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丹陽公主(二)

丹陽公主(二)

永徽二年,薛萬徹被授寧州刺史。我本以為他終于可以離開長安城了,心裏高興了良久,可沒有想到,不到半年,他就回到了長安。

永徽三年,薛萬徹再次入朝,新皇帝似乎流露出了複寵的意味,而我則每日都盼望着他能夠死去。父皇就是在這個年紀時薨逝的,他薛萬徹也該到了老死的時候。可天不遂人願,薛萬徹精神抖擻,一點兒也不顯得年老體衰。不止如此,他還總是想與我同房,我正是青春貌美的時候,而且我還是公主之尊。他總是話裏話外流露着要我幫襯的意思。

我覺得日子真是沒意思透了,在這個府裏,只有我一個人的時候,我才能活的像個自己,但還總是提心吊膽,害怕他突然就來到了我的房中。每每與他接近,我都能夠聞到他身上散發的老人的味道,我好恨,我可是帝國最尊貴的公主,為什麽每日卻活的像個囚犯!不過,即便是囚犯,也過得比我好,囚犯可以在自己的那間囚牢中安穩度日,可我呢!我沒有一點兒的自由。

突然有一日,薛萬徹和房玄齡之子房遺愛關系密切了起來。我好生欣慰,他與房遺愛在一起,那就可以少接近我些,不過,也許是為了顯示自己也娶了一個公主,薛萬徹甚至讓我作陪,同席的還有高陽。

我雖然是高陽的姑母,可說實話,我們兩人年紀卻差不多大。在席間,高陽像是主導者,我坐在一旁,只顧着點頭微笑,附和着他們所說。我很煩,很疲倦,可我只能裝下去,畢竟我已經裝了這麽多年了。酒過三巡,薛萬徹酒瘾上了頭,竟然表示了對朝廷的抱怨,而且說:“今雖患腳,坐置京師,諸輩猶不敢動。”

房遺愛對他說:“公若國家有變,我當與公立荊王元景為主。”聽到這話,我大吃一驚,可高陽卻掩飾不了那滿臉的興奮。我這才知道,原來高陽已經都籌謀好了。

如此大事,我自然擔憂。也許是我僞裝的太深,讨好的太好,以至于他們将我當成了自家人。哼!自家人?我十六歲的年紀就被自己的親哥哥嫁給了一個四五十歲的屠夫,我真的能成為自己人嗎?這個世道上,能讓我稱為自己人的也只有自己。

我趁着深夜去見了十一姐姐,雖然我與十一姐姐情誼不深,但好歹她是姐姐,而且足智多謀,對于宮中之事了解甚多,我能夠依靠的也只有她了。

見到了十一姐姐,我就将席間的話和盤托出了。十一姐姐聽到了之後,愣神了一下,而後笑着看向我,說道:“丹陽,你可知道高陽與辯機的事情?”

我搖了搖頭,而後又說道:“我是聽到了一些,但覺得也許是謠言,畢竟那辯機和尚在廟中,寺廟看管甚嚴,那辯機還比高陽大十多歲,高陽怎麽會看上他呢!”

十一姐姐笑了笑,然後說道:“是啊!你知道房家的家事嗎?房玄齡去世以後,長子房遺直繼承了梁國公爵位和財産。高陽覺得這對房遺愛不公平,于是多次找房遺直理論,我們的皇帝哥哥得知以後就訓斥了高陽公主。時過不久,皇宮裏失竊,衛率抓到了一個竊賊,并在贓物裏找到了一個寶枕。審訊之後,竊賊承認寶枕是從辯機和尚那裏偷來的,而進一步調查發現辯機和尚的這個寶枕來自于高陽。皇帝哥哥以為高陽私通和尚,很是生氣,就處死了辯機和尚。經過這些事情,高陽對他的父皇懷恨在心。你可記得葬禮之上的時候,高陽都沒有落淚。皇帝哥哥仙逝後,我猜,高陽這位姐姐見新皇帝比較軟弱,于是就和房遺愛商議,一旦天下有變,就起兵造反,擁立荊王李元景為皇帝。你知道的,房遺愛之弟房遺則娶了李元景的女兒。高陽要的從來都是權利和地位,我是真的不明白,她一個女兒家怎麽如此的利欲熏心呢!”

“十一姐姐,你說我該怎麽辦?難道就這樣坐視不管,由着他們去嗎?”

十一姐姐走到我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說道:“以往,我們總是叫你忍,你現在倒是不用忍了。你放心,之後的事情我會看着辦的,你就乖乖在家等着好消息吧!”

“十一姐姐,你是要告訴皇帝嗎?”我擡頭看向了十一姐姐。

十一姐姐肯定的點頭說道:“自然,若高陽真的成事,那我們這些公主豈不是名諱受損?女人,就應該待在自己适合的地方,不要想着什麽争權奪利,那都是男人家的事情。”

“那姐姐,我不會有事吧?”

“你會有什麽事情?你可是公主,就算他們薛家全都被斬首了,你也是皇家的公主。等到他們薛家的人都死了,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公主府了,以後,你想嫁給誰,就可以嫁給誰了!咱們這位新皇帝确實軟弱,你哭一哭,将自己嫁給薛萬徹這樁事訴一訴,你想要誰,皇帝都允準!”

“我實在是不想嫁了,我現在看到男人都惡心,我只願餘生都待在公主府裏,不用再僞裝着自己。”

“我知道你對先皇的恨。你說說,現在這種局勢,那不都是先皇一手造就的嗎?如果他沒有發動玄武門之變,他的兩個兒子就不會争得你死我活,我們呢!也不用落得如此下場。”

“我已經沒有恨了,我什麽都不在乎了,我只想以後活的自由。”

“放心吧!時候不早了,你趕緊回去!”

我匆匆趕回了府中,回到房間裏,就看到薛萬徹睡在我的床上。看着他就這樣睡在我的床上,我一陣惡心,他從來不知道,我是一個很整潔的人,我實在受不了一個我讨厭的人呆在我的床上。不過,我轉念一想,這樣的日子就快到頭了,于是,心中的那股惡心就壓下去了。我沒有再去床上睡,反而坐在胡床之上,拿着一本書看到了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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