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道是無晴卻有晴

道是無晴卻有晴

2017年7月28日  西安  多雲

當晚,梁棟回了電話,知道是我還驚詫了一下:“呵呵,有的人等破了頭都沒等到的電話,叫我接到了。”

我不理他的胡言亂語。

沒想到他會回電話,但原本要問的已經知道了,就不需要再提了,我不希望你知道我去看望阿姨的事。

因此,在他問我找他什麽事時,随口另找了個借口。

“中午怎麽沒接,我看了是吃飯時間啊?”

“哎呦,我們能按時吃飯的時候真不多,中午恰巧出公差了。”

“你們公差倒是挺多的,關鍵時刻總是出公差,這可是個金鐘罩鐵布衫,好用的很那!”上次也是,關鍵時刻永遠不在!

“你有氣別對我發,和人家說話總是溫溫柔柔,換我就不顧形象了是吧?我也是個男的啊!”梁棟痛心疾首。

“那又怎樣,你有主了。”在我眼裏就沒把你當男的看,這句話的潛在意思把那頭的人噎個半死,果然不再油腔滑調。

說到出公差,我想到你說過的話,下意識開口:“問你,去年10月份的時候你們是不是也出公差了?”

“去年10月……不是出公差,去集訓了。你問這個幹什麽?”

“有點事情不太明白,當時前一天我還再和他聊天,結果第二天就不見人了,整整一個多月都杳無音信,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說有什麽事給我發個消息說一聲也好啊,直接就銷聲匿跡了,多讓人着急啊!”

“哎呀,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他可算是倒黴催的,你和他聊天我知道,大晚上了還非要把兩件衣服洗了,結果洗着洗着就聽他一聲叫,手機落水盆裏了,哎呀,當時我們宿舍笑倒一片……還不等他用吹風機拯救回來,連裏就下通知了,第二天去蘭州集訓,這下好,也不用舍不得交手機了。……等他回來,手機徹底啞巴了,還臨時用了我的手機。這個真不怪他,以後要是有什麽緊急任務,他來不及說我幫你傳達……”

我的手一點點攥緊,心裏仿佛塌了一塊兒,有點懊惱,想捂腦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刍狗……他媽|的這也太巧了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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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幾天,只要沒事我經常會去陪阿姨,有時候拿着自己熬的粥,有時也會根據阿姨話中的意思,買來她喜歡吃的,替你做了一回兒女,就當是還你的人情了。

“哎呦,這次化療反應大的很,飯也吃不下去,吃什麽都不香,一聞到飯味兒就要吐,哎,人有什麽都別有病,真是折磨人啊……我這恐怕是不能好了……”阿姨每每說起自身情況,總帶着幾分無望。

人最怕沒有精神支撐,我安慰她:“沒事,等好了想吃什麽就能吃什麽,阿姨要堅強,萬事想開點兒,人心态一好,病就好了。再說,懷醫生在部隊不能回來,要是知道您老這麽想,得多難過……”

說到你阿姨立馬來了精神,絮叨完又笑了:“你這孩子說話就是讓人心裏舒坦。不過也是,小澤剛知道時就要回來,我和他爸也想着看能不能回來?結果他打了報告,正是備戰的特殊時期,部隊不放人。這孩子從小就倔,可部隊裏命令大過天,他也實在沒辦法……最後我聽到他聲音都變了,八成是哭了,大小夥子哽着聲音說,要争取這個月末回來……”

“我不指望的……只要他在部隊好好的就行,能不能回來反正手術我也挺過來了,沒事,回來不了我也不怪他……”阿姨說着說着就流下眼淚,接過我手中的紙巾擦了一遍又一遍。

“阿姨別難過,他不能回來陪您心裏肯定已經很愧疚了,您要是再不照顧好自己,他怎麽安心?來,喝點水。”我倒了杯水遞給她,中斷了這個略有沉重的話題。

看到她躺靠在床頭,一番感懷把頭發弄得有些淩亂,伸手幫她将幾縷碎發夾到耳後,不一會兒又落下來,我索性說:“阿姨,我幫您理理頭發吧?”

開發繩,頭發只有細細一小把,不敢梳,怕把更多的頭發梳下來,這幾天阿姨總說頭發掉的有點厲害,我只敢用手輕輕攏了幾下就紮起來,即使如此,手中還是有許多落發。

“又掉了好多吧?……哎,我今天臉色也很難看吧?今天早上照了鏡子,連自己都不想看……”

“阿姨年輕的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

聽了不好意思地笑,問我:“什麽美人,你這孩子又說好聽話哄人。”

“這可不是哄您,我剛進門的時候還想,阿姨今天臉色有點蒼白,但那眼睛、那鼻子還是很好看,照您剛說的,今天臉色已經很差了都這麽漂亮,那年輕時不是大美人是什麽?”

阿姨輕輕拍了我一下,卻笑開了顏。

叔叔進來的時候,阿姨正在和我講你小時候的糗事。

“小時候特別淘氣,才五六歲吧,家裏養了只兔子,我專門圍在圈裏的,他趁我們不在家悄悄把兔子放出來,拉到院子裏,把他爸剛種的一棵棗樹啃得七零八落,沒一塊好皮……他呢,就站在旁邊,用一根棍子把我的菜園子抽了個稀巴爛……”

我哈哈笑,忙問收拾你了沒,阿姨一笑說:“我和他爸對他進行了一場‘混合雙打’。”

艾瑪,真慘!

我小時候爸媽罵都沒罵過,這對比多麽鮮明。

“回來了,買到了沒?”

原來,阿姨突然想吃酸菜漿水魚兒,叔叔就出去沿街找去了。

叔叔抖了抖手中的飯盒:“找到了。”

等準備吃時才發現沒地方放碗,只能擱在床邊的小櫃子上,阿姨側着身子很不方便。

我趁空出了醫院,跑了幾站路,終于在一所大學外的書店裏找到了便攜式收放書桌,出來時看到賣帽子的,順便選了一頂青藍色的寬檐帽。

阿姨切除手術後還配合了化學治療,頭發掉的厲害,帽子必不可少。

回到醫院,把桌子打開放在床上,這樣以後吃飯就方便多了,阿姨和叔叔一個勁兒地說謝謝,搞得我有些不好意思。

這時,門被推開了,是你表妹汪凱。

她提着飯盒和叔叔阿姨打過了招呼,正要到另一側坐下,看到旁邊吃剩的漿水魚兒一下子站了起來。

“你竟然給大姨吃這種東西,這是涼的你不知道嗎?路邊攤的東西車來車往落了多少灰塵,你也敢給病人吃?!”汪凱看着我眼珠子都快蹦出來了,一邊控訴一邊将那剩了半碗的漿水魚兒提溜進了垃圾桶。

她以為這是我今天帶來的。

叔叔的臉色刷的就變了。

他們年輕時都吃過這個,大夏天配着酸菜酸酸爽爽,特別開胃。今天也是看阿姨沒胃口,好不容易有個想吃的,他還專門去問了醫生才去買的,而且老板給熱了的。結果汪凱不分青紅皂白對着我一通叫,這是伸手打了兩個人的臉。

汪凱應該不知道我們的事,雖然在大院的時候有過一面之緣,但那時我有心對無心,所以才記住了她,但她當時應該是沒有注意到我的。但是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從第二次來醫院與她碰上之後,汪凱看我的眼神似乎都帶着刀子。

我不是聖母,不過一直刻意忽視她而已,并不是對這個人的存在毫無芥蒂。但我不犯人,人卻來煩我,撞到槍口上別怪我借題發揮。

“凱凱你住口!那是我買的,你朝客人發什麽脾氣?!”

等叔叔說完這話,看着汪凱一臉無措和尴尬,我一臉嚴肅地接話:“不管誰買的,小|姐你這樣也太沒禮貌了,叔叔阿姨是當事人,有這個資格,倒是你,無緣無故指責我,不給個恰當的理由我可不答應呢?!”

在場三人俱一愣,汪凱應該是沒想到我這麽不依不饒,而叔叔和阿姨大概是沒想到我溫柔表象下,還有這樣一面。

可我不介意,這就是真實的我,沒必要僞裝。

“請給我道歉。”

汪凱僵了,道歉說的容易,要是學生時代誰還沒點摩擦,随口一句sorry簡單的很;要是真做錯了,道個歉也無可厚非;或者我态度軟和點,沒準還能‘不打不相識’;可惜,我一點都不想讓她下臺,故意一臉嚴肅,毫不給面子。

千萬別高估女人那顆狹小的心。

你們表兄妹那亂七八糟的關系,要怪我也是怪你,還真懶得找她不痛快,可你硬要煩到我面前來,我也絕不會放過。

更何況,我看她對我也有意見,今天這道歉不容易了。

“你……你別得理不饒人,你打着什麽心思來看望我大姨,別以為我不知道!不就是想拉攏我表哥?他把你的照片當屏保又怎麽樣?還不是在我看到之後立馬換了!……大姨大姨夫,你們別被這個女人騙了,她就是想來讨好你們……”

汪凱一番連珠炮似得話大出我的預料,沒想到她看到過我的照片,甚至幾乎攤開了我們的關系!

我心如擂鼓,渾身冒汗。

再也不要有任何牽扯!這只是一次普通的探望,別讓你知道,我們不要再有交集了。我平靜平庸的生活,遇到你之後,就像中了魔咒,狗血的電視劇劇情一般,複雜混亂的令我頭疼。

好,汪凱,我認輸。

我艱難轉身,擺出最若無其事的表情,走到阿姨床邊:“我只是懷澤醫生曾經的病人,請阿姨你們別多想。哦對了……”我從手包裏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阿姨:“這是懷澤醫生讓我轉交給你們的,密碼已經寫在裏面了。”

“阿姨,我明天就要去學校上課了,可能沒有時間再過來,你要保重好身體啊,我先走了。”說完我甚至笑了一下,對叔叔點點頭,不顧他們的挽留轉身大步往外走。

出了醫院大門,剛剛還昂首挺胸、泰然自若的我陡然洩了氣。

我怎麽會不明白自己的心呢?一出大門就想明白了,再明白不過,我落荒而逃了,做了一個逃兵,盡管我表現的驕傲無比。

只有我自己知道,聽到她把你我扯在一起時自己的慌亂,原來還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一面放不下,一面又怕你知道。不能勇敢上前。

呵~蘇湖,你終于也做了一個令自己讨厭的人,徘徊猶豫、膽小怯懦、瞻前顧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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