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複出

複出

林明軒發現自從自己那天斷片之後,嚴行秋就變得很奇怪。

也不是壞的那種奇怪,而是變得更主動了。

做事情不再悶聲不吭,把事情都往心裏憋,而是會主動地和劉明軒交流,盡管不多,但是林明軒已經很知足了。

他對那晚究竟發生了什麽愈發好奇了。

其實原本自己沒想喝那麽多,但是剛好那天開心,聊起來後在氛圍的烘托下,他看着一旁跟在自己身邊的嚴行秋,舒适又惬意,不自覺就喝得越來越多。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林明軒真的什麽都不記得了,甚至還嘗試找過那晚的司機,但是對方專門說了有人叫他守口如瓶,想也知道是嚴行秋吩咐的。

既然嚴行秋不想讓他知道,那就不知道吧,也不是多麽重要的事情。

剛好林明軒也有事情要跟他談,這下子算是有了資本:“既然不想告訴我,那就看看這個吧。”

他把手裏的一個厚厚的大尺寸膠裝本遞給嚴行秋,嚴行秋一臉疑惑地正欲接過,林明軒又等他即将觸碰到的時候,猛地收了回去。

“接了就不能拒絕了。”

“怎麽還有強買強賣的道理?”

“我就是這樣的。”

嚴行秋拿他沒辦法,可又的确好奇,想了想還是接過來了。翻開封面一看,扉頁寫着幾個帶着書名號的大字——《無限夏日》。

下面還有一行淺顏色的小字,寫着:導演——尤澤。

這種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感覺讓嚴行秋頓時想起了以前,他倏地變了臉色,瞧着面前依舊如常的林明軒:“劇本?尤澤?”

“是的,當時和幹爸說的項目。”林明軒也料到了他這種反應,無所謂地繼續道,“雙男主,你男一,我男二。”

他雖然就說了幾個字,但聽在嚴行秋的耳裏宛如晴天霹靂,這段時間所有的好心情都蕩然無存,他突然明白了當時為什麽林明軒會帶着自己去見葛廣白。

嚴行秋皺起了眉頭:“我不接。”

說吧他把劇本砰地合上,直接丢在了兩人面前的茶幾上,震得上面的花瓶連帶着花葉都晃了幾下。

林明軒已經提前想好了應對之策,所以并不意外:“我已經接下了,也拜托你的經紀人接下了,現在不演也沒有辦法撤回。”

“林明軒,”情緒激動,嚴行秋忍不住叫了他的大名,“你不要開玩笑了,我哪裏來的什麽經紀人?”

唐卓已經走了,早就不是他的經紀人了,也從來沒有聽過自己有新的經紀人,因為公司已經把他雪藏很久了。

“唐卓,就是那個你很熟悉的唐卓。”

嚴行秋沉默了,他緩了真的很久很久,房間裏進的只有鐘表發出的嘀嗒聲。

“你為什麽老是要揭我過去的傷疤……我已經放過別人,放過自己了,我不想再回憶了,就此遺忘不好嗎?”嚴行秋的嗓子有些啞,“我每次覺得自己好了一點的時候,我的痂就會被揭開,真的很痛苦。”

“可是你不揭開的話,他只會化膿,不會愈合。你的痛苦還在,不是假裝遺忘就能遺忘的。”

他的皮下發了炎,放任不管只會更嚴重,那不是痂,而是僞裝的永遠也好不了的疤。

在演戲上,嚴行秋那麽有實力和天分,因為一個荒謬到不能再荒謬的惡作劇,就要葬送自己的所有前途和努力,這未免太不公平了。

他根本什麽都沒有做錯,只是堅守了自己的底線,可罪惡的枝丫卻要将他牢牢鎖死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把他困在內心昏暗的一畝三分地裏,爬也爬不出來,一碰就鮮血淋漓。

這讓林明軒怎麽能忍受?

他該是那個驕傲的、向上的嚴行秋,而不該是現在這副模樣。

林明軒講着道理:“我會幫你,有幹爸做指導,不會出差錯的。”

迎着嚴行秋擡起來的眼,他堅定地許諾着:“過去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了。”

“可我不敢去賭。”嚴行秋回複的聲音很小,他沒有任何底氣,仿佛低到土裏。

更不敢拿你去賭。他在心裏不停地念叨着,但說不出口。

“這怎麽算賭?這叫打有把握的仗。”

他把那本劇本塞進嚴行秋的手裏,掰開他的手指,讓他牢牢地握着。

“這是我給自己争取來的男二號機會,你就當是為了我重新複出,好嗎?”

嚴行秋紅了鼻尖,沒有再動作。

這個人講話怎麽這麽沒有道理。

開機時間定在兩個月後,接到這個燙手山芋一般的劇本,嚴行秋花了幾天時間才有勇氣打開它,浏覽自己角色的人設。

故事設定在國外的一個沿海邊。來此旅游的男一、男二偶然撞見,十分投緣,交談之後發現雙方都是在環球旅行,于是決定一起前往下一個國家。

買好的火車票因為暴雪而停運,兩人被迫在景點山腳下的小旅館逗留了一夜,湊在僅剩一間的小房間裏,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白雪,交付了真心。

原來男一并不是真的是為了環球旅行而來此,這個地方本是他旅游的最後一站,他打算在這裏結束自己的生命。

渴望着洶湧又有朝氣的大海,看着陽光灑在碧藍的潮水上,他突然覺得有意思的東西還有很多。世界這麽大,沒必要困在原地,困在過去。

男二就是在這時候出現在他眼前的,踩着沖浪板,在起起伏伏的海浪中破水而出。

他沒有懼怕因天氣而冰冷的海水,也沒有懼怕藏着無限未知可能的深海,而是迎着陽光,在其間放肆奔跑。

浪在哪兒,他就要踏着浪在哪兒。

旅途過程中,男二用自己的陽光向上拯救了男一,帶他走向更好的未來,挖掘更多的可能。

嚴行秋合上劇本,長長嘆了一口氣。他也不是傻子,知道林明軒把這個劇本給他的用意是什麽,尤其他還飾演男一。

在《雨夜行者》裏,他的角色低沉自閉,常常哭,後來想起他感覺自己那段時間的陰晴不定、想法常走極端,也或許在一定程度上受了戲中角色的影響。

有的時候入戲太深也不是好事。

而現在,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可能得了抑郁症,但就像薛定谔的貓一樣,不去探求,就沒有定論。

下降的經濟能力給了他充足的借口,他沒有去過醫院,沒有吃藥,也沒有見過心理醫生,但他确實想過就此離去。

當身邊沒有愛的痕跡的時候,人總是能察覺到的。不知道目标是什麽,也不知道未來是什麽,而且無論它們是什麽,仿佛都與他沒有關系。

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麻木,直到那顆心被永久地麻痹,便沒有了再繼續下去的活力。

可是林明軒在此時又出現了,他的那顆心被喚醒了,開始一下一下地跳動起來,湧入了愛,還叫嚣着需要更多。

有的時候,嚴行秋覺得自己真的很貪心,既要又要。他既想要林明軒的愛,又沒有勇氣去剖開自己的心給對方看,很是自私。

這段不平衡的關系是否有未來,他也不确定,但既然林明軒說想要,他便順其自然吧,也沒什麽好失去的了。

說不定入了戲,真會有奇跡呢。

再見到唐卓的時候,嚴行秋也早已經預想過了,所以也沒有太多過分的反應,只是有種說不出來的複雜感情。

唐卓坐在他對面,手裏拿着林明軒提前擺在那兒的一杯溫水。林明軒倒完水以後走進書房了,可是門沒有關。

之前林明軒就來見過唐卓一面,當時唐卓幾乎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面對林明軒的詢問,他喉嚨哽了又哽,最後才憋出一句:“都是我的錯。”

明明當時已經察覺到了不對,也知道董倉和陳昂突然的行動分明在說些什麽,他卻沒有多加留意。

等事情發生後,唐卓才發現這是一盤好大的局,足以把白子圍困在黑子中央,根本就沒有機會跳出去,只能被吃掉。

他想過要和嚴行秋一起共進退,但是卻被嚴行秋反駁了:“不用為了我去幹些什麽,這是不值得的。”

他的眼裏似乎只有幾抹十分暗淡的光,但還在理智地給唐卓分析:“他們能做到這一步,就已經預想了下一步,多一個人只是多一份無謂的犧牲,畢竟從始至終,目标就只有我一個人。”

“可是……我們可以曝光呀。曝光他的行為,曝光背後的陰暗。”唐卓的話語裏面染上了不易察覺的無力感。

他這麽說,但自己也清楚資本的力量有多大,消息沒有出去一個苗頭,恐怕就已經被掐死在萌芽裏了。

“他們賭的就是我們沒有話語的權利和渠道。所以……不用了。”

可是現在,林明軒卻一字一句地告訴唐卓:“他沒有怪你們,他最怪罪的其實是自己。如果你們原諒了自己,也就相當于幫助了他。

“在當時的交際圈裏,你是我回國後見的第三個人。每個人都跟我說,自己錯了,但是你們早應該饒過自己,行秋也是。”

唐卓看着面前的林明軒,覺得他仿佛是另外一個人,成熟的不止他的面孔,還有他的心,但是那顆心卻仍是曾經少年的,裏面的熱血和自信從未變過。

“我可以再幫助他嗎?”

“當然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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