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5.36銀河

36 銀河

冰雪消融，迎春花從春寒陡峭中冒出一抹新黃。鼠統掐指一算，直道這是去魔界的黃道吉日，宋曜便去跟掌門，各長老，各弟子告別，說他打算花幾年去塵世間雲游。大家對他相當不舍，不過修仙者選擇游歷人間，也是常事，他們給了長老很多物件，又是怕他病了，怕他窮了，怕他冷了，怕他無聊了，還好宋曜有個随身空間，否則根本帶不走。

其實，魔尊帶人回魔族，只需利用法器，一炷香的時間就能到，但祈夜闌就是想與師尊體驗二人時光，去魔族前，應當再去人世間走走。上次他們去鎮上除妖，人太多了，他幾乎沒時間與師尊獨處，實在是可惜，而現在，他可以獨占師尊了!

彩蝶鎮的北門街十分繁華，穿過一座座烏木牌坊，街道兩邊，餐館酒肆，琴樓書院，瓷器店成衣店應有盡有。正值彩燈節，整條街張燈結彩，舞龍隊穿街走巷，好不熱鬧。

祈夜闌給師尊買了冰糖葫蘆，蜜餞，肉串，糖畫，酸梅湯等等，見愛吃甜的師尊啃了一口糖冬瓜，甜得臉都皺起來了，自己也嘗了嘗，還真是，牙都甜酸了。師尊吃東西時，臉蛋鼓鼓囊囊的，讓人想捏他滑嫩嫩的臉蛋。

祈夜闌望着師尊的眉眼，極其深刻又複雜的情愫郁積在胸口，熟悉又陌生。

他輕嘆: “師尊，為何我總覺得，我不僅是你的徒弟。”

師尊: “你還是我的鼎。”

祈夜闌: “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感覺我認識你，和你相遇仿佛是夢中注定……我總會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有時會夢見我們剪了發，穿着奇裝異服……”

宋曜: “你相信穿越嗎或許你我本來在迥異的世界裏，一同穿越到這個世界了。”

祈夜闌: “不信，因為沒見過。”

宋曜: “或許我們正身處虛拟世界，而在現實世界，你我早就熟悉彼此許多許多年了。”

祈夜闌噘嘴: “師尊又想騙我!”

宋曜笑笑不語。

越往北門街中心走，人越多，高挑的徒弟護着師尊走在人群中，上臺階時，他總是走在前面，貼心地回頭，拉着師尊一步一步往上走。

宋曜仰望着斑駁光輝中的十八歲少年，濃眉俊顏，一颦一笑都惹人注目。

Advertisement

少年感覺到了師尊的視線，緩緩擡起眼簾，幽深的眸子裏映着萬千燈火。他的嘴角揚起一抹輕笑，有些狂妄，又有些可愛。宋曜立刻想起韋莊那句“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心跳似乎快了一拍。

兩人站在高高的拱橋上，少年用指腹擦去師尊嘴角的碎屑，含入嘴裏。

師尊的東西，少年都愛含入嘴裏，師尊吃的東西，師尊暖過的物品，甚至，從師尊身上流淌下來的水液……

師尊立馬看向別處。

畢竟還是早春，夜風還有些涼，師尊打了一個噴嚏。

少年便脫下外袍，罩在師尊身上。

師尊吐槽: “我覺得你更像師尊。”

祈夜闌慵懶地将小臂搭在師尊肩上，湊近他笑笑: “那你叫聲師尊聽聽，嗯，叫夜闌哥哥也行。”

他當然是在逗人，以他對師尊的解，師尊才不會照做。

宋曜噗嗤一聲笑了，他想到了沈慕寒，還真是，每個世界的主角都希望當哥哥。

嘴巴上滿足一下對方，倒也不是不行。

于是他悄聲喊: “夜闌哥哥。”

誰知他這一喊，一直肆意張揚的少年，臉蛋瞬間紅透了。

宋曜最喜歡看他這樣了，實在忍不住繼續逗他。

于是他湊過去，一個字一個字從他口中蹦出來: “夜，闌，哥，哥。”

少年的呼吸顫了一瞬。

接着，也不管這裏有多少人，不管有多少視線，他摟着師尊的後頸，側頭吻了上去。

開始放煙花了，人們歡呼着，爆炸聲震耳欲聾。

可是橋上的兩人，從頭到尾都沒看天上的煙火。

他們只能聽見對方的呼吸。

只能感受對方的溫度。

只能品嘗對方的味道。

倒是周圍好些小妹妹，驚得捂住雙眼，又忍不住從指縫偷看，看得面紅耳赤。

*

兩人晚上住了間客棧，第二日又玩耍了一天，這才動身去魔界。

某少年魔尊想在心上人面前耍帥，化為黑蟒，載着師尊騰雲駕霧。他們穿梭在雷雨中，可就連雷雨都會避開他們，滴雨不沾。穿過黑雲，看見巨大的彩虹，黑色的鱗片變得五彩斑斓，仿佛由數不清的寶石拼接而成，十分奪目。

經過一個又一個城鎮，穿過險峻山峰，越過萬丈深淵，他們終于來到了魔界。

魔界以黑，紅為主，在黑色的危崖之上，矗立着重重宮闕，高塔聳立，巍峨壯觀。飛瀑垂簾，怪樹嶙峋。山下盛開着數不清的彼岸花。

當他們穿破雲層，站在懸崖之上，無論是天上飛的，地上跑的，立馬聚集在巨大的中央廣場上，匍匐在少年魔尊跟前，嘴裏歡呼“魔尊回來了!魔尊回來了!”

如此中二的一幕，更讓宋曜好奇，到底是誰寫的劇本

雖然在心中吐槽中二，宋曜還是有些震撼。

祈夜闌并沒有在子民跟前多加停留，将宋曜帶去寝宮歇息。

寝宮門口，一鹦鹉見主人回來了，興奮得不得了。

別小看這只鹦鹉，其實他是主人撿的小妖，心思多着呢，魔界的八卦他都知道。

小鹦鹉當然知道主人花了這幾年去青岚門拜師的事，現在竟然把師尊給擄回來了，不愧是主人!主人一定會将這個師尊軟禁在魔界，多加折磨，直到寒疾被徹底治愈!

他見主人對這位師尊格外體貼呵護，心想，害，可憐的人類，雖然你長得有一點好看，但主人不好男風，他只想要你的暖雲決，好可憐哦以後你都逃不掉了。

他的主人将師尊帶入寝宮後，也沒見兩人出來。

過了三天三夜，主人才又一次出現。

又過了一天，這位師尊才出來用餐，走路有些不利索，脖子上有奇怪的紅印。

不少魔物賄賂小鹦鹉，想知道些最新八卦。

小鹦鹉哼哼:呼呼呼，那個人類挺慘的，被折磨了三天三夜，主人可能想弄死他。

他憐憫地說:咕嚕咕嚕，不過小爺有些佩服他，心态是真的好，這麽慘了還眉開眼笑的。

直到某天，小鹦鹉停在寝宮窗前，看到自己尊貴的主人跪在這個人類跟前，抱住他的小腿認錯……

小鹦鹉目瞪口呆。

又一次，看到尊貴的主人環着人類的腰，仰頭撒嬌。

小鹦鹉差點呱呱呱地尖叫出聲，下巴都要掉了。

最近一次，他尊貴的主人為了讓人類開心，把他這個高貴的小鹦鹉送給他玩。

小鹦鹉:……

小鹦鹉覺得，只要這個人類開心，他的主人願意當人類膝下的寵物。

此時別的魔物再來問他，小鹦鹉便會用翅膀捂臉:咕嚕咕嚕，沒想到小爺也有看走眼的一天，只能說，現在魔界老大，是那個人類……

*

來魔界一個月，宋曜修煉完成，好感度已達到96%。

鼠統十分興奮了，畢竟主人就要蘇醒了。

又是一個黃昏。

黑蛇躺在重重疊疊的彼岸花裏，盯着面前肉嘟嘟的小宋鼠: “我還記得師尊以前相當怕我，看到我渾身哆嗦，好像……就是昨天的事呢。而現在，哪怕我們呈現這樣的狀态，你也完全不怕我了。”

小宋鼠用小爪爪梳理毛發: “我都習慣了。”

又輕輕拍拍蛇蛇: “而且我信任你。”

黑蛇開心了，用蛇頭輕輕蹭小宋鼠。

黑蛇睡着了，小宋鼠望着晚霞發呆。

火燒雲在天空中翻滾，彼岸花在大地起伏，如同紅色的海洋。

風将火燒雲卷到天邊，太陽西垂，當最後一線光芒消逝後，整個世界一片幽冥。

星星點點的幽藍色蝴蝶在花叢裏飛舞，落上小宋鼠的指尖。

輕輕一吹，蝴蝶又飛了起來，發出五彩的光。

兩人在結界之中，整個世界是那般靜谧，好像能聽見花瓣墜落的聲音。

小宋鼠輕輕撫摸黑蛇光滑的鱗片。

不知為何，他會希望更久地留在這個世界。

他會有些舍不得這片花海，這片黃昏。

有些舍不得，這條粘人的蛇蛇，這座放肆的鼎，這位驕傲的魔尊，這個……可愛的少年。

黑蛇做了什麽夢，睡得很不安穩。

這些天，他一直都是這樣，總是做噩夢，總是患得患失。

雖然他再也沒有問過師尊是否愛他，雖然他再也不去執着什麽兩情相悅，但他害怕這個人從他的世界消失，他害怕出現任何變故，他害怕一個人走到世界的盡頭。

當他醒來時，他和師尊都恢複了人形。

他眼角含淚，緊緊抱着師尊的腰，聲音悶悶的: “我夢見你……離開我了……你會一直待在我的身邊嗎”

宋曜每次看到他這樣，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上次我跟你說，或許這裏只是個虛拟世界，我們在現實世界，有別的身份，別的名字。夜闌，你還有一個名字。”

祈夜闌: “什麽名字……”

宋曜輕聲道: “任，西，暝。”

他在土地上，緩緩寫下這三個字，被注入靈力的字眼，在花叢中泛着淡淡的光芒。

祈夜闌的雙眼緩緩亮了起來: “所以，你不會離開我，對嗎”

宋曜笑了笑: “是啊，我什麽時候離開過你”

夜風吹拂着祈夜闌的墨發，他長久地仰望着懷裏的人，好似要将他永遠镌刻在記憶裏。

此時此刻，祈夜闌頭頂上的好感度，已經到達了100%。

但沒有提示，宋曜也并未注意到。

過了好一會兒，祈夜闌輕聲邀請: “師尊，我們一起去北巅看星星吧。”

他們一起來到北巅，這裏視野開闊，頭頂上便是圓盤一樣的遼闊天際。

祈夜闌仰望天空: “師尊，快看，好多好多星星!”

他似乎看到了最為璀璨的宇宙。

而宋曜笑道: “你又在耍寶了，明明沒多少星星。不過也正常，今天烏雲這麽厚。嘛，雖然少，都在拼命發着光呢。”

有那麽一刻，祈夜闌的神色是僵硬的。

很快，他又恢複了笑容: “你知道嗎，在魔族，情侶都愛來北巅看星星。據說，如果真的，從身到心都癡迷于身邊人的話，會看到最為璀璨的星空。”

他的嘴角依然帶着若即若離的笑，那雙眼映着璀璨: “我看到了呢，層層疊疊的星星挂在天上，那麽亮，數都數不清……”

宋曜愣了愣: “只是傳說而已……”

祈夜闌: “我該說，這是設定，是最終的考驗。當然，你不用擔心，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答案而已，無論你是否能看到璀璨星空，都不會影響好感度。”

宋曜聽到這句話，便知道眼前的祈夜闌已經恢複了所有記憶，他是祈夜闌，也是沈慕寒，更是任西暝。

宋曜: “整個劇本，包括原著，是你寫的嗎你為什麽要帶我看星星，我……”我為什麽看不到……

任西暝凝望着宋曜，他的眼神好像可以直接穿透宋曜的軀殼，直達他的內心: “沒錯，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第二個故事的發展梗概，還是原著都是我寫的，高中那會兒無聊，你知道我，反正沒朋友，比較宅，沒事可做，就愛寫一些極端的小說。主鼎設定，蛇鼠設定，師徒設定，都是我的惡趣味，那個鏡花水月鏡，也是我強加的，我一開始還寫了囚。禁情節，哈哈。”

任西暝輕笑一聲，垂下眼睫，繼續慢悠悠地說着，聲音如同迎面而來的夜風，有些冰涼，有些疏離: “哥哥，你看不到璀璨星空，很正常。或許你已經有了些許欲，但還不夠，離癡迷，離愛，還有很長很長的距離。況且，你的欲都是人設和劇情的産物，你的心動是特殊環境産生的效應，你攻略的，攻略你的角色，也只是美化的怪物罷了。我想，你也早就意識到了，所以你并沒有徹底融入，總是能疏離地進行思考，當然不可能徹底沉溺了。”

任西暝說的每句話，乍一聽，是合理的，甚至是精确的。可是，宋曜認為這些話不都是對的。

他情不自禁地反駁: “你為什麽總說自己是怪物”

任西暝愣了下，沒說話。

宋曜抓着頭發: “還有，你說欲和愛還有很長一段距離，說得好像你很懂愛似的!”

任西暝沉默了須臾，道: “哥哥，你說得沒錯，我完全不懂愛。所以，我希望和你一起去尋找愛。如果你，提前知曉了……該如何去愛，可以教教我嗎”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沒有過多的表情，好像冰封了似的。

而他的語氣，是在央求。

宋曜嘆息了一聲，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好啊。”他說。

任西暝的手，毫無溫度。

被握住的手指，輕輕顫了顫。

他又笑了起來，笑得甜甜的。宋曜卻感覺他的笑容，是笨拙又溫柔的假面。

任西暝道: “那哥哥，我想靠在你的身上，可以嗎”

宋曜想起了曾經在那片槐花樹下，他也說過類似的話。

當時，任西暝/沈慕寒說: “你放心，就算我知道你是為了攻略我，才會對我那麽好，我還是挺高興的。現在，可不可以讓我躺在你的膝蓋上，睡個午覺呢睡完，好感度一定能到90%。”

他莫名感到鼻子有些發酸。

任西暝得到了他的同意，靠在他的肩上。

很顯然，他并沒有将所有重量都壓在宋曜身上。

真是個麻煩的小孩。

宋曜摟着他的肩膀，輕輕拍了拍: “放松。”

任西暝笑了笑，宋曜這才終于感覺到了他的重量。

宋曜望着天上零星的星辰，想象層層疊疊的星星鋪滿整個夜空的畫面，一定像銀河一樣壯觀。

他轉頭看任西暝，突然發現，就算他自己看不見，卻能在任西暝的眼中看見。

是啊。

銀河，就流淌在任西暝的眼裏。

不知不覺，宋曜已經湊過去，輕輕地吻了吻他過于美麗的眼睛。

任西暝的睫毛如同蝶翼，輕輕掃過宋曜的下唇，有些癢。

剎那間，他的眼中有着震驚，下一刻，他垂下眼簾。

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眶滑下。

“你還是那個，心軟的神啊。”他嘆息。

此時，天邊燃起一抹紅色，越發耀眼，那是火焰。

熊熊烈火燃燒了連綿起伏的山巅，燒毀了整個魔界，燒毀了無盡花海。

宋曜知道，這個世界要結束了。

本能的緊張和恐懼再度襲來。

任西暝望着朝他們席卷而來的烈火，将宋曜護在懷裏。

烈火淹沒了一切。

他們在數據的火焰中漂浮，發絲飛舞。

“只剩下一個世界了，哥哥。”任西暝道。

“我很快就會通關，你就乖乖等着我救你吧。”宋曜自信地說， “還有你想知道的，愛的含義，我會早些學會，然後教會你。”

“嗯。”任西暝輕聲回應，在這樣的時刻，他突然問， “哥哥，你知道我為什麽給你起了‘北辰’二字嗎”

在這個世界，宋曜字北辰，宋曜還真沒想過為什麽起這兩個字。

宋曜搖頭。

任西暝笑: “因為你是我的北極星。”

說着，他将額頭抵上宋曜的。

兩個人是那般近，那般親昵，宋曜幾乎以為對方要給他一個離別吻。

可是沒有。

簇簇火焰猶如盛放的紅蓮。

在重重紅蓮之中，任西暝啓唇: “那麽哥哥，最後一個世界見。”

————————

最後一個世界，未來設定，主題為“愛”，大概率科學家(宋曜)X仿生機器人(任西暝)

明天可能會更，也可能會請假構思，感謝追到這裏的你，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