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撞破
撞破
氛圍的程度剛剛好,嚴行秋順着坐了過去,随手抽過一旁多餘的抱枕,給林明軒的身後也塞了一個。
林明軒沒拒絕,只是伸了個懶腰靠了上去,長臂一展,徑直從嚴行秋的肩膀後面攬了過去。
兩人就這麽坐在沙發前,就着昏暗的房間以及電視機散發出的一點熒光,開始看這部劇的第一集。
他們雖然有劇本,也參與了拍攝,但還是沒料到第一集給人的驚喜感這麽足。
故事線是用的插敘的方式進行,視角在過去、現在來回切換,前者時會用黃綠的畫面色調,不自覺地就帶起一股悲涼哀傷的氛圍。
嚴行秋看着看着就不自覺地代入了,覺得不是自己飾演了那個角色,而是在恍惚間真的變成了他。
不知不覺,他也随着男主角漸漸地紅了眼眶,淚花在眼眶裏直打轉,沒一會兒一滴淚水就倏地滾落。
林明軒偶然一側頭,瞧見了身邊人紅紅的鼻尖,一下子就慌了。
“怎麽怎麽……”他扭身抽紙,搞得寂靜空間裏只有塑料的聲音嘩嘩直響。
他想安慰嚴行秋,又不知道從何安慰起,難不成跟他說不要太入戲?
這可真沒情商。
他只好開着玩笑,故意癟着嘴:“好哥哥,哪有人在別人生日的當天一直哭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惹哭你了呢。”
嚴行秋眼底含着一抹紅,轉頭一看林明軒委屈的表情,一瞬間就破涕為笑了:“不好意思。”
“道什麽歉。”林明軒揉紙擦擦他的淚痕。
手上的紙濕成一團,被他捏了捏扔進垃圾筒裏,重新抽了張新的塞進嚴行秋的手心。
嚴行秋攥了攥那張紙,說話還帶着鼻音,小小聲誇道:“貼心小狗。”
電視裏的聲音在那一瞬有點大,不知道林明軒聽見沒有,只是看着他嘴角就未放下過。
兩人拍的第一場戲在第一集就以插敘的方式放了出來,當看到林明軒的動作的時候,嚴行秋還有一瞬間的訝異:“他們說我還不信,可原來你真的蹭我脖子了。”
這語氣說得就像自己被狠狠占便宜了。
林明軒成功磕巴了:“我……我其實也記不清了,因為那只是自然反應而已。”
就是想安慰他,抱抱他,卻又克制着只能摸摸他。
他的手臂還搭在嚴行秋肩膀後,借機又往上攀了攀,像是重現當時場景一般又蹭了蹭。
這次當時可以感覺到。這感覺還十分清晰,明顯到嚴行秋頓時僵住了。
帶着薄繭的手指拂過他細嫩的脖頸,掐在與蝴蝶骨連接的地方,滾燙的熱度順着肌膚向四處蔓延,就像一股股岩漿一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滑過了他的身體。
原本出神的雙眼猛地擡起,恰恰好撞入林明軒直勾勾的眸。
老是這樣,明明只是簡單的對視,兩人的電火花卻像有形象一般剎那燃爆,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響。
電視還在繼續放着,除此之外靜得令人心慌。
于是突如其來的一道聲音直接把兩人吓得狠狠一蒙——
“你們!”
嚴行秋一扭頭,看到了唐卓的臉。
唐卓原本是看着今天電視劇首播,想來嚴行秋家和他分析、商量一下後面行程的安排和計劃。
尋常也是這樣,因為嚴行秋喜歡一個人待在家裏,不需要打電話或者發信息就可以在家裏直接撞見他,于是唐卓并沒有選擇提前告知。
誰知道居然打開門撞到這麽一個令人咋舌的畫面。
兩人在一起這事,嚴行秋并沒有告訴唐卓。
他甚至還專門跟看到了蛛絲馬跡的汪鑫仔細吩咐,叫她千萬不要說漏嘴。
小姑娘跟接到了什麽重要機密任務一樣,立正敬禮說“保證完成任務”。
誰知道直接被唐卓撞到了現場直播。
也算是故意想要隐瞞一會兒,找個好時機再說出去,這樣至少唐卓不會像現在這樣在他旁邊唠唠叨叨,像個幻想症患者一樣把各個利害都想了一遍,然後叭叭地說出來。
嚴行秋有些不堪其擾,雙手抱臂,神情倦倦:“我知道的。”
“知道你還這麽幹!”唐卓恨不得跳起來,“公司是讓你們組官方cp,不是讓你們真的在一起!”
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表情變得很是複雜:“之前我跟你提的時候,你們不會已經……”
“那倒是沒有。”對于虛假的指控,嚴行秋嚴肅否認。
雖然自己那時已經單方面瞧上了。
在旁邊一直沒說話的林明軒想要幫嚴行秋辯解一下,清清嗓子開口:“唐卓哥……”
結果被唐卓狠狠的一瞪眼給瞬間打斷了。
嚴行秋眉頭一蹙:“你瞪他也沒用啊,其實算是我主動的。”
唐卓終于知道自家白菜被豬拱是什麽痛心疾首的感覺了。
他把嚴行秋拉起來,單獨拽到一邊去。
“你別的事都可以任性,這事你不能這麽随意啊。”
“為什麽這件事不行?”
“這……”唐卓一哽,苦口婆心,"你了解他嗎,他什麽背景?你們才認識多久啊?你也不是十八九歲的小孩子了,當時跟你說突然被綁cp我就已經夠懷疑了,現在怎麽還直接勾搭上了……"
嚴行秋沒接話,只是仿佛自言自語:“我也覺得自己的叛逆期來了……”
說完以後,他眉頭皺得更深了,突然看向唐卓,語氣嚴肅:“那,究竟什麽才叫心動呢?愛一個人,你要把他調查得清清楚楚,确定他一清二白,才會對他心動嗎?
“可心動不是無法控制的嗎?”
他雖然年齡不小,出道很久,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被很多人追求過,但真正的感情史幹淨得就像白紙一般,身邊人更是從來沒有跟他談起過這些。
拒絕蔡青,拒絕尤澤,因為他沒在他們身上發現自己的心動痕跡。
可林明軒不一樣,第一眼就察覺到了,他就是不一樣的。
唐卓被他的話又一噎。
他其實算是英年早婚,現在都有了一個一歲大的孩子,妻子是他的初戀,兩人在大學時就認識了。
說到底,他們也算一見鐘情,只是在教學樓走廊上逆光的一個回眸,他瞬間心動,覺得眼前這個女生好美好、好漂亮,好想認識她、擁有她,于是便沖上去要了聯系方式。
女生先開始是下意識拒絕,但挨不住他的窮追猛打,于是戀愛了,直到現在。
唐卓突然覺得自己的話術好沒有道理,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說什麽。
嚴行秋瞧他不說話,于是接着道:“我們認識這麽久,我是什麽人,你最清楚。雖然我承認自己談戀愛會失去部分理智,但看人,我自認還是準的。”
他這話說得條分縷析,用詞都恢複了尋常的風格,倒真莫名把唐卓說服了大半。
“好吧,暫且相信。”他裝模作樣地咳了咳,努力恢複嚴肅的樣子,“但是你還是得答應我,小心做事,凡事留一些心眼,哪怕百分之零點零一也好。”
他又開始了唠叨:“事業上升期呢,綁cp我都強烈反對了,你可別被狗仔發現什麽亂七八糟的內容。拍戲或者上節目也得注意,別熱戀期就靠得太近……”
嚴行秋邊心不在焉地聽着,邊随意地一擡頭,和外面鬼鬼祟祟的林明軒撞上眼神。
他給對方偷偷比了個“ok”的手勢。
林明軒肉眼可見地長舒了一口氣,小虎牙白白的、亮亮的,一眼可見,轉身搖搖晃晃地回座位去了。
唐卓發現了他在走神,狠狠一打胳膊:“聽見沒?”
“聽到了。”嚴行秋撒謊不打草稿。
唐卓認命地搖了搖頭,想起了另一件事:“但他……知道你耳朵的事嗎?”
嚴行秋的笑意瞬間僵在了嘴角,一下子垂下了眼。
這事情觸及的傷痛太多。
現在除了工作原因,唐卓和汪鑫都知道,其他的朋友其實也只有尤澤,外加一個不願和對方扯上關系的蔡青。加起來一只手就數得過來。
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做到短時間就說給林明軒聽。
這事情還是像一根刺一樣,怎樣拔出來都會弄得他鮮血淋漓。
更何況……他并不确定林明軒在不在意,介不介意。
嚴行秋不願意做這種痛苦,又沒有把握的事,狠狠地超出了他的舒适區。
他緩緩擡眼,看向了外面林明軒的背影,接着突然壓低聲音說:“我……其實沒有自信。”
這下僵住嘴角的人成了唐卓。
這麽多年,他覺得自己算是蠻了解嚴行秋了。不僅是他的為人,唐卓也知道他各種各樣的秘密。
不辜負嚴行秋的信任,他把一切都守口如瓶,所以也成了嚴行秋為數不多會交心的人。
但今天,嚴行秋算是三番兩次地打破他以往固有的認知,包括現在,這個親手說着自己不自信的嚴行秋。
唐卓向來覺得自信這東西,就該是天生伴随着嚴行秋的。
他從小家境就好,雖然後面遭遇了變故,但自小的教養使得他昂首對待任何一件事。
無論遭遇什麽,他那副處變不驚,理智又溫柔的模樣總是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什麽,使得他看上去永遠那麽自信,好像有解決一切的能力,不用擔心。
盡管有時覺得他的堅強真的是裝的,但唐卓出于尊重,也沒有選擇去打破什麽。
唐卓甚至覺得他是自己帶過的所有藝人中,最令人省心的一個。
之後偶然聽到了嚴行秋的故事,他才知道對方過去經歷了什麽。
父親出事,他投身在娛樂圈這個大池沼裏面浮浮沉沉。
母親出事,他聽力出了問題,無法再做歌手,于是承擔着衆人的指責和壓力,毅然決然地轉行當了演員,獲得了如此巨大的成功,無人可複制。
大大小小,形形色色,其間,唐卓也沒聽過他像今天一般,親口說出這種話。
那副堅強的面具好像如同默認般焊在了嚴行秋的臉上,突然在今天,被嚴行秋親手摔碎。
如此猝不及防,卻好像又早有預告。
唐卓突然對林明軒好奇了。
他沒再否認,也沒再唠叨,只是拍了拍嚴行秋的肩膀:“你是最好的,真的。”
唐卓突然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再說什麽。他認定的事情,就讓他去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