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長亭怨(二)
長亭怨(二)
一想起今日在朝堂上,季、李二人一副猥瑣的神情,元齊心中便浮起一層惡心,而那時大人還面帶微笑,一如常态……難道大人去了那裏?元齊雙眉一緊,郊野地勢清幽不假,可是一旦和那些誤國之人沾邊,再秀美的風景,也沾上了庸俗二字。可如今大人下落不明,若不以身試險,如何探得出究竟?
元齊将地圖卷起,藏在衣襟內,關門出城。一路山上行走,竟下起了蒙蒙微雨,那在山中“閑人不近”的道觀,泛着淺淺的青光。這季茲星也沒白拿聖上的撥銀,道觀修得還像那麽回事,心內正想着,國觀的門已在眼前。元齊見大門緊閉,後院煙氣缭繞,想必季茲星在那裏煉丹,便從側面通往廚房的門進去。只見廚下并不似一般道觀清齋素米,元齊揭開鍋一看,居然還炖着一鍋牛骨湯!枉皇上還将季茲星當作正經的醮壇中人!正皺眉想着,元齊忽聽得一陣門響,腳步聲沉沉地進來,閃身躲到碗櫥一邊,只見一位清瘦的小道士提了兩桶水進了廚房,刷洗着一盆油膩膩的碗,口中還念叨着:“這趙大人也正是命苦,怎麽撞上了這位災星?唉,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啊……”擦一把汗,另一只手中的絲瓜藤還在用力地擦洗着油污。
元齊腦中似翁地炸了,趙大人……不能活着出去?他一步蹿出陰影,揪住了小道士的衣領,先掩住了他的口鼻,低低地說:“聽着,我是來尋找大人的士官,你莫驚慌,趙大人現在何處,又為什麽‘恐怕不能活了’?”
小道士惶惶地看着元齊,口鼻雖已被松開,卻愣愣地硬是說不出一句話來,把元齊急得兩邊太陽穴爆出了青筋,索性松開小道士的衣領,舀了一瓢水澆在他的臉上。小道士這下算是醒了過來,一個激靈跌坐在地上。元齊蹲下身去扶起他,語氣緩和地問:“我真的是來救趙大人的,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趙大人會在這裏?”
小道士眼裏仍是驚恐,顫抖着聲說:“趙……大人他是被季道爺他……從宮中請來研習……研習煉丹之法的,可趙大人來了以後,季道爺便下令将趙大人關……關在丹室裏了,要他交出……如意……”
如意?那不是今早皇上禦賜的如意嗎?這如意和煉丹有什麽關系?元齊越想越不明白,走到門邊一看,只見觀堂內有兩位青衣道士在守着門,卻身強體健,并不像修行之人,料想是季茲星找人假扮道士在這裏保護他的;院中并無什麽遮擋物事,難以隐蔽接近。元齊回頭一看,小道士龜縮着正向外逃跑,卻腿軟走不快。元齊一掌将小道士拍暈,放在竈後的草堆上,換上道服,将劍藏在衣下,用爐灰抹了抹臉,将水桶裏盛了滾燙的牛骨湯,一肩挑起;乘青衣道人不注意,從院牆腳慢慢移向後院。
剛站穩腳,元齊擡眼,只見季茲星和四個黑衣道士在天井裏坐着,喝着酒,低低地說着什麽。突然季茲星哈哈地大笑起來,從懷中掏出那晶瑩透亮的如意,擊節唱起了世俗小曲。旁邊的四位道士也撫掌叫好。其中的一位更是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來,仿佛要在這院中翩跹起舞。季茲星嬉笑之餘,對着後面喊了一句:“爺的湯好了嗎?”元齊悶了悶聲,低頭走上前:“道爺,請問這湯您是自己喝,還是?”
季茲星頓時又笑了,“怎麽,爺還要你喂爺喝不成?”話音未落,元齊大喝了一聲:“不錯,我趙元齊今時便要喂諸位一口湯喝!”步下一移,兩桶熱湯随身轉動,嘩啦啦地澆在了四個黑衣道士的臉上,引得他們一陣“燙死了!”“娘唉!”的慘叫。季茲星舉起手中的如意正要擊向元齊,頭上卻“哐當”一響,原來元齊立時兩手持桶夾打在季茲星的頭部,教他直痛暈了去。元齊放下擔,沖進丹室,趙刑房衣散發亂,被綁與在柱上,眼裏卻仍是憤怒的火光。元齊從衣下取劍,剛要劈斷繩索,趙刑房嘶聲大呼:“元齊身後!”
元齊回頭看時。只見兩位青衣道士舉刀殺來。元齊回身抵擋,不下數十回合,心下得知這二人是了不得的高手,卻在這山野保護季茲星,莫不是皇上派來的人手?便一邊招架,一邊大聲說:“閣下二位若是聖上所派,請明辨!我二人乃是朝廷命官,有禦賜的如意在院中為季茲星所奪,趙大人乃是新都的刑房衣幕使,今日之事,諸位可定死罪!”
青衣道人聽此話後,手中氣力分毫不減,其中一位笑道:“我等更是遵了奉秭的命令來此協助季道爺,早日練出長生仙丹,如今你們危害季道爺,便休怪我們不客氣!”語下之意,仿佛範奉秭更在朝綱之上。元齊心下一狠,先打亂二人的章法,又借梁柱之力,一劍刺中了其中一位的右臂;另一位失去輔助,只得單打獨鬥。元齊乘勢挑去了他的刀,将他逼到丹爐邊,硬是把他的臉按在了滾燙的丹爐上,嘶嘶啦啦一陣燙傷的聲音。那人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