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丹陽公主（六）

丹陽公主（六）

轉眼間，我便從大業年間活到了永徽，從公主變成了皇姑。我的夫君段綸早在貞觀年間就去世了，在我的要求下，段綸陪葬昭陵。我早已經為我的以後做足了打算。我死後是要和我的第二任丈夫段綸合葬的，我一生最愛父皇，就算死也要陪在父皇的身邊。

誰知，女人一向是命長的，我們這些後院婦人日日安享生活，除了子女外便再無煩憂，自然活的長久些。我一向對于世事不在乎，唯一在乎的便是從我肚子裏出生的孩子。

我的女兒段簡璧十八歲時嫁給了長孫皇後族叔長孫順德之子，後封為邳國夫人。一則算是我欠他們長孫家的，二則長孫家可是皇帝最為倚重的，就連我那些妹妹們都想要将自己嫁入長孫府，我最高貴的女兒自然是不會落于人後的。我的兒子段俨先是娶觀州刺史獨孤瑛之女獨孤人為妻，獨孤氏是大家族，又是父皇母家，可惜兒媳婦早逝。後來，我又為段俨續娶巢刺王李元吉的女兒文安縣主，說實話，這段婚姻我着實不滿意。畢竟四弟一派早就失了勢，可當時文安縣主為了嫁到我段家，使盡了手段，我無法拗過我的兒子，況且，我的兒子還有他姐姐這個幫手，在兒女的勸說下，我只好接受了文安。但文安還是年輕，她不知道的是一個母親能有很多種辦法消滅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兒媳婦。在我的嚴苛管教下，最終年僅26歲的文安縣主先行離世。

男人嘛，娶再多妻子也是應該的。在文安之後，因為我的夫君過世，所以段俨娶妻之事只能再等一等，但我一直在為兒子找一個好媳婦。可令我想不到的是，我的兒子竟然如此命苦，在外派時過世。

兒子沒有了，好歹我還有孫子，我還有女兒。我知道女人存活的不易，因此更是處處為我的女兒打算。在夫家，我也為女兒撐腰，有了我做後盾，女兒的日子倒是過得舒心。

可不幸再次來臨，皇帝陛下竟然想将我的外孫女嫁與祿東贊，我的女兒聽到這個消息後，嚎啕大哭，我的外孫女更是被吓得魂不附體。為了替我女兒做主，我先是懇求皇帝陛下，可皇帝陛下早已經下定了決心。朝中那麽多宗室女，我不明白皇帝為什麽單單要挑選我家，但我知道，皇帝已經下了旨意，聖命難違。但難違又如何！為了我的女兒，我豁出去了，我派人私下聯系了祿東贊，讓他以自己已有妻子，且贊普未尚公主為由推拒，更是給予了他所有想要的，祿東贊最終同意，可沒有想到的是，皇帝沒有遵從他的意願。

送走了我的外孫女，我知道我以後的人生就只有我的女兒了，因此對我的女兒更是呵護。可天有不測風雲，永徽二年四月四日，我的女兒因病去世于長安縣頒政坊的家中，她才三十五歲，當我得知這個消息之後，我唏噓長嘆，悲恸不已，久久不敢相信。

當我來到長孫府，看到我的女兒蠟白着一張臉，毫無生氣的躺在壽木中，我當即便暈了過去。等我再次醒來，我還是看到了我的女兒蠟白着一張臉，毫無生氣的躺在壽木中。

“這，這怎麽可能！”我揪着身邊的奴仆，大叫着問道。

身邊一片哀嚎，我頂着自己年邁的身子，白發人送走了黑發人。事後，我坐在女兒的床上，抱着她的玉枕，久久不肯放手。身邊人勸了又勸，卻都被我給打發掉了。

我送走了兩任丈夫，又送走了兒子和女兒，最愛的外孫女也被嫁到了異族，身邊唯一的一個孫子還是文安與我兒所生的，當我被送回府中後，我第一時間讓人找了我的孫子，想要抱着他訴苦，可他卻遲遲未到。一直到了夜間，他才一身酒氣的沖進了我的房內。

“怎麽？大膽，你們是怎麽侍奉的，大郎才多大年歲，你們竟然讓他飲酒！”我生氣的喊道，奴仆當即跪下。

沒有想到，大郎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沖到我的跟前，滿眼的怒火看着我，一字一句的說道：“老妖婆，你怎麽還不死！你最愛的女兒都被害死了，你怎麽還能活呢！像你這樣惡貫滿盈的人，老天爺真是不開眼。不過，你放心吧！以後你的日子不會好過的。我會讓你嘗一嘗我阿娘生前的日子，讓你也明白明白，不是只有你自己的命才是命！”

“你這孩子，說的什麽話！且慢，你說，你姑母是被害死的？”

“你一直作威作福，難道不明白所有人都恨你，讨厭你們母女嗎？”大郎大吼了一聲，然後兩只手拽緊了我的衣袖，憤恨的說道：“你也是女人，你怎麽能如此對待旁的女人呢！我的阿娘就算不得你的青睐，但你也不能那樣作賤她啊！你還有你的女兒，作威作福，她有這個下場，就是她應得的，沒有人願意再在她的屋檐下活着了，不然，她怎麽突然暴斃呢！”

聽着這一字一句，我的心仿佛被生生的割了一刀又一刀，滿腔的怒火支撐着我，可我還未起身，就被這個小兔崽子摁下了，他再次惡狠狠的說道：“祖母，你就放心吧！這府中的人都已經是我的人了，沒有人會再聽你的，你就在你的房中等着老死吧！”

他說完之後，直接将我推倒，然後憤恨轉身離去，我大喊着來人，卻始終一個人都沒有來。往後的日子，我一直被囚禁在房內，我知道，這個小兔崽子肯定會用我之前對待他阿娘的那招對付我，說我患了病，不能外出，以此來将我囚禁。

我就這樣一直捱到永徽六年，在我聽到府中正在舉行宴會的時候，我強行沖了出去，見到了我的姐妹。我知道自己即将要過世，因為此我只要求自己的陵墓向東，以望見父皇的陵墓唐獻陵。說完最後的遺願，我便耗盡了力氣，結束了我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