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命中注定
命中注定
比起還未有結果的，眼前手邊已出現的文件和報告顯然更讓晏冷淡有興趣一些。
他從休息室門邊退回，任由它大敞四開、露着肚子，手抄在口袋裏慢慢踱步走到辦公桌後面，秦明月已經将需要他過目的、或簽字的文件分門別類，規規矩矩地放好。
同時，在老板還尚未開工之前，一板一眼地對男人說：“老板，《行家》新換下的項目對接設計師已經啓航，預計明天早上到香港。另外半個月後他會有一個秀在這邊，邀請函已經送到了特辦處。”
“我認識的？”晏冷淡拉開椅子，随口問道。
“應該不算。”秦明月難得沉思了一下，他斟酌地說：“确切地說，他的家人您更相識一些。”
晏冷淡：“？”
“是AU。”秦明月說，“貝特斯的弟弟。”
晏冷淡這下是終于有了點興趣，扶着把手的手漫不經心地敲了幾下，身體靠在椅背裏，示意他繼續。
“說說。”
“我并不确定您了解多少。”秦明月的模樣有幾分猶豫。
“無事，說你知道的。”晏冷淡把玩着腿間一個漂亮的玩偶，不冷不熱。
“大概是三年前AU在一場大秀裏聲名鵲起，不過那時他使用的是一個中文名字，也就是老板您應該更熟悉一點的窦觀山。”秦明月說，“在那之後窦先生又辦了幾場大秀之後就失蹤了，在時尚圈裏一度銷聲匿跡，直到一年半前，AU這個名號才忽然傳開。”
晏冷淡點點頭，想起蔣純昨晚的消息，很是客觀地評價：“以阿山的才氣，确實可以得到保羅的青睐。”
“您說得不錯，窦先生之所以能夠接手這個項目，邦特先生确實功不可沒。”秦明月抽出一份文件，将它攤開翻到某一頁，之後才恭敬地遞給晏冷淡：“由于誤會，邦特先生的簽證出了問題，短期內沒有辦法如約前來錄制節目，這讓邦特先生很惱火。因為他不想讓行家制作組第二候選人維羅小姐頂替他的名額，所以他便慷慨地推薦了目前時尚圈比較看好的設計師AU，并且一力促成了這件事，表示AU的身上的光環和經歷更适合面向大衆，引起興趣。”
頓了頓，他補充說：“另外，窦先生如今更喜歡外界稱呼他為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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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不置可否。他掃了一眼文件，一目十行地看完，卻對其中存在的部分關鍵字眼皺了皺眉，忽然問道：“AU能同意？”
“AU另外向制作組簽了一份更細節的協議。”因為這位新任對接身份的特別，故而提前看過文件的秦明月知道頂頭上司問的是哪個。
“除了一部分內容是制作組方提出，剩下的大部分基本由AU修改潤色加自己提出。”秦明月垂着手眼觀鼻鼻觀心，将那位設計師的原話原封不動地向老板敘述：“AU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他離開時尚圈雖然不算久，但因為三年前他是一個沒有資歷的華裔，很多看好他卻等不起的資源都被瓜分，再加上圈子裏部分同行對他很有敵意，他如今能得到的資源已經很少。所以AU需要一場炒作，要自己能得到更多的關注和名氣。”
“怕是不止如此吧。”晏冷淡将這份文件重新打開，從頭到尾地看完，語氣冷淡：“他想要什麽，貝特斯不都會給他？”
秦明月沒說話，保持沉默。
冷酷俊美的男人果然擡起頭，薄薄的紅唇勾着笑，目光冷凝，聲音發沉，好似一聲調笑：“他這是想在另一場好戲裏，為貝特斯分一杯羹呢。”
“果然窦家血緣關系便是天然的同盟。”晏冷淡将文件扔在一邊，發出啪的一聲響：“罷了。加一個也加，加兩個也是加，給貝特斯的人情送出去了，就斷沒有因為多一人而收回來的道理。”
“告訴貝特斯，兄弟情深我見了，來日我要他的回報，也要第二份。”年輕的財團執行人語氣冷酷到極致，“至于他自己，就當是我給他的添頭，不用還。”
站在他面前的秦明月低下頭，恭敬地說：“是，老板。”
朝霞時分，香港的天色驟變，哪怕坐在桌子旁也能看到窗外青白陰冷的天。路修遠走出室外，狂風吹起他的頭發和衣衫，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冷着臉迎風而立，背對着來往的人群，和監控他的眼睛，掏出口袋裏的手機給不知道是誰打了個電話。
“你究竟想做什麽？”路修遠單刀直入，冷聲質問。
“只是做了一點該做的事而已。”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悠悠揚揚，竟然是秦鶴連：“不然你還能在他身邊待一輩子？”
“不勞你費心。”路修遠冷冷地說。
男人在那頭笑起來，他的語氣相較于人前在路修遠的萬般戲弄，這時顯得更為稀松平常。他懶洋洋的語調，甚是篤定。
“你放心，你會贏的。”
香港，S9時尚園區。
衆多身材高挑瘦削或魁梧奇偉的歐美人種來來往往在漆黑幕牆的場地裏穿梭，他們面色匆忙，來去如風，在數量不少的機位中靈巧避過。
其中有起碼三分之一一半是女性，剩下的多為男性，整個會場交談聲不止，偶爾還會有拔高的語調，在忙碌的人群中喊着誰的名字。
晏冷淡就是在這樣的場合下出現的。
深海藍休閑正裝，在大亮的燈光下流傳着銀色暗紋，金棕色的領帶一絲不茍，壓着簡單的黑色絲質襯衫，上面還繡有銀灰色實心圓圈。
他獨自一人孤身前來，混雜在各色來客和現場繁忙的場工和設計師之中，氣息收斂、如魚得水一般未曾引起他人的注意。
直到他走至一個歪着頭在和一個頭戴黑帽、身着黑衣的男人争論的設計師身邊。
“晏氏集團，晏冷淡。”他彬彬有禮地一颔首，令人注意到他光潔幹淨的下巴有一些尖銳，而這張臉上冷硬的線條帶來的威懾力，愣是能讓人下意識忽略他的年輕俊美。
戴着黑帽子的男人咧嘴笑了，他有一些矮，尤其是在這樣的空間海拔對比之下，顯得他本不算太胖的軀體看起來不那麽勻稱。
“你好晏先生，我是《行家》總導演，葉春明。”他肩頸位置上挂着一個牌，紅色的繩、透明的卡，上面寫着他的名字和職位，以及出入特定場合排序的編號。
“你好，葉導演。”晏冷淡颔首向他致意。
葉春明沒有伸出手，只是在語言上表達了自己的敬意。因為他知道晏氏集團的執行人不喜外人的接觸。
“AU。”等他們簡單的寒暄完，他對面的年輕男人才開口說話。他沒有笑，反而像是處于某種讓他苦惱的事情中、皺着眉頭。設計師長相深邃，他是混血：“好久不見，阿晏。”
“好久不見。”晏冷淡的眼尾微微上挑，狹長的眼睛看人時有幾分人如其名的冷淡和壓迫性，“我沒有想到會是你。”
“是我的幸運。”AU想起臨行前面容嚴肅的保羅，總算笑了起來，放松下來的愉悅沖淡了他眉目間最初的煩惱。
公事繁忙的晏冷淡也沒跟他們多說廢話，反而直接進入了主題。
“我剛剛看你們好像在争執。”晏冷淡說。
“是的，晏先生。”葉春明接過話頭，他剛剛沒有對身旁兩人的相識有什麽反應，相反對于晏冷淡提到的話題又重新燃起了在意：“是關于AU先生的秀場剪輯。”
“他想要自行負責他的秀場剪輯，”但是合同上清清楚楚地寫了，關于秀場剪輯《行家》制作組須全權負責。他轉過頭看向年輕的設計師，語氣無奈：“我知道您對于專業團隊的毀約耿耿于懷，甚至擔憂我們能否會如約完成質量上乘的後期剪輯。但是先生，請您信任我們，我們不會對您的秀場宣傳拖什麽後腿。”
“葉導演，我在臨行前有對《行家》的制作班底有過深刻的了解。我很佩服您和您的夥伴們對于手下作品的精益求精，也很感動有你們這樣能對影片的嘔心瀝血，但是葉導演，《行家》的剪輯工作量暫且不談，只是您和您的團隊不曾涉及時尚圈這一點是我沒有辦法放心的。”AU客氣地說，他的語調很斯文輕緩，說起中文有種別樣雅致的強調，這樣動聽悅耳的嗓子哪怕聽起來連內容是長篇大論都不會感到枯燥和乏味：“合同上同樣也寫了，倘若制作方無法提供更好的幫助，我将有權要求自行負責。”
“原本的專業團隊是哪來的？”晏冷淡聽着他們又要開始車轱辘話一樣的争論不休，忽然在一個間隙裏發問。
原本話到嘴邊想要勸說的葉春明回答：“是鹿奈神伶的專業團隊。”
鹿奈神伶，有名的高定品牌，以濃厚的異域風格出彩而聞名遐迩，其宣傳片更是數次出圈，幾度為其迎來爆點熱度，是為業界經典營銷案例。
《行家》制作組的誠意的确不錯。
“這樣的私人團隊一般不會輕易毀約。”晏冷淡說，“你們有查過是什麽原因嗎？”
“查過了。”葉春明嘆了口氣，說起這個也是滿臉疲憊：“但是那邊負責人也說不明白，只提私人原因。”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支團隊是挂名在唐森旗下。”AU從桌子邊抽出兩瓶水，一瓶給導演一瓶給自己，晏冷淡不喝外面的水。他一邊喝一邊說，剛才跟導演扯皮那麽久不覺得，現在一停下來真是口渴：“唐森一直風評不錯，不管是真旗下還是挂名的，都沒有出爾反爾的例子，這時第一次。”
“哦，唐森。”晏冷淡聞言點點頭，若有所思：“這樣，我知道一家公司，AU的秀場剪輯可以由它負責。晏氏願意幫忙出面牽線，想來不會有什麽問題。”
他說了一個名字，葉春明和AU的反應各有不同。
“竟然是炙日！”葉春明說，“炙日的話，的确有一支合适的團隊，它的專業性同鹿奈神伶的相比不遑多讓。我們原本的優先級也是它，只是當時聯絡的時候他們秘書告訴我總負責人不在，短期內聯系不上，這才放棄了。”
說到這兒，葉春明面上有幾分喜色：“峰回路轉啊！”
AU的反應倒是慢半拍，他皺着眉，不像是對這個名字的陌生和反對，而是好像在想什麽事。
晏冷淡注意到了，微微挑起一個笑，似浮光掠影般蜃幻：“怎麽了？”
葉春明也問，這些日子他已經和這位異國的華裔熟悉，在不談公事前語氣也比較直接：“AU，你在想什麽？”
“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個名字。”AU說，他苦惱的事情才下去一件，又上來一件：“但是想不起來。”
“炙日名頭的确很大，它在業內很有名。就是在時尚圈存在感也很高，你若在哪裏聽過也無可厚非。”葉春明說。
“不，不不，不是這個。”AU說。
“我記得你從前做過私人定制，說不定你也給它做過，還是你的客戶呢！”葉春明想起AU早年的經歷，他哈哈一笑，調侃地說。
中年導演的話好像撬開了什麽邊角的記憶，火光電石間，AU的腦海裏劃過一道光！
“我想起來了！”年輕的設計師一拍腦門，很快就從自己的記憶裏扒拉出一號人物，準确的對號入座，他語速奇快無比地道：“你這麽一說的話，我的确給它做過私人定制，不過不是公司，是它公司的老總。”
某個關鍵詞一閃而過，晏冷淡聞言眉峰一挑，有些意外。
“它公司的那個負責人，是不是姓路？”那邊混血設計師還在說，同葉春明對着細節：“是不是叫路修遠？路漫漫其修遠兮的修遠？”
“你認識他？”晏冷淡起了點興趣，饒有興致的反問。
“對啊，你認識他，AU？”葉春明顯然也很好奇，他問男人：“這個路總很神出鬼沒的，一向很少露面，但在炙日威信很高。你竟然認識他？”
“嗯哼——他是我的客戶之一。”一旦記憶回籠，AU顯然有些印象深刻，立刻侃侃而談：“路總人很好，脾氣也不錯，我做毀了他的交易訂單路總也沒有生氣。就是有點冷淡。”
葉春明聽了大笑：“你竟然也有馬前失蹄的時候！”
“那時候脾氣太抓馬了……”
提起早年往事，被葉春明調侃，AU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他一邊回憶一邊對葉春明說：“你也知道我的脾氣，不然我也不會被排擠得那麽嚴重。”
“對了，路總結婚了嗎？”頓了一頓，年輕的設計師像是想起了更多的事，忽然間眼神閃爍，顯然模樣十分好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