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溝通

溝通

此時再說“好久不見”，會很是奇怪，看唐卓一副手腳怎麽擺放都不自然的樣子，嚴行秋便先開了口：“最近有什麽行程嗎？”

他的樣子跟之前兩個人在一起溝通工作的樣子一模一樣，惹得唐卓一怔，肉眼可見的愣怔後，他才眨眨眼道：“我們這一次少了劇本圍讀的環節，可能會直接開始開機儀式，然後鋪設一些宣發預熱。這段時間會拍定妝照之類的。”

唐卓開始跟他說計劃安排：“所以近期你可以……你們可以抽一點時間出來。”

話說到此，他還是不得不說透：“而且為了應付後面的輿論壓力，我們可能會考慮讓你們同出席一些站臺活動，活動後也許有采訪。”

“可以略微減少一點嗎？”嚴行秋難得反駁，“我還是……不太适應。”

不太适應就這麽出現在公衆面前，也不知道該以怎麽樣的形象和态度去面對。

這對他來說還是太困難了，他逃避到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在此時說得太深。

唐卓自然懂他的心思：“我會盡力篩選的。”

“謝謝你，哥。”

嚴行秋帶着笑看着他，彎彎的一雙眼睛像極了月牙，他看過去，最近第一次這麽近距離且仔細地看着對方。

如此，看得唐卓一時間熱了眼眶，連忙埋下頭去止住上湧的情緒。

“我們之間說什麽謝謝，都是應該的。”

“對，不說謝謝，也不說抱歉。”

嚴行秋像是故意點明一般，強調道：“都是應該的。”

送走了唐卓，嚴行秋從沙發上下來，遠望林明軒那邊沒有什麽動靜，他直接赤着腳在地板上走，悄悄靠近書房。

他探着身，側方從門往裏望，看見林明軒坐在書桌前，手裏正認真地翻着什麽。

他認出了那是自己的劇本。

照理說林明軒也應該有一本，因為他是男二，他們倆的劇本區別僅在臺詞詳細部分，不同角色的側分點可能不一樣，有詳有略。

但因為裝訂時，男一劇本的外殼是藍色的，男二劇本的外殼是黃色的，所以很容易就能區分出來。這是尤澤的小習慣，嚴行秋知道。

而這部戲他們倆的大部分情節都是在一起的，對話也是可以連貫起來的，嚴行秋真不清楚林明軒在看些什麽。

林明軒看上去瞧得很仔細，他的指尖撚着每一頁劇本的右下角，邊讀邊細細地摩挲着，似乎每一行都看得無比認真。

讀到某一部分，他下意識地想拿起右方筆筒裏的熒光筆去勾畫。

這是嚴行秋之前教他閱讀劇本的方法，讀到某一重點部分，比如需要提前醞釀情緒的內容，最好用明顯顏色的熒光筆畫出來，這樣腦海裏就會自動記住。

不僅印象深刻，不容易卡殼，而且當正式演到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裏就會自動地反應過來。

如果有條件，還可以在旁邊貼便利貼，或者直接寫在空白部分，寫一些類似的感悟，或是可以參照的電視劇、電影相關片段。

去學那些優秀的演員，如何表現這種情緒，自己看着看着，邊學邊模仿，就會自然而然地演會了。

可這時他在拿起熒光筆的時候，拿出了半截，又默默地放了回去，手一時有些尴尬地懸空，只好瘦回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嚴行秋心裏暗自道：想畫就畫，我又不會說你。

他并不打算打擾林明軒，于是又赤着腳走了回去，剛剛走到沙發前，門鈴又響了起來。

書房裏的林明軒從椅子上站起來，嚴行秋聽到了椅子腿摩擦地板的聲音，于是遠遠地說了一聲：“我去開就好。”

椅子摩擦的聲音又響起，林明軒坐了回去。

嚴行秋穿上拖鞋，趿拉着去開門，卻在可視門鈴屏幕裏望見來人的那一刻滞住了放松的姿态。

門外是尤澤。

雖然兩人還在溝通交流，但也僅限于線上，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了，就像唐卓一樣。

也不知道怎麽了，今天兩個人居然前後腳地過來了。

林明軒見沒有開門的聲音響起，在裏面放大嗓門問了一句：“是誰？”

嚴行秋回過神來，沖裏面叫了尤澤的名字，然後拉開門把手，放人進來。

他叫名字的聲音，尤澤在外面也聽見了，正在想為什麽要隔着門叫自己，眼前的門就打開了。

原本緊張的情緒被疑惑給沖開，現在又是微微的吃驚，嚴行秋就這麽近地站在他面前，嘴角是一點淺淡的笑容。

“你怎麽來了？”

恍惚間，尤澤真以為他們還在以前，沒有發生任何不愉快的插曲。

可反應過來時，他還是急忙地回道：“聽說劇本到你手裏了，我過來溝通溝通。”

這是他的習慣，如果沒有圍讀會，就會和演員面對面地交流，問清他們的具體感受，以便後續開拍時有更多的靈感。

雖然這次他的目的并不僅限于此，更多的是借着這個借口，過來看看嚴行秋。

看看他還好不好，看看他和林明軒……還好不好。

他進了門，嚴行秋轉過身去，走向原本坐着的沙發，走了半步又突然想起了什麽，回過頭來：“不用換鞋，直接進來就好。”

看他對這裏這麽熟悉，而且顯得很自在的樣子，尤澤心裏有了點數。

然而坐下後，話題比之前和唐卓時更難打開，似乎一切都才剛剛和唐卓聊清楚了，所以一時間嚴行秋不知道問什麽。

而嚴行秋沒有主動，尤澤舔了舔嘴巴，也局促不知道如何自處，再開口時有些磕巴：“不好意思，我……”

他本來想說“不好意思，沒有打招呼就這麽冒昧地過來”，哪知道嚴行秋像是條件反射一般打斷了他的話。

“你哪裏有什麽錯，不是說過了嗎，發生的一切跟你沒有什麽關系。”

尤澤呆住了，随後想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

話到一半，他又自己停住了，現在繼續說明不是更尴尬了嗎。

他的聲音很小，嚴行秋沒有聽清楚，反問：“什麽？”

“沒什麽，我在自言自語罷了。”

他還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聊起了正事：“你對這個劇本有什麽看法？”

“看法？沒有什麽。”似乎察覺到了他為什麽問這個問題，但嚴行秋打算裝不懂，“你喜歡就好，我會配合的。”

照道理來說，有了這樣配合度極高的演員，尤澤本應該滿意，但他向來喜歡跟別人碰撞靈感，嚴行秋也早就知道。

可現在嚴行秋并沒有像以前一樣提出自己的感受和想法，而是告訴他，自己會配合。

“因為是雙男主的劇，打算着重描繪其中的感情部分，尺度可能不小。”尤澤開始跟他說需要提前和演員溝通的點，“雖然考慮到電視劇的全年齡傾向，我們不會故意點明，但是還是會有所傾向。”

嚴行秋的眉頭很快地皺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了林明軒的方向，又迅速收回了眼神。他接着沉思了兩三秒才道：“我沒什麽意見。”

只是害怕有人有意見。

尤澤自然看出了他臉上的不情願，便也不自禁的地随着他剛剛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林明軒的背影，想了又想，還是說：“行秋……雖然我不知道你們重逢後又發生了什麽，但如果你被威脅了，還是可以找我。”

先是林明軒來找他，順着他的方向說了很多，尤澤本已經很信任了，但是現在看了嚴行秋的反應，他突然覺得有一些不對勁。

為什麽嚴行秋要乖乖地聽林明軒的話呢，可以看出他是不願意的，但是嘴上卻什麽都沒說。

“你怎麽會這麽想，”嚴行秋疑惑了，“哪裏有什麽被威脅？”

“如果沒有更是好的。總之，你自己記在心裏就行。”

“還是那句話，你不要想得太多。”嚴行秋不知道緣由，自然也只能這樣語言貧乏地勸，這話說得多了，他也累了，眉眼淡淡地耷拉下來。

為什麽大家都會曲解自己的意思呢。

他話語間有股淺淡的疏離感，尤澤覺得有些傷心，正欲提出借口離開，只是又聽見嚴行秋聲音沉沉地說：“有些事情，我本身就沒有放在心裏，你們不用太過在乎。”

他似乎在對尤澤說，又似乎并沒有一個明确的目标，而是在對身邊的衆人說：“可我得緩沖一下。氣球裏的氣充多了，也是會爆的，如果只顧着趕緊把結解開，它更容易炸，不是嗎？”

尤澤望着他投過來的眼神，原本擰成一團的五官淡淡舒展開來，極慢極緩地點了下頭。

關門聲響起，林明軒才從書房裏走出來，他沒有刻意地去聽兩人的對話內容，但是也感覺到氣氛并不那麽活躍，正想走過去說些什麽，嚴行秋卻突然望向他。

“軒小狗，給我倒一杯檸檬水吧。”

如此猝不及防，又如此親密，惹得林明軒頓時立在原地。而始作俑者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重新垂下了眼，擺弄起手中的遙控器，開始更換電視上的頻道。

林明軒勾起嘴角，步伐稍顯輕快地走向了廚房。嚴行秋偷偷回頭望了一眼，又轉了過來，好像自己什麽都沒有幹。

這小狗又背着他偷偷去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