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可愛
真可愛
因為沒有人和他搭戲,導致林明軒代入角色的時候不太沉浸,以一個旁觀人的視角去單看這處銜接,自然覺得突兀又不好理解,順下來會很奇怪。
但如果真正代入角色本身,就該知道——
在熱血小警員的心裏,一直憋着一股氣。這個犯人自視甚高,在現場留下痕跡挑釁警員,警告男主角,甚至以極其殘忍的手段殺害了正青春年華的小姑娘。
他非常想抓住對方。
當為兩人的愛情感覺惋惜,被內心的善良和無力折磨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他在觀察證詞的時候靈感一現,這才發現了極致關鍵的細節證據。
這個邏輯其實很順。
所以那一句話表現出來的狀态雖然是理智的、專業的,但在其下,也會夾雜着激動與釋放的心情。
嚴行秋很快明白了難處,安慰道:“沒事,我們先對換一下,你看看我的。”
他把剛剛順手捏在手裏的劇本塞進林明軒懷裏。
一打開,裏面有着密密麻麻的筆跡,寫的全是嚴行秋自己對于臺詞的感受與理解。
不僅有他自己要飾演的男主角的,還有像林明軒的小警員也有個三四句。
震驚之餘,林明軒被嚴行秋拍了拍:“我的臺詞是黃色熒光筆部分,你看着。我念你的部分給你看看。”
嚴行秋朝他側了側身子,把原本并排着靠在一起的兩個椅子拉得更近了些。
原本那股淡香更近了,惹得林明軒渾身上下都好像在發癢。
他想要忽視,可一旦注意到後,卻覺得那股淡香更明顯了,搞得他呼吸都亂了,竟然平白無故憋了幾秒的氣。
他慌不擇路地擡頭,卻又剛好看見嚴行秋正在念着臺詞的唇。紅潤微濕,就像剛摘下還有着露水的櫻桃一樣。
林明軒更慌了。
他感覺自己根本沒聽清嚴行秋在講什麽,腦子裏全是嗡嗡的,直到嚴行秋再次拍了拍他:“懂了嗎?”
林明軒磕磕巴巴:“不……”
他想說“不好意思”,為自己這超級不敬業且萬分不對勁的态度。
結果“不”了半天,還在結巴。
他這麽緊張,緊張到眼睛都在滴溜溜地亂轉,想控制,卻又偏偏控制不住。嚴行秋看着看着,禁不住偷偷勾了勾唇角。
“沒事,我再來一次。”
他好心地體諒了林明軒,以為是因為自己過得太快,林明軒還沒順利地抓住要點。
于是這一次時,他不僅表演給林明軒看,還時不時暫停一下,給林明軒講講為何要這樣诠釋的原因。
林明軒也速速地收回了狀态,聽得很認真,極其配合地點頭。
不知不覺,不僅是這一段,嚴行秋還幫林明軒順完了今天的一小半臺詞。
似乎想起了什麽,他起身的時候速度很快:“化妝師估計等我蠻久了,我得回去了。”
說完已經便直接往化妝室走。
林明軒還沒反應過來,只好匆匆地扭過身:“哥,等會兒片場見!”
“好,一會兒見。”
嚴行秋回到化妝室換了今天的衣服。
他的皮膚本身就好,這部劇也不是什麽偶像劇,對外形條件本身就沒有什麽要求,于是化妝師只是像昨天那樣,幫嚴行秋補了一下眉毛,又加了點眼底的遮瑕。
坐着坐着,嚴行秋才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冷,擡起手搓了搓胳膊。
唐卓見狀便遞了外套過去:“你這件衣服有點薄,這都深秋了,晚上涼。等會兒拍戲的時候記得穿外套。”
他看了看手機,有些糾結:“我那邊有件事要處理一下,今晚跟不了你了。汪鑫後天才結束休假。今晚你得自己操心自己。”
汪鑫是嚴行秋的小助理,最近請了假去外地旅游,這一段時間都不在。
嚴行秋也不愛身邊都是人,所以日常身邊只會帶唐卓或者汪鑫,化妝師也是劇組的。
原本唐卓想着汪鑫請假,自己多忙忙,也不是什麽大事,但是他帶的另一個藝人那邊臨時出了事,他得趕過去商量公關。
嚴行秋很随意地就答應了:“你去吧,沒事。”
他也只是像平常那樣在片場拍拍戲而已,總歸沒有什麽大事,倒不至于到操心的地步。
結果剛到片場,他就發現事情開頭就不順。
這部劇中,有一個重要角色是男主角女友的弟弟,後來男主角正是與他合作才真正将罪犯引蛇出洞。
弟弟角色戲份并不多,在後半段才出場,所以并不着急選角,遲遲沒有定下演員。也是前兩天才說敲定了一個演員,但嚴行秋還沒來得及了解。
可沒想到這個演員居然就是蔡青。
嚴行秋的表情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盯着蔡青的眼神盡是冷漠。
尤澤看到嚴行秋不正常的态度後也是一愣。
他知道蔡青和嚴行秋組過樂隊,當時還去看了很多場,但私底下他并沒有接觸過蔡青,也不感興趣。
而嚴行秋後來更是沒有提過蔡青了,尤澤也漸漸地忘記了這個人。
這次選角時,資方推薦了蔡青,尤澤這才回憶起他。
蔡青後來也進入了娛樂圈,不過即使一入行便是演員,現在不溫不火,可也有自己的一部分死忠粉。
想到蔡青和嚴行秋相熟,說不定能碰撞出更多的火花,尤澤面試完他後便沒多想,定下了他,卻沒想到如今嚴行秋是這個反應。
而蔡青似乎料想到了,面對嚴行秋時表現得一切都很正常,很是熱情地主動打招呼:“行秋,最近過得還好吧?”
向來知尺度且待人客氣的嚴行秋,難得直接戗了一句:“遠離了你,還不錯。”
“許久不見,你脾氣倒是差了。”
“托你的福。”
周圍沒有什麽人在關注他們,估計也只有尤澤聽見了。
但嚴行秋沒打算解釋,也沒有再停留,走到一旁去找其他演員了。
蔡青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攥了又松,随即默默地笑了起來,眼裏還有幾分看不明的其他情緒。
林明軒看着嚴行秋朝自己走來便趕了幾步上前,塞了一個暖寶寶到他手裏。
“哥,今晚有點涼,突然降溫,你拿着這個會暖和點。”
他們這次的布景雖然是室內的,但其實架在室外,四處透風,原地站一會兒就能被冷風吹透。
盡管嚴行秋身上已經披了剛剛唐卓反複讓他帶的外套,但還是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已經吹好的頭發也随着風胡亂飄動。
林明軒看着他把手揣在兜裏縮了縮身子,便知道他還是覺得冷,于是不動聲色地挪了挪步子,往風口站去,幫嚴行秋擋了一部分的風。
嚴行秋如此細心,當然察覺到了,心裏頓時一片暖意,從剛剛見到蔡青的狀态緩過來了不少:“謝謝明軒。”
林明軒瞬間一愣,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怎麽自己的名字從嚴行秋的嘴裏念出來,就這麽好聽呢。
等到戲開拍的時候,林明軒按照嚴行秋教的方法将該有的情緒诠釋出來,輕松以對,整個人的狀态非常松弛。
嚴行秋卻肉眼可見地越來越疲倦。
今天的戲要求他保持着一種極致的情緒狀态,本身就要求較高,當他停下來時剛松一口氣,就會時不時對上當背景板的演員中蔡青的目光。
嚴行秋只能強制自己不要管、不要理,一來二去,拍完一大半戲後便異常地累。
他心道早知道今早多睡一會兒。
夜深人靜,大家其實都已經昏昏欲睡了,暫時沒戲份的演員已經坐在帳篷裏悄悄打起了盹。
只有幾乎一直有戲份的嚴行秋堅持着站在那兒,時不時地跑到帳篷裏的尤澤身旁看監控器。
他的鼻尖被微微地凍出了一點紅,雙手還是那麽揣着,偶爾左右挪動一下腳步。
剛剛拍哭戲時的眼淚惹得他眼眶紅紅的,偏偏出戲後他又顯得些許冷傲,似乎剛剛那個脆弱的、無助的戲中人與他毫無關系。
林明軒想了想,還是從椅子上起身,默默地站在嚴行秋不遠處。
他的戲份已經差不多結束了,只是偶爾需要去補拍一個大鏡頭,當一下背景板。
和嚴行秋住在自己家裏不一樣,他和一衆小演員都住的是片場旁邊的酒店,離這裏很近,所以回去也用不了多久。
于是他也不着急,就安靜地坐在那裏,看着嚴行秋的表演。
嚴行秋演戲總是給人一種游刃有餘的感覺。
他很懂角色,也很懂導演,知道哪種感覺是最恰當的,就用哪種感覺去演。所以尤澤也很是滿意,遠沒有看他們其他演員表演時的不耐煩。
嚴行秋自然也注意到了林明軒毫不掩飾的目光,趁着沒戲的短暫工夫走了過去。
“戲還沒拍完嗎?”
林明軒沒料到嚴行秋會直接過來和自己搭話,心裏一喜,便直接把實話說了出來:“想看看哥——”
說到這裏才察覺不妙,于是極為快速又仿佛欲蓋彌彰地接着道:“是怎麽表演的,學一學。”
嚴行秋沒料到這個回複,眉頭微微一挑:“學到什麽了?”
林明軒一呆,極易被戳破的謊話張口就來:“我太笨,還沒抓住精髓。”
嚴行秋聽罷,直接嘴角一勾,“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是面對面相處後,林明軒第一次見嚴行秋笑得這麽開心。
他的杏眼翹得更明顯了,烏黑的眼睛彎成了兩個弧度稍小的月牙。
可能是剛剛的疲倦把他拉得過于緊繃,聽到這話後一下子放松下來,便像根琴弦一樣迸出了一個強烈的音符。
真可愛。他在心裏想。
林明軒并不知道他在笑什麽,可是看他這麽開心,自己心情也不由得變得很好。
他自信地覺得,也許已經解開一層謎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