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吊橋效應

吊橋效應

“他是我表哥。”

銀弧如波,深深地攀上兩具黏糊緊貼的男性身體,他們之間距離很近,近到所有暧昧和秘密都在純淨聖潔下無處遁形。

就像有求必有應的慷慨神明,伴随着聖地裏重重迷霧散去,一切設置的謎團皆将被抛出揭秘的答案。

背後的年輕男人抱着他,頭發毛躁地翹起,淩亂地壓在他的頸邊。月光賦予晏冷淡摘落果實的權力,隐隐有紅色在路修遠肩頸流連,輕輕啄吻,露色深重的冷在濕潤的皮膚上留下陣陣戰栗,男人如同仿若未聞。

路修遠又說了一遍:“他是我表哥。”

晏冷淡不甘寂寞的唇舌才終于頓住。

他将下巴墊在路修遠的肩膀上,和枕邊人臉貼着臉,熱終究融化不了雪,只能被減弱火熱。晏冷淡挑起眉尖,懶洋洋地一笑,對路修遠的話并沒有太多意外。

時過境遷,真相大白,即便沒有那份形同于無的調查結果,晏冷淡也能靠着三分細節猜出剩下的六分往事。

毫無疑問,秦鶴連和路修遠的關系非常緊密。炙日的成立,贊賞的提拔,路修遠被盯上時幾次伸出的手,商場對他的維護,還有最後,即便多次被毫不留情的拒絕也不會生氣的大度,所謂股份的索求。

曾有人在聚會上談論起秦鶴連與路修遠,表示這位秦總不負盛名,果真十分愛才,即便退出了炙日高層,竟然也能依然對這位路總相當維護,關系好到就好似高山流水、千裏馬遇伯樂。

當時晏冷淡對此的反應很冷漠,在整場聚會中都始終執鞭策馬,非常具有高貴的晏氏太子風範。但誰也不知道這位爺回家轉頭就垮起個批臉,粘着路修遠咕叽咕叽地告狀說自己不喜歡秦鶴連,哄得路修遠腰酸背痛。

但鬧歸鬧,其實晏冷淡對路修遠和秦鶴連的關系是沒有任何意見的。

這可能是出于路修遠信任和篤定,還是對于同類的精準直覺。閑來無事,心血來潮的晏冷淡曾很無聊地想過,枕邊人可能和上司的關系,卻唯獨沒有想過路修遠能和秦鶴連有什麽超出界限的暧昧。

因為正直如路修遠,有着很強的處事規則。比如,他絕不會吃任何一株窩邊草。

他對待秦鶴連,沒有任何肉|欲上的暧昧,也沒有任何精神上的情愛。

Advertisement

而秦鶴連亦是如此。和路修遠如出一轍的眼神幹淨,距離有度,态度坦蕩又清清白白。

況且真要有什麽,這些年他布置在路修遠身邊的人從來不少,甚至多到難以想象,直到現在各種相關的人手都沒有被晏冷淡撤回。

單就這一點而言,晏冷淡也不會昏了頭一樣地覺得他倆能夠避開這麽多監視的眼睛,背着他搞出點什麽新鮮的顏色來。

他們的關系,無非就那麽幾種。

惜才,博弈,和最離譜不過的,親屬關系。

晏冷淡的腦海中掠過有關秦家的關系網,一張張都是見過或完全陌生的臉,他的眼眸深處漫上幾分若有所思,并沒有想到懷中的愛人究竟是秦家哪個分支的孩子。

他這麽想,也就這麽問。

晏冷淡:“阿遠是哪家孩子?”

面對男人的疑問,路修遠沉默了一下,等到枕邊人眼睛眯起。尖齒若有若無威脅着男人的皮膚時,路修遠才兀自開口:“沈家。”

一個名字一座城,一座城池一個鑰匙。

熟悉又陌生的詞彙響起,記憶裏鋪天蓋地的悲憾和蒼涼襲來。在晏家另設的獨立祀堂,一排排異姓名字雕刻,每到梅雨季晏老爺子沉默的臉,令人唏噓也紅了眼的陰霾血色。

晏冷淡剛剛所有暧昧的舉動都沒了,私人情緒從他身上抽離消失,意外的同時默不作聲,神情變得端正嚴肅,他下意識擁住路修遠的手臂一緊。

“是——香港晏家,沈氏一支。”路修遠的語氣似遠似近,比風吹雨打、過盡千帆的平靜還要淡然。

歲月荏苒,光陰流轉,愛與恨的糾纏都在被人遺忘,只有最終的結局被屢屢談及,化為歷史長河裏浩瀚無垠其中毫不起眼的一粟,融進家國道義,澆鑄新的靈魂。

“我的祖母,是當時沈家繼承人的情人,曾是京城舊街有名的賣花女。因遇人不淑被人拐賣,撞上帶隊北上救援的沈君恒,為感謝他的救命之恩,祖母不過二八年華,就毅然決然投身于他所忠誠的革命事業,化作棋子作為線人,為他提供沈家需要的情報信息。”

“我也是在很久之後才得知,她是一位非常值得敬重的女性。”路修遠的聲音低沉喑啞,将那段鮮為人知的前塵往事娓娓道來,呈現出那個年代的風土人情和遙遠險事,躲藏進記憶畫卷中一位位沒有面龐的無名英雄被逐漸展開。

“我的祖母以賣花女的身份行走大陸,只用單薄的肩膀和一雙纖纖柔荑輸送出相當多的多方情報。其中不乏非常重要的信息,多次在沈家決策時起到關鍵作用,也為大陸局勢增添不少勝利的信心。”

“誰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能在種種危險下全身而退,又是從哪裏得到那些重要的情報。大家笑稱她為內陸送來光明的拂曉,指引和平鴿展翼的螢火蟲,稱贊她是巾帼不讓須眉、賣花女亦不能小觑。”

“後來戰事升級、局勢緊張,沈家的地位和身份終歸敏感,暗地裏的救援行動被迫停擺。沈君恒是一位君子,他知道我的祖母還尚在大陸無人相護,哪怕顧及種種原因、遠在香港的沈家實在深覺鞭長莫及,他也擔憂她是否單打獨鬥過于危險,費盡周折托了人請求我的祖母,跟随好友的商隊去往香港。”

“我的祖母……同意了。”

“她趕赴香港,被沈君恒接進沈宅,同時也并未松懈對革命事業的追求。因和沈家繼承人志同道合,還有沈家上下對她的敬重,她後來便屢屢與其合作,幾次三番共經磨難和危險。”

“大約是日久生情,也大約是吊橋效應,我的祖母愛上了沈君恒,而沈君恒……也成了我的祖父。”

後來的一切,不消路修遠多說,身為晏家繼承人的晏冷淡也知道答案。

沈家繼承人一生未曾婚配,不是因為他們分開,也不是因為他不願意給。而是他來不及,他還來不及給路修遠的祖母一個名分和婚禮,就消亡在了香港海巷的某一條街上,英年早逝。

為他獻上無限忠誠的革命事業,為他铮铮若鐵青松翠竹的白梅蘭。

“我與秦鶴連,大約是在五年前相認。”路修遠說,“我的母親從未告訴我關于沈家的事,我始終都認為我姓路。直到我被對手構陷,險些死在那一場車禍裏,原本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便不想打擾的秦家再也坐不住、忍不了,插手相認。而這些往事,我也是那時才知。”

“是誰傷害你?”晏冷淡忽然問。

“已經處理了。”熟悉如路修遠,聽到他的問話時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輕輕翹起,他玩笑一般地說:“怎麽,晏晏不知道嗎?”

晏冷淡搖頭,亂蓬蓬的頭發蹭着他的頸窩:“我不知道。”

“也是,秦家不會留下痕跡的。”不過轉瞬路修遠就想通其中關竅,他了然于心,笑着問晏冷淡:“晏晏想做什麽,為我報仇?”

“當然。”男人在這類問題上向來大方坦誠。晏家太子奉行的就是仇要報的理所應當,光明坦蕩。

路修遠笑了起來,即使這場婚姻真情難辯,疑是逢場作戲,但此時愛人的回答還是沖淡了他敘說往事的淡淡傷愁。

“我欺騙了晏晏,行為和于玚沒什麽兩樣,晏晏也會想要為我報仇嗎?”

“為什麽不?”出乎意料的,晏冷淡反問他:“我喜歡阿遠,我也了解阿遠,自然會感到心疼。”

路修遠被他的直球打得啞然。

晏冷淡親吻着他的耳朵,沒有情|色和欲望,毫無狎呢的愛戀,他低啞冷淡的嗓音不免有些含糊不清,仿佛注定不會被相信的諾言。

“阿遠,你永遠是特別的。”

六月中旬,第一次任外界流言蜚語都巍然不動的晏氏集團終于有了動作,在所有或探究或興味的打量中,晏冷淡和于玚正式簽字離婚的消息由晏氏集團官方賬號正式公布。

消息一出,驚掉了一衆吃瓜群衆下巴的同時也引起了軒然大波。在大陸國民軟件裏被頂成了熱搜,占據了不少話題位置,服務器一度癱瘓異常,沒有運氣的大多數人只能看着上頭深紅色的爆字幹瞪眼,任如何刷新也是一片空白。

有熱心人士有幸擠進服務器得見消息,吃得瓜都掉了的同時,也将官方發布的簡單聲明做了截圖,心情複雜地放到了一個大陸有名的匿名論壇,瞬間點爆熱度,險些崩潰。

只見晏氏集團官方這一條消息寫着:近日有關我司執行董事晏先生婚姻狀态的部分傳言的确屬實,目前晏先生與其伴侶于先生已正式簽字離婚,和平分手,并且好事将近。感謝各位的熱心,但請不要打擾兩位先生的正常生活,過度關注。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