你在哪所學校上學?”

“啓智……”紀非晚說。

初爻有些疑惑地看向沈淮。

沈淮低聲道:“寄宿制貴族學校。”

原來是高收費的貴族學校,也難怪一停課就是一周。

“你們出去玩是章潤提議的?”初爻看向紀非晚,又問。

“他說他有錢,想去電玩城逛逛,但是阿姨會不允許,”紀非晚大眼睛忽閃忽閃的,“他說他請我們吃小吃,讓我們回到家以後千萬不要告訴他媽媽晚上去了電玩城。要說他去了少年宮。”

然後紀非晚的眼淚柱子啪嗒掉下來,嗚咽道:“我以為他早就回家了。”

事情很簡單,章潤家看上去管得不嚴但實際上很注重孩子的課餘生活如何度過,也許對于範黎和章天成來說,章潤去哪兒玩都行,唯獨不能去電玩城。但時代廣場的電玩城經營得太過紅火,吸引着無數少年兒童前去,于是玩心大起的章潤趁着假期裏向父母要了錢,表面上是去時代廣場旁邊的少年宮,實際上是帶着自己的好朋友們去電玩城,還讓朋友保密。

電玩城旁邊就是地攤街,監控視頻裏的章潤和紀非晚在一起,大家從電玩城離開之後,游玩小分隊在嘈雜的人流裏走散,其他幾個孩子念着章潤要請客這件事,手拉手去了小吃街,而一直和章潤形影不離的紀非晚則跟着章潤走到了地攤街上。

這個年紀的小孩已經有了相對清晰的自我認知,也能夠分辨好壞,章潤知道自己不能去電玩城,但還是聯合自己朋友們一起騙過了父母,再加上家境優越,他不像是那種會因為一點甜頭而随随便便被人販子帶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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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問了幾句之後初爻就把紀非晚帶回了調解室,調解室裏章潤的母親又哭了一輪,乞求警察一定要幫忙找到自己的兒子,說話間外面又進來一位民警,懷裏抱着個座機,神色有些匆忙:“又打電話了,對面一直沒說話,我看號碼顯示應該就是那個綁匪。”

“開免提。”初爻道。

民警将座機放在調解室的桌上,按下免提鍵。

此時的調解室內所有人都大氣不敢出。

只有範黎慌亂而不知所措地喊——“你說什麽?是、是綁匪的電話!他一定是要錢來了,一定是......”

初爻神色冷峻,雙手拍在鋪着透明玻璃的棕紅色辦公桌上,見來電顯示是一串随機數字,神色一凜:“你接。”

于是範黎渾身顫抖着拿起聽筒,初爻向身旁的佩石比劃:錄音。

同時,他又轉身按住方才那位送座機的民警的肩膀,低聲而果斷地說:“你,去通知你們的技術組,配合我帶來的人立馬做好技術追蹤準備!快!”

.

對面很安靜。

一開始幾乎安靜到什麽聲音都沒有的那種程度。

一陣詭異的動靜傳過來,像是電流通過的嗞啦聲。

——“爸!媽!救我!救我啊,救......”

不是綁匪,而是孩子扯着聲帶,聲嘶力竭吼地破了音,似乎還有人在暗處偷偷地笑,章潤撕心裂肺地重複了好幾遍“救我”之後,聲音逐漸變小,繼而又傳出一陣被人捂住口鼻才能發出的“嗚嗚”聲,再然後......

像是呼救的時候突然被人摁住,徹底沒了動靜。

範黎拿着手機的手已經顫抖得不像樣子了,她開始哽咽,然後對着話筒嘶啞地喊着章潤的名字。章天成皺着眉頭,一手按住範黎,疲憊道:“孩子都在別人手裏了,你喊有什麽用,能解決問題嗎?”

“那你倒是解決一個給我看看啊!你不是很有錢嗎,”範黎數落她老公,“你倒是拿五百萬出來給綁匪啊!”

電話對面的章潤并沒有說話,不久後在靜谧中開口的是一個聲音如機械般渾厚的男人。

——“範黎女士,您還記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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