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別扭

別扭

傭人很快拿了一個文件袋回來，交給蕭芸玉。

蕭芸玉手忙腳亂地打開文件袋，從裏面掏出一沓照片，遞到沈老爺子面前。

蕭芸玉：“爸，網上的消息也不回空穴來風，您看看這些照片就知道了。”

沈老爺子伸手接過照片，卻并未一張張去翻看，只掀起滿是褶皺的眼皮，冷冷掃了蕭芸玉一眼，然後一揮手，将照片全數摔到了茶幾上。

十幾張照片，淩亂地展現在木質茶幾上，花花綠綠的，分外惹眼。

照片裏的主角正是蘇婉晴，有的是懷抱個嬰兒在喂奶瓶的，有的是在哄睡的，但多大照片裏，都有一個男人的側影或者背影。

甚至其中還有幾張照片，蘇婉晴含笑坐在一旁，男人懷抱嬰兒在逗弄。

“爸，您怎麽不看呢？這些照片說明蘇婉晴确實有問題啊，她旁邊這個男人，根本就不是廷俊。除了孩子親生父親，誰還會這麽日夜不歇地守在一旁幫忙帶孩子呢？所以說，蘇致肯定不是廷俊的。”

“你說夠了沒有？”沈老爺子緩緩開口，語氣裏滿是失望，對蕭芸玉道：“如果說夠了，我也給你看一樣東西。”

沈老爺子沖沈叔擡了下手，沈叔再次打開手上的文件袋，從裏面掏出了另外一份文件，遞到蕭芸玉手上。

“親子鑒定書？99%？”蕭芸玉念出聲，一臉震驚地看向沈老爺子：“怎麽可能？廷俊都不在了，這個結果肯定是假的。”

“廷俊是不在了，但是我這個老頭子還在。你再念念這份文件的标題，你把消息透漏出去之前，沒有考慮過有個東西叫親緣鑒定嗎？”沈老爺子冷冷道。

“爸，您在說什麽？我沒有透漏消息啊，消息不是我透漏的。當年跟過蘇婉晴的傭人那麽多，即便他們都在傳說蘇婉晴有個孩子是抱養的，我也沒有多過一句嘴啊。怎麽會是我透漏的呢？”

“你說對了，婉晴和廷俊确實有個孩子是抱養的。但不是小致，是小烨。”沈老爺子道：“他們倆以為當年做的天衣無縫，能瞞過我老頭子。其實我一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沒有揭穿而已。本以為兩個人能好好過一輩子，沒想到廷俊他鬼迷了心竅，聽信外人搬弄是非……”

沈老爺子頹然嘆了一口氣，靠在沙發椅旁的手杖摔落在地，發出一聲脆響。

與此同時，蕭芸玉握着文件的手也頹然落下，喃喃道：“怎麽可能，怎麽可能呢？他們明明都說蘇致才是被包養的那一個……”

蘇致沉穩地将南煙拉回沙發上坐下來，在她頭頂低低落下一句話：“再等我一會兒。”

見南煙沒有再說什麽，他才擡腿走到蕭芸玉身邊，從她手中抽過那份親緣鑒定書，看向蕭芸玉，道：

“蕭女士，既然您聽說是包養的，為何又對外散播消息，說我是私生子呢？您若是直接咬死說我是抱養的，不要再去诋毀我的母親，事情倒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蘇致的話瞬間将蕭芸玉從頹然和震驚中喚回，她突然放大了聲音，道：“誰跟你說是我散播的消息，說話可是要講究證據的。爸，您可千萬別聽他的，消息不是我散播出去的。”

“我念在你将小華養大的份上，已經一再給你機會了。你怎麽就是不知道珍惜，死不認錯呢？”

沈老爺子目視前方，只略擡手示意了一下，沈叔再次會意地從文件袋裏掏出一張紙，遞給蕭芸玉，卻半道被蘇致劫了過去。

蘇致垂眸看了一眼紙上的內容，擡手将紙甩到了蕭芸玉身上，冷冷道：“如果蕭女士覺得這份交易記錄還不夠的話，我們也可以讓那個爆料博主親自過來，陳述一下情況。”

蕭芸玉撿起地上的紙看了一瞬，這才徹底慌了，撲通一聲跪到了沈老爺子的腿前，哭道：

“爸，我真不是故意的。您要相信我，我也是為了沈家，為了您啊。這些年，您和蘇致一直都不太和睦，我想着，如果他根本就不是沈家的親孫，您以後再也犯不着為他生氣了……您就會看看小華，小華他也是個好孩子啊，您好好教他，他也一樣能把沈家扛起來啊……”

蕭芸玉說得聲淚俱下，蘇致只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沖沈老爺子鞠了一躬，道：“爺爺，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他說完，走到南煙面前，淡淡道：“走吧！”

南煙沉默地起身，跟在蘇致身後，往大門口走去。

将要走出門時，只聽沈老爺子蒼老的聲音在身後喊了一聲：“小致……”

蘇致停下腳步，卻沒有轉身，等着老爺子接下來的話。

“是我對不起你，沒有保護好你和你的母親。你以後……”

“放心吧，爺爺，我會遵守承諾的。”蘇致聲音溫涼，這才轉身看了沈老先生一眼，道：“您保重身體，我下次再來看您。”

外面的雨不知何時已徹底停了，空氣濕潤微涼，南煙随手裹僅了裙子外面的針織外套，冷風還是不經意地從透風的外套直往皮膚上鑽。

蘇致走出庭院往門口的停車場拐過去之時，南煙腳步不帶停頓地往路上走過去。

“南煙！”蘇致喊了一聲，卻沒能讓她停下腳步。

蘇致快走幾步，再次上前捉住了南煙的手腕：“你鬧什麽？”

鬧？南煙嘴角勾出一抹嘲諷的笑，“蘇老板覺得我在跟您鬧嗎？沒有。我只是心情不好，想自己走走。身為蘇老板的員工，連這個自由也沒有嗎？”

南煙的聲音平靜，擡起的眼眸在濕潤的空氣裏顯得異常清亮。

蘇致看着她的眼睛，怔了兩秒，然後倏忽放手，快速脫下身上的外套，想要裹到南煙身上，卻被她推開：“謝謝蘇老板的好意，我受不起。”

南煙說完，轉身朝前走去。

蘇致拎着衣服，在原地怔愣了兩秒，薄唇微抿，腳尖一轉，快速朝自己的車走過去。

夜晚的山路異常安靜，一人一車緩慢前行，耳邊聽得竹林間雨水滴答滑落的聲音，伴随着身後發動機的低沉轟鳴，南煙越走越快，有心想要甩開蘇致，甚至隐隐用了一點靈力。

但她快，蘇致的車速也加快，始終跟在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南煙忍無可忍，轉身站在蘇致搖下的副駕駛車窗旁。

“蘇老板，您到底想怎麽樣？”南煙問。

“我只是想讓你上車。”蘇致快速從車內下來，拎着衣服，再次将衣服披到了南煙身上，“有什麽話我們上車再說，外面冷。”

“我沒什麽話要跟蘇老板說的。”

“那你上車沖我發火也行。”蘇致握住南煙的手腕，打開車門。

南煙卻并沒有如他所願，直接上車，反問道：“蘇老板是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嗎？”

“沒有。”蘇致看着她的眼睛，靜靜道：“如果說真的有做錯的，那也是我……”

話未說完，手被南煙大力甩開：“既然蘇老板這麽理直氣壯，又何必說什麽我可以對你發火。我是這麽不可理喻的人嗎？”

“所以，你到底在氣什麽？是覺得我不該把大哥的結婚證拿出來嗎？”蘇致道。

“該，當然該。但你拿出來之前，是不是應該先知會我一聲？說到底，這件事情受影響最大的，應該是我，不是嗎？怎麽反倒我卻成了最後一個知道的人？其實，說到底，從頭至尾，在你眼裏，我不過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凡事只需要聽指示，聽命令就行，對吧？”

蘇致臉上有一絲錯愕：“……你怎麽會這麽想？”

“那您覺得我應該怎麽想？對您感恩戴德嗎？是，我都能猜得到，沈老先生最終沒有把沈烨的房子收回，這裏面肯定也有你的功勞，我當然應該對你表示感謝。”

南煙說着，往後退了一步，将要對蘇致鞠躬的時候，卻被蘇致擡手扶住，雙臂被他捉住。

“你幹什麽？”南煙掙紮道。

“我想我們之間确實有誤會。”蘇致單手便捉住了南煙的兩只手腕，空出來的另一只手從她包中掏出了手機，點開屏幕，将南煙的手指送到屏幕下方，解開了指紋鎖，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點了幾下。

磁性的聲音從手機裏播放出來，在雨後清冷的山路上，顯得格外清晰又悅耳。

“南煙，這是大哥在國外的結婚證書。他在國外已經結婚了。晚上這件事老爺子可能會選擇公開，你有個心裏準備。”

南煙抗拒的動作有了些許緩和，驚訝地看向蘇致遞過來的手機屏幕，上面正是晚上才看過的那張結婚證書複印件的照片。

“你什麽時候給我發的消息？我怎麽不知道？”南煙錯愕道。

随後，她想起下午的時候，自己的手機确實不在身邊，被兩個小孩拿到院子裏看動畫片看了半天。換回來的時候，其中一個孩子的奶奶還說過，讓她檢查一下手機上有沒有什麽亂點的東西。

現在看來，蘇致當時發過來的消息，可能正好被小孩子亂點，導致沒有了新消息提示。

“結婚證書是我查到的。但是大哥和你的結婚證是假的，我也是晚上才從爺爺那邊聽說。他老人家其實一直都知道大哥跟你假結婚的事，只是故意裝作不知道。”

“為什麽？”南煙問。

“總有他的理由。你以後會知道的。”蘇致見南煙的态度終于緩和下來，這才松開她的兩只手腕，打開車門，将她連拉帶推地送到了副駕駛上坐好，又彎腰幫她扣好了安全帶，所有的動作溫柔而細致。

進到溫暖的車內，鼻尖聞到蘇致身上的香味，是他俯身給她扣安全帶時自然留下的。南煙覺得渾身舒服了許多，氣也消了一大半。

蘇致并沒有如她想象一般不把她當回事，在拿到結婚證書複印件之時，其實有事先知會她，讓她做好心理準備，只是陰差陽錯的，她自己沒有看到消息而已。

“那房子的事？”南煙看向剛坐回駕駛位的蘇致。

“在假結婚這件事上，老爺子裝聾作啞，還要求你為大哥守寡三年，覺得對你有愧，并不打算收回房子。你安心住着就好。”蘇致一邊開車，一邊将空調溫度調得更高了一些。

“那你對老爺子許了什麽承諾？”南煙記起蘇致從沈宅離開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個不是你該操的心。”蘇致在口袋裏摸索了一下，摸出一顆巧克力糖，擡手遞道南煙面前，道：“餓了吧，先拿這個墊一下，帶你去吃飯。”

南煙捏着巧克力糖，垂眸看了一瞬，轉頭看向蘇致，道：“蘇老師？”

蘇致正在轉過一道彎，聞言淡淡地“嗯”了一聲，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什麽？”

“你現在對我這麽好，應該跟大哥遺孀這個身份無關了吧？”南煙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