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chapter52
chapter52
南邊的煙花廠就在慶山的對角線上,山高,植被茂密,算是這一片現代化城市裏少有的地形,據說翻過這片山,隔壁就是廣西。
按理來說煙花廠不應該建在山上,煙花易燃,制作煙花的原材料也都是可燃物,一旦管理不當,燒山都是分分鐘的事,也不知道之前的老板到底怎麽想的。
一組的車上,初爻坐在副駕,開車的那位小哥忍不住問出口。
“所以之前這裏發生過一次事故,大概是廠裏制作好的煙花保存不當,正好一個職工偷偷抽煙引發了火災,”初爻仔細回憶了一下自己這些年看見過的各類大型事故報道,“好像是我剛從警的時候,山火燒了快半座山,救火的消防員犧牲了三個。後來煙花廠被取締,老板賠了錢跑了,廠子也荒廢了。”
事故後那座山又很快被重建起來,盡管有部分植被已經永遠無法恢複如初。
開車的小哥差點當場驚掉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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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部署會開了兩個小時,再加上層層報備審批走綠色通道花了不少時間,調動警力協調各部門也費時費力,現在正是深夜,所有人各就各位各司其職,距離綁匪給出的時間還剩下三個小時。
淩晨一點。
三小時後就是黎明。
初爻的手機與沈淮保持暢通,沈淮和專家組反饋過來的消息是綁匪并沒有給分局的警察打去電話。
也還算是意料之中,綁匪不選擇催促,說明這個人對于錢的渴望其實不高,真正等待的,也許就是警察沖進煙花廠解救人質的那一刻,或者記者到位的那一刻。
山路難行,警車一路鳴笛嘶吼,艱難上山,初爻帶的一組打頭,幾輛警車齊刷刷在山腰處停下,再往前就是重建後的植被,沒有路,車子開不進去,只能依賴人力前進。
于是一群人立馬下車,穿戴好裝備後手持強光手電筒按照之前技術部門測繪出來的地形走,初爻把警用強光手電調成了大範圍光線,照射距離短,但是能見範圍大,他戴着戰術手套,一手拿着手電一手撥開眼前的荊棘,腳下的樹葉被踩得嘎吱作響,偶爾還有幾根纏繞的藤蔓絆住腳踝,蹭出一點微麻的痛感。
現在的粵東已經進入冬天,正好又是降溫的時候,昨天還是二十來度穿短袖,今天就得裹棉襖,山腰上的風又大,而他們這些人任務在身,穿着以方便行動為主,因此都很單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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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裏濕度高,總給人一種渾身上下不得勁兒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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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開車的小哥拿着測繪圖和指南針當起了人形導航,他說哪兒,初爻就往哪兒走,後面的一溜人就跟着他倆往哪兒,速度倒也很快,沒過半小時就摸到了煙花廠的地點。
初爻将方位報給二組後,石頭帶的包括部分特警的外圍警力也很快趕到了。
太黑,能見度低,又怕綁匪就在煙花廠裏會對人質造成威脅,因此初爻在之前的部署會裏特意強調過外圍警力不要靠太近,盡量分散站位,守住煙花廠四周的缺口。
一組裏剛剛給自己充當導航儀的助手率先帶着兩人慢慢靠近煙花廠進行現場摸排,兩分鐘後三人歸隊,向初爻報告情況。
“沒看見嫌疑人,但是被綁的孩子在裏面,情況不明,人還活着。”
“我看過了,那孩子被綁得很牢,是帶鎖的。”
初爻:“還有別的發現嗎?”
小哥搖搖頭:“裏面太黑了,其他的我也不确定。”
“知道了。”
初爻說。
他思索一陣,認為自己現在需要确認所有人是否已經到位。
“喂喂喂,”初爻将對講機插在左肩大臂上的口袋裏,低下頭嚴肅道,“我是一組,我已經就位。”
相對茂密的植被裏閃着各處分散的警車車燈,緊接着他的對講機裏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劃過兩道電流聲後,石頭開始說話:“收到——二組,就位。特警力量也已經就位。”
初爻淡然回應:“收到。”
電流聲再次劃過,對講機內傳來來自省武警總隊粵東支隊的聲音:“這裏是武警總隊粵東支隊,我已就位。”
初爻再次回應:“收到。”
他順便看了一眼時間,人員就位的時候正好是淩晨一點四十五。
秒針微微挪動,淩晨一點四十六。
緊接着他看了一眼黑暗中的煙花廠,靠在警車一側打開的車門邊,低聲道:“報告指揮組,一組、二組、特警武警所有人員已經就位,煙花廠無異動,未發現嫌疑人蹤跡,有被困人員一名,其餘情況暫時不明,是否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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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揮組裏有武警那邊的專家,在這種情況下,當武警和警察撞到一起的時候,他們選擇聽武警的。
——“立馬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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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初爻先進去了。
與此同時,綁匪一通電話打進了分局的座機,分局的人哪裏見過這種大場面,哆哆嗦嗦地把電話遞到駐局的談判專家手裏。
對面傳來一道有些年輕但又充滿着朝氣的聲音。
與之前給局裏打電話的時候不一樣,也許這一次,綁匪卸下了僞裝。
“你們還剩下……兩個小時。”
談判專家盡力穩住對方的情緒,盡可能地讓綁匪說更多的話,從而找出對方的破綻。
“贖金已經到位了,但是家屬不知道你的方位……我能多一句嘴嗎,你應該知道自己打給的是誰吧?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覺得你現在還能跑得了嗎,電話打到分局,如果非要等到我們動手抓你,你到時候再出來自首認罪就晚了。”
對面卻只是雲淡風輕地微笑:“是嗎,可是你們只剩下兩小時了诶。”
“聽你聲音應該是個年輕人吧,為什麽要做這種害人害己的事情?你不為自己考慮,難道也不為你的家人考慮考慮?八百萬不是小數目,我們的公安民警就算找到了人質的位置,但八百萬也不可能拉得過去,你現在在哪裏?不是要贖金嗎?”
……
另一邊,初爻撞開老煙花廠生鏽老化的鐵門,踏着滿地的碎玻璃往人質所在的方向過去。
不知道為什麽,四周放滿了珍珠棉。
煙花廠生産煙花需要用到珍珠棉嗎?
初爻腦中飛快閃過了什麽東西,然而下一秒,行動大于思緒,他已經來到了人質面前蹲了下去,開始上手給人質松綁。
那個小男孩渾身幹幹淨淨的,卻被鐵鏈捆住,初爻拿起鐵鏈的鎖頭端詳,立馬判斷出這種鎖不一般。
男孩啜泣着,臉上白白嫩嫩。
初爻一邊鼓搗着那鎖一邊分散他的注意力,語氣盡可能輕松:“怎麽樣小朋友,沒受傷吧?”
“沒、沒有。”男孩搖頭。
此時初爻随意瞥了他一眼,只見他臉上的淚珠子滾落下來,但卻不髒,身上也沒有別的怪味,渾身上下除了衣服髒了點,其他什麽傷口也沒有,就連被鐵鏈拴住的地方也沒有什麽特別明顯的壓痕。
這孩子,不像是被綁架的。
精神狀态也很好。
綁匪果真不是要錢,也不是為了殺人。
甚至還厚待了這個孩子,最起碼初爻判斷這孩子的皮膚并沒有缺水,也不像是餓了快一周的樣子,說明在警察到來之前,他過得還不錯,綁匪沒有虐待他,就連身上的鐵鏈也是剛綁上去不久的,雖然綁得緊,卻沒有壓到什麽危險的地方。
如此大費周章,到底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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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秒,初爻的認知就被瞬間颠覆了。
他無法理解一個看起來對孩子沒有做出一點傷害的綁匪為什麽會在鎖頭的最後一層弄出這種精巧的微型定時炸彈,于是他立馬放下了手裏的動作,低頭對着對講機:“指揮組指揮組,人質被綁,身上裝有一枚小型定時炸彈。”
其實也不是不可以硬拆。
但是代價有點大,初爻畢竟是學刑偵的,不是學拆彈的,哪怕接觸過這類型炸彈的拆解,卻也僅僅只是在大學的選修課裏學了點皮毛,工作以後需要用到這東西的幾率約等于百分之零點零一,僅此而已。
“一組請求增援,”他飛快地說,“指揮組指揮組,我們需要拆彈專家。”
然而就在他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身後突然燃起大火,完全毫無預兆的,唰地就是一片,灼熱的火舌兩秒之內席卷了整個煙花廠,就像當年的大火一樣,毫無征兆,燒得劇烈。
初爻的大腦在這樣的變故之下短暫宕機了一秒,四周被火海包圍,小男孩還綁在柱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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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哇——”
男孩的聲音瞬間被大火淹沒,初爻終于回過神,雙手放在滾燙的空氣裏不知所措,對講機猛地斷了鏈接,指揮組的聲音被電流聲覆蓋,斷斷續續,聽不清楚。
如果再不做出決定,他倆就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