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二十分鐘後,裴清越從暗巷裏走了出來,看了一眼垂頭喪氣坐在牆邊的蘇遇,把一瓶水塞到了他的手中。

“把臉洗洗。”

蘇遇乖乖接過,伸手倒水洗臉,他的臉上沾了血,用手一摸,入眼紅豔豔的一片。

啊!暈血!該死的眩暈感又來了!他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硬撐着把臉給洗完了,再擡頭的時候兩眼淚汪汪的。

裴清越嚣張的唇角又挂上了無語,這小beta莫不是水做的?動不動就哭。

他最怕人哭了,忍着不耐煩道:“不準哭,再哭弄死你。”

蘇遇一噎,硬生生的把眼淚給憋了回去,擡頭盯着他看了一眼,小聲問:“你不是走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我是走了,但是飛行器升空時,我在地面投影儀上意外看到你身後跟了人。”

“所以你就趕下來救我?”蘇遇仰着頭眼巴巴的看着他。

可能是因為剛剛哭過,蘇遇一雙眼睛仿佛被水洗過的貓眼石,清晰透徹亮晶晶的。

裴清越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別開眼去輕“嗤”了一聲:“不是救你,是任何人我都會救,別自作多情。”

“嗯嗯嗯,我知道了。”蘇遇好笑,小霸王是個救人于水火的大好人。

“你笑什麽?”裴清越服了他了,上一秒在哭,眼眶還紅紅着,下一秒在又笑,這人沒毛病吧?

“我沒笑,裴清越,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裴清越面無表情移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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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遇止住笑聲:“我腳有點軟,可以麻煩你送我回家嗎?”

他身上有點髒,裴清越嫌棄得不行,卻還是讓他上了飛行器。

小型的飛行器并不特別寬闊,可以活動的地方也就兩三個平方米,蘇遇安靜的坐着,餘光看見有座位邊有幾本被翻開過的雜志,雜志裏是新出的概念機甲平面圖。

蘇遇頓了頓,又默不作聲的移開了眼。

小區裏面太破舊太狹小,飛行器根本進不去,只能停在門口。

蘇遇下了飛行器,破舊的小區沒有路燈,烏漆抹黑的,他剛準備摸黑回家,結果一束燈遠遠打在他身上。

蘇遇擡頭看了一眼,升空的飛行器還沒有離開,正懸停在半空中,從飛行器上打下來的探路燈照亮了前面的路。

直到蘇遇停在自家單元樓門口,飛行器才再次拉升高度,沖上雲端。

蘇遇站在原地良久,目送飛行器消失在夜空裏。

裴清越是真的很喜歡機甲的吧!因為精神力損傷嚴重了才真的沒辦法放棄,可是機甲這東西更新換代速度太快了,現在放棄了,就真的徹徹底底的放棄了。

蘇遇就算是五年後能調制出治愈精神力的藥物給裴清越,可等到四五年後裴清越再重新接觸機甲,也基本上遲了。

蘇遇遲疑了一會,他要救他,但也不只是救他,他還想要他再去摸一摸機甲。

這就意味着他得讓裴清越直面過去,重拾過去,甚至還要揭開他那塊血淋淋的舊傷疤。

這個事情有點艱難,也不知道說出來之前,會不會被裴清越給扔進垃圾桶裏。

算了,明天無論如何都要找裴清越試一試。

*

第二天,早上沒見到裴清越,上午沒看到裴清越。

蘇遇感嘆,學校是自己家開的就是不一樣,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

中午有将近兩個小時的午休時間,蘇遇記挂着找裴清越一事,完全無心看書。

他一個人漫無目地在校園亂逛,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室內球場。

經過這斷時間的熟悉,他知道中午不會有球賽,但蘇遇還是下意識的走了進去。

遠遠的看到觀衆席上一個人都沒有,但蘇遇意外的發現,空曠的賽場有球撞擊地面的聲音。

沒有觀衆的歡呼,沒有球員的叫喊,賽場安靜得過分,所以那種球撞擊在地面的聲音一下一下非常的清晰醒耳。

他怔了怔,飛快跑上了觀衆席,走近一看,不正是裴清越和路回三人。

三人誰都沒說話,正在打一場沉默的球賽,裴清越動作靈活的搶到了路回手上的球,一個飛身而上,越過傅笙把球投近球筐裏,那一套動作行雲流水,簡直堪稱完美。

他正準備來第二局,餘光看到了觀衆席站了個人。

裴清越側頭看了一眼,看清來人後怔了怔:“你來幹什麽?”

“來找你。”蘇遇從觀衆席上慢吞吞走了下來。

裴清越有些不耐煩的問:“找我幹嘛?為昨天的事跟我道謝嗎?不用了,說了就算是別人我也……”

蘇遇打斷了他的話:“不是昨天的事,就是有些話要和你說。”

路回和傅笙對視了一眼,很自覺的走開了。

裴清越颠了颠手中的球,随意的用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居高臨下的問:“說什麽?”

他比蘇遇高出太多,蘇遇需要仰頭看他。這樣的距離,這樣的高度,這樣的姿勢,帶着強烈的壓迫感。

蘇遇沒往後退,反而又朝他走了一步,仰頭直視着他:“說說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選戰鬥系這件事情。”

裴清越臉色果然又變了,蘇遇卻仿佛沒看到一樣,繼續道:“前幾天,我不知道你精神力受損了,所以貿然要你選機甲,對于這件事情我很抱歉。”

還沒走遠的路回一個趔趄,要不是傅笙扶了他一把,差點沒摔倒在地上。

瘋了,這個小beta不要命了,知道不能提,你還提,嫌命長是不是?

他不敢置信的回頭看了一眼站在裴清越旁邊的蘇遇,這小個頭,這小身板,裴清越大概一拳頭就可以弄死他。

路回轉身準備回來,傅笙卻朝他搖頭:“別去,蘇遇不蠢,他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看看他到底想說什麽。”

*

“是來道歉的?”裴清越忍着怒氣,冷冷笑:“道完歉了,你可以滾了。”

“還沒。”蘇遇想了想,“還有事想說。”

“什麽事?”

“還是關于機甲的事。”

“蘇遇,你是來找死的是不是?”裴清越的臉色已經難看到極致,手裏的球狠狠朝地上一砸。

他用了狠勁,彈性十足的球居然在剎那炸開了。

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在安靜的球場響起,炸的人兩耳發聾。

他死死盯着蘇遇,仿佛他再說一句,等會兒要炸開的就是蘇遇的腦袋。

蘇遇真的被那爆炸聲給吓到了,主要是爆炸聲源太近了,再加上這副身體嬌嬌弱弱,淚腺十分發達,他什麽都沒反應過來,兩行清淚就自己從眼眶裏流了出來,啪嗒啪嗒,一顆一顆跟掉了線的珍珠似的洶湧成災。

裴清越懵了一下,剛剛攀上頂峰的火氣,莫名就被這洶湧的淚水澆滅了幾分:“你哭什麽哭?”

“你兇什麽兇?”蘇遇自以為輸人也沒輸氣勢,眼淚嘩啦嘩啦的往外流,眼睛鼻子通紅,卻還是墊起腳尖拔高嗓音怼了回去,跟只張牙舞爪的貓似的。

裴清越簡直要被他氣笑了,他就沒見過這麽不怕死,還讨人厭,還愛哭的人。

“別哭了,看着煩。”

“好,我不哭了,你也不準兇。”蘇遇擦了一把眼淚,順勢給自己身上抹了安神香:“我們心平氣和的來聊一聊。”

“聊什麽?”

“聊機甲。”

“……”裴清越:“蘇遇,你是不是真的活得不耐煩了?”

這一刻,不遠處偷聽的傅笙和路回都已經有些佩服蘇遇了。

明知道裴清越不愛聽,他卻一而再再而三的雷區上蹦噠,蘇遇的底氣究竟是什麽?或者說他究竟想要幹什麽?

裴清越咬牙切齒:“你是不是真以為我不會打你?”

“別生氣,聽我說完。”蘇遇身上抹了安神香,對穩定人的情緒有極大的效果,裴清越肉眼可見的看上去的生氣,但是并沒有像剛剛一樣暴跳如雷。

“好,我聽你說,要是你說的讓我不滿意……”裴清越看了一眼剛剛爆炸開的球,威脅意味明顯。

“你的精神力受到了嚴重損傷,你很喜歡機甲,但是你卻再也不能操控機甲,所以你喜歡它,但你還是準備放棄它。”

“你做的其實也沒錯。但是我想說,人的一生那麽漫長,現在的科技和醫學這麽發達,你怎麽就不确定未來的某一天,你受損的精神力不會被治好呢?”

“每年成千上萬的人都在醫師、藥劑師這些領域前赴後繼。你要是放棄了,那麽他們該救誰?”

裴清越面無表情的聽完:“你要說的就是這些?說完了嗎?”

“還沒有。”

“我不想聽了。”裴清越顯然不耐煩到了極致,近些年試圖靠近他追求他的人,有一些劍走偏鋒的試圖引起他的注意,也說過同樣的話。

星際時代數萬年了,前面漫長的歲月裏都不曾被攻克的藥劑,憑什麽覺得到他面前就可以研究出來。

他從來就不是被上天寵愛的人,為什麽要去期待一些不會發生的事情,總不能耗費一輩子,去幻想一些不會發生的事情吧?不過是徒增煩惱罷了。

裴清越不屑的笑了笑,轉身就準備走。

“我還有最後一句話,你聽完再走。”

“說。”裴清越停下腳步,臉色愈發的不耐煩。

“我。”蘇遇攔在他面前:“我可以救你,我可以調配出治療精神力的藥劑。”

“裴清越,你可以相信我,我可以救你。”

蘇遇幾乎是一字一頓道:“我一定可以救你。”

裴清越一怔,他生命中出現過三撥人,一撥人絕口不提往事,一撥人讓他看開一點,一撥人讓他期待未來。

可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一個人,他說:“我可以救你。”

裴清越盯着他,目光危險到了極致:“蘇遇,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我說我可以研發出治愈精神力的藥劑,我可以救你。”

“救我之前,你應該先救救你的腦子。”

“裴清越,我沒有開玩笑。”

“我也沒有開玩笑。”裴清越冷笑:“大言不慚,異想天開,我從來沒有看到過像你這樣的人。”

“那你今天看到了。”蘇遇拍了拍胸口:“今天在你面前的這個人,我,蘇遇,未來的某一天會是這星球上最厲害的藥劑師,會配制出很多很多前人都沒有辦法攻克的疑難藥劑。”

裴清越“嗤”笑了一聲:“好,我等着看你什麽時候可以配得出治療我精神力藥劑。”

蘇遇絲毫不懼他的目光:“我需要一點時間。”

“你的一點時間是多久,一百年?一千年?”

“大概要四五年。”

“你覺得我會信你?”

“我覺得你會信我。”蘇遇想了想,又繼續道:“四五年确實有點長,你大概也不願意用這麽長的時間來賭。不如這樣,一年的時間為期限。如果一年的時間裏,我可以從學員變成中級藥劑師,你就繼續信我。”

裴清越沒說話,看傻子一樣看他。

這個時代的天才那麽多,一年的時間從學員變成初級藥劑師還有可能。但沒有誰可以在一年的時間裏從學員變成中級藥劑師。

跨越太大,學員變成初級藥劑師,初級藥劑師再變成中級藥劑師,看上去只有兩個等級,但并不是一加一那麽簡單,他們中間有一個巨大的鴻溝,資質差一點的人,甚至一輩子都沒有辦法跨過去。

蘇遇仰頭看他,“反正也只有兩種結果,徹底治愈你的精神力或者你浪費了一年,可是後者對于你來說并沒有什麽很大的損失。所以我覺得你會選擇相信我。”

“如果你做不到呢?”

“沒有如果。”蘇遇肯定道:“我說要做到就一定會做到。”

裴清越扯了扯唇角,還想要嘲諷幾句的,但是看着蘇遇信心滿滿的樣子,嘲諷的話到嘴邊也說不出口。

蘇遇說的話嚣張自大到極致,但他臉上并沒有多餘的表情,只有兩條還未幹的淚痕。好像不是在吹噓什麽,而是很認真的很坦然的在說一件平平無奇的事情。

他的眼睛裏沒有野心、沒有欲.望,沒有狂妄,只有被水洗過般的清澈見底和勢在必得的自信。

他就用這雙眼睛看着他,仰起頭問:“裴清越,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你要不要信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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