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襄陽公主（二）
襄陽公主（二）
這世上，沒有什麽是永恒不變的。當我年幼時，嫡母曾真的分了母親之愛給我，可當我漸漸長大後，後院中越來越多的女人們，越來越多的是非和看不清楚的暗箭讓嫡母再次對我提高了心防。
嫡母怕我變了，怕我不再是單單只要母愛的那個小女孩了。我為了證明我沒有變，花費了更多的精力，可嫡母更害怕了。因為嫡母見識到了我的聰慧，見識到她對我的疏離，我能夠輕而易舉的發現。我害怕了，我不願像生我的那個女人一樣，被舍棄。尤其是被嫡母舍棄。
因此，我很快就懂事了，更是明白，一個女人若是不想被舍棄，那就應該有價值。為了更有價值，為了完全成為嫡母的家人，我瞧中了一個人，一個男人。
他是嫡母族兄的兒子-窦誕，他已經有了妻子，但我不在乎。畢竟他的妻子纏綿病榻，随時都有可能撒手人寰。他是嫡母在一衆侄兒中最喜歡的一個，嫡母喜歡的，我都喜歡。
從小，我沒有阿娘在身邊陪伴。父親雖健在，但平日裏，是見不到的。不過，這些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嫡母。
我曾無數次的幻想，若嫡母是我的阿娘那該多好。為什麽我和三妹差不多日子出生，我卻偏偏生在了一個奴婢的肚子裏！若是我是嫡母的女兒，三妹是奴婢的女兒，甚至或許嫡母可以一下生出我們兩個，我不會嫉妒三妹的，只求有那麽一個好的阿娘疼愛。
我渴望母愛。我不像長姐一樣，去奢求父親疼愛。男人都是見一個愛一個，而且他們更愛兒子。他們那麽一顆小小的心，裝俗事都不夠，怎可能還裝下那麽多女兒們對他的愛。還是嫡母好，嫡母擁有這世上女人所有的一切。她出身高貴，聰慧非凡，甚至能一連生下四個兒子。瞧瞧府中那些奴婢，她們可生的都是女兒，這是老天都在照應着嫡母。
長姐一心想要讨父親的好，她學了一切父親等男人們願意讓女人們學的。做女紅、彈琴，成為一個能夠相夫教子的賢惠妻子。但她不知道的是，男人們最看重的是皮相和家世。而且，就連牲畜都會耍耍脾氣，一味的讨好只會讓自己變得更加無足輕重。她一直以長為自居，但殊不知無嫡的時候才會看長。
我們幾個兄弟姐妹日益長大，男人們去建功立業，女人們就開始了自己一生最大的選擇-擇婿。長姐眼比天高，從上往下一個一個對比。而我，只願成為嫡母的人。只有嫁給嫡母的侄兒們，那才會真正成為嫡母的一家人，享受到和三妹同等的待遇，享受到母愛。
而此時，我們的地位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隋朝大廈将傾，父親振臂高呼，加入了争奪天下的隊伍之中，我也找到了我想要的夫婿。
嫡母的族兄陳國公窦抗曾來府中探親，窦抗是如今嫡母一族中最具有權勢之人，但奈何被隋炀帝猜忌，無奈只能辭官回鄉。男人怎會割舍掉對權利的向往？在衆多争奪天下的人選之中，我看到他選擇了父親。父親是隋朝之後，名正言順，且窦氏一族同胞，日後若真奪得天下，那自然是極盡榮寵。
窦抗之子窦誕就是我選中的目标。彼時，長姐還在挑挑揀揀。她一直自認自己聰慧無雙，其實她只不過是有一些小聰明罷了。小聰明在大智慧面前，往往是自讨苦吃。她不知道我們的命運是随着整個時代而變化的，父親早已經有了争奪天下的心思。我們這些女眷，通常只有兩種下場，一種是父親贏得天下，我們成為帝國最尊貴的女人；另一種則是成為埋葬父親雄心壯志的灰燼。
在能夠選擇的範圍內，我只願成為能夠得到嫡母寵愛的家人。族叔窦抗攜三子窦誕來府時，我一眼就認定了此人就是我未來的夫婿，畢竟嫡母都認為他是勇武男兒。
晚宴後，我久等在花園內，就是為了他路過時能夠讓她瞥見我的青春美貌。皇天不負有心人，一切皆如我所願。
深夜，我舉燈回房之時，長姐突然從一旁走出，萬分鄙視的說道：“窦誕不過是第三子，國公之位早已被長子所襲。況且他已有正妻，你可是國公之女，雖只是次女，但怎能如此沒有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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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哼了一聲，對長姐昭然若揭之心同樣鄙夷。
“你我都是奴婢所生之女，莫不成還想像三妹一樣王公貴臣随意挑揀？”
“哼！低賤！雖生你我的是奴婢，但你我所流之血可是承自父親，沒有父親，焉有你我！我瞧你為了讨好嫡母，已然沒有骨頭了。”長姐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嫡母雖然是一家之母，但女人都是依附男子而活，你若能夠讨得父親喜歡，想嫁誰不可？父親可是與當今聖上有着同樣的血緣。不過，你非嫡非長，有自知之明也算是好事一件。”
“當今聖上？”我輕笑出聲，長姐只在男人所畫的圈內生活，對外界之事又怎會了解。
“二妹，你我如今已長大成人，你說，父親會将我們許配給何人？祖母幾姐妹可都是皇後之尊，就連你心心念念的嫡母也是公主的女兒呢！我們這樣的顯赫家世，再加上我的長女之尊，想必我要什麽樣的夫婿都不過分吧！”
瞧着長姐那笑語晏晏的樣子，我想，若她是被嫡母-我們共同的母親所撫養長大，眼界與心胸定然不止于此。
“诶，二妹，你跟三妹交好，她要嫁給誰啊？莫不會是太子吧？”長姐問道。
我看向了庭院中綻放的荷花，黑夜之中，那抹白顯得更加耀眼。
“三妹這樣的女人，如同仙女一般，怎會有你我這樣的俗套路子呢！”那時，三妹早已經找到了命定緣分之人，作為嫡母和父親最愛的女兒，身世于她不過是錦上添花之用。況且，父親和嫡母早就有了觊觎天下之心，他們怎會讓最愛的女兒一生都随着那即将走向末路的大隋王朝一同毀滅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