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凡間熱鬧的茶館，客人來來往往，正好滿足了絮影的好奇心。
此時将将到正午，剛好去喝個茶聽個小曲兒。吃飽喝足後再行打算。
絮影打定好主意，就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叫小二上了一壺茶，又上了一碟糕點。
凡間的吃食茶水雖不及仙界的，但勝在新鮮啊。絮影自問是個不拘小節的，随便什麽環境她都能呆得下去。何況這茶館有吃有喝還有說書的呢。
絮影就坐在臨窗的位置，隔着一人的間隙往下望正好看到樓下搭的臺子。
窗外微風徐徐，窗柩擋了大半刺眼的陽光，好不惬意。
突然，樓下一聲驚堂木響起，渾厚的男聲就傳到了絮影的耳朵裏。
樓下站着一個絡腮胡的中年人，聽聲音似乎年紀不大。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長衫，因為胡子太長，老遠只能看到下巴翕動，并不見張嘴。好在聲音倒是聽得很清晰。
他剛起了個頭就停下賣關子，端起手邊的茶水邊喝邊觀察聽客的反應。等他覺得差不多了總算開始了正題：“咱們書接上回。我說那老皇帝和兒子有矛盾你們還不相信，這次祭天大典可沒有往年熱鬧！搞不好那老皇帝根本不會出現！”
本來絮影就是來打發時間的，誰成想這麽巧就聽見了皇家的密辛。就算是民間傳聞，那也是極其有意思的。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聽下面的人娓娓道來：“皇帝的小兒子如今正值壯年，在外開府時曾經與一個丫鬟私定終身。哎呦，都說天家的人沒有心，可是這小皇子偏偏是個情種……”
這大概是絮影第一次聽見“情種”這個詞。那皇帝的小兒子和身份懸殊的丫鬟實在吊人胃口，不用腦子想也知道兩人不會有什麽結果。
還沒等絮影想明白情種到底是個什麽樣的，那說書人又開始了下文。
“小皇子想要迎娶那小丫鬟為正妻，以示尊重和愛護。但是你們想這哪合規矩啊。于是這皇子就想了個法子，給丫鬟神不知鬼不覺地安了個假身份，找了個大官當假爹。本來這件事到此為止還算一切順利，但是天有不測風雲啊。”
絮影心想，能有什麽不測風雲。凡人的煩惱不過是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他們神仙才是真的稍不注意就有不測風雲呢。
等她往嘴裏塞滿了糕點，又喝了一口茶水，那說書人又道：“小丫鬟如今一躍成為了大家小姐。這放在誰身上不高興啊，于是這小姐開始整日學着大家小姐的做派，一動一靜一颦一笑皆沒有破綻。現在是不是有人要說，現在身份對等了，有情人終于要成眷屬了？錯，大錯特錯！”
茶館的聽客覺得不滿意，一片唏噓。怎麽就錯了？現下不是挺好的嗎？兩個人很快就可以在一起了。
說書人的表情看起來十分的惋惜，忍不住嘆了口氣，接着講道：“這錯就錯在，那假小姐不能違抗命令參加五年一度的大選啊！”
什麽？選上了？下面的人又開始問。
“對啊，這女子被選上了！老皇帝一見傾心……”
啪！驚堂木再響。
觀衆只覺得荒謬，簡直太荒謬。父親和兒子看上了同一個女子。
不過絮影還是不明白。父親和兒子對同一個女子傾心，既然沒辦法平分，就不能有一方妥協嗎？這到底是怎麽樣的情愫讓人不肯放手呢。
說書人接着說：“丫鬟不能違背天子的意願，一開始那丫鬟抵死不從。本來丫鬟可以選擇死，可是這小皇子在衆兄弟中被排擠，處境十分的艱難。為了她的愛人，丫鬟妥協了……最終委身于這個老皇帝。”
故事的結局總是差強人意，這故事實在狗血，茶館裏的人都一片唏噓。
這時又有人問了：難道就無可挽回了嗎？難道要眼睜睜着看花季姑娘和一個老頭子？
從前絮影也時常在人間淘畫本子，不過她從來不看那些情情愛愛。她偏愛看一些識人斷案的，裏面的故事總是讓人流連忘返，所以以她從前的經驗來看，這件事往往要有一個大轉折。
否則就這麽算了那怎麽行！
可是這說書人怎麽都不肯往下面說，自然也引起了一片罵聲。待到那說書人把攤子一收，整個茶館就恢複成往常的喧鬧。
好像剛才的那個故事就好像一個插曲一般，無足輕重。
可是絮影總覺得，這不像是一個故事啊。民間的編排不會空穴來風，就算是有點捕風捉影那也一定有這麽幾個人的參與。
這故事結局像個爛尾故事，一點都不大快人心。絮影覺得十分憋屈，但是又無從查證，只能化悲憤為食欲，把盤子裏的果子一股腦全塞到嘴裏。
頓時絮影的嘴裏都是香香的果子味，這下連晚飯都省了。
可是她吃得太急，竟然忘記自己茶壺裏的水已經喝幹了。正在絮影奮力摳嗓子眼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提了一壺茶水過來添茶。
這口水頓時讓絮影如久旱逢甘霖般緩過神來。再擡眼，她對面已經坐了一個面善的年輕人。
這年輕人長得也算風流俊逸，一雙桃花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但是那眼神總讓絮影覺得這人太過于刻意。如果真要評價一番的話，絮影覺得這人不如行止君。
光那雙眼就讓絮影有點讨厭，仿佛被什麽黏膩的東西盯上了一般。可是這人還偏偏要裝作一副真誠的模樣。
“這位姑娘，是被剛才那故事氣到了嗎？等姑娘懂得情愛二字了，自然就明白那丫鬟的苦衷。”對面的年輕人說着又給絮影倒了一杯茶。
雖然這白衣小哥也是好心，可是絮影覺得這人好生沒禮貌啊。大家素未相識，不僅占了她的位置，還要對她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但是絮影這人一向大度，她決定大人不記小人過。今日自己這個神仙光臨了茶館，往後這茶館必定生意興隆，紅紅火火。而對面的小哥，和自己有兩杯茶的因果，搞不好以後會讓他度過一場小劫。
沒錯，她一個神仙心胸開闊，理應給下界帶來福祉。
絮影擦了擦嘴邊殘留的糕餅渣，氣定神閑地給來人打招呼：“多謝小哥，我吃好了。您慢吃。”
嗯，盤子裏還有半塊剛才絮影不小心掉地上撿起來的。
對面的小哥也不惱，反而用那雙桃花眼一直盯着她，眼睛裏滿是笑意。
絮影起身掃了幾下衣擺上的褶子，剛打算離開就被一把扇子給攔了下來。
也不知道這人手裏何時出現了一把折扇，學着那些公子哥的模樣擋在絮影身前道：“姑娘若是不嫌棄，這鎮子上還有許多好玩的地方呢。光是那些藏在街頭巷尾的小吃，若不是尋常人根本找不到。不如和在下結伴而行如何？”
絮影雖然有一絲絲的心動，可是她現在根本就不餓啊。再說了，能有什麽好東西是能入她這個神仙眼的。
或許是看絮影無動于衷，小哥開始給她細數藏在街頭巷尾的小吃。
“這條街的胡同裏有一個老伯賣桂花糕，剛出爐的桂花糕松松軟軟的，口感綿潤入口即化，如果運氣好遇到紅棗和紅糖口味的棗糕，那整個胡同都會飄蕩着紅棗的香氣。”
“東邊有個宅子，那裏有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酒坊，裏面的酒水本地人逢年過節都會去打一些回來。聽說新出了藥酒，喝了不僅延年益壽還能美容養顏。”
“西邊的路邊有家烤肉，金秋時節的獵物尤為肥美，你吃過鹿肉嗎？收拾幹淨的鹿肉要架在火上烤到滋滋冒油才好吃。”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絮影頓覺剛才吃的果子只夠墊肚子，她今日還沒有吃正餐呢！況且這小哥雖然眼神裏的風流有些用力過猛，但怎麽看都十分面善，絮影決定姑且信他一信。
小哥看時機差不多了，絮影半推半就下就被這人給拉着走了。那個扇子抵在她的後腰，明明沒怎麽使力偏偏能推着她往前走。哎呀呀，一定是她太餓了。
反正這鎮子離皇宮對于絮影來說也不是很遠，待她吃飽喝足了再回去也不遲。
而且下午時分，太陽落了一半。那小哥拿扇子微微擋臉，只漏出一半側臉的時候竟然比方才瞧着好看了點。
“小哥，我們從人多的地方走，那邊熱鬧。”雖然絮影妥協了但絮影絕不是個貪圖享樂的，她一向謹小慎微。這小哥身份不明，又貿然接觸自己，她才不會傻傻地等意外發生。
等會她就要試上一試，看看這小哥到底是不是妖魔鬼怪。
二人走了許久的大路，可是前方已經快要走到盡頭。就連太陽都有些不給力，天眼見就要黑下來。
絮影忍無可忍：“你說的烤肉，到底在哪裏？這條街你帶着我兜圈子當我不知道嗎？”
小哥閑散地握着那把扇子搖啊搖，絲毫不見被揭穿的尴尬。反而很自然地接話：“姑娘別急嘛，這烤肉得天黑了配上酒和篝火才有意思，我這不是忘記怎麽走了嗎？”
絮影找了個石墩子靠在那裏，顯然是不願意再與他墨跡下去。
她這一路雖然腳步沒停卻偷偷蓄了不少的仙力，心想等下一定要讓這勞什子小哥現出原形來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