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主核

主核

‘血人’沖進來後就去抓林修文還挂在半空中的腿,不過‘血人’好像沒什麽智商,不知道爬椅子,也不知道借助其他的道具,只一味伸長着手臂去抓。

餘佘看到這個場景吓得瞬間脫了手,好在林修文反應快,一下子抓住了通道口的邊緣,這才沒讓自己摔下去。

但身體還是往下一沉,而這一下足夠讓‘血人’抓住機會。他扯着林修文的褲腿不放,臉上呈現猙獰的表情,讓人不由懷疑要是摔下去鐵定會死得很難看。

現在林修文等于承受了兩個人的重量,死抓着排風口不放,手掌是又紅又疼。

餘佘回過了神,拉着林修文的胳臂将他往上頭拽,廢了好大勁才将大半個身體拉入了通風口。而那個‘血人’打死不松手,也被一同拉拽着,雙腳離地,晃晃悠悠挂在半空中。

林修文擡起另外一條腿,朝血人的手腕上狠狠一踹,力道極大。血人被踹得脫了手,重重摔在地上。

趁着這個空隙,林修文雙臂一用力,整個身體鑽入管道內,又迅速将排風口的蓋子重新蓋上。

劫後餘生的二人癱坐在通風管道裏,臉色都白得不能看。底下的房間裏仍舊傳來嘶吼聲,可他們誰都顧不上,只蜷縮在狹小的空間裏大口大口喘氣。

好一會二人才覺得緩了過來。林修文先順着排風口爬了幾步,确認暫時前後沒有危險才示意餘佘跟上自己,一路往前。

爬了半天,林修文開始覺得有些奇怪。這管道像是沒有盡頭似的,既不打彎,也不分岔,就這麽直直的一條,無限延伸似的。

這得爬到什麽時候?他在外面的時候也沒覺得大樓有這麽大呀。不會爬了一大圈又回到那實驗室吧?

林修文越想越覺得不對,手腳都開始沒力了,好在沒多久眼前明亮的黃光打消了他的顧慮。他們爬到了另外一間房的上方,透過蓋子能清晰看到房間裏的情況。

房間裏沒有人,幹幹淨淨的,還透着一股讓人安心的洗衣粉味。

林修文跟餘佘打了個手勢,示意自己先下去看看後,便直接跳了下去。他站在房間中央,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

房間裏的擺設并不多,一張小小的沙發,沙發旁還有張四四方方的矮桌,上頭甚至還有沒收起來的碗筷。靠牆的電視機看上去有些老舊,頂上還積了一層薄灰。

這房間看起來普通,可林修文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這哪像是辦公室啊,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老式公租房呢。可這樣一間房間怎麽會出現在一家生物公司的大樓裏?

林修文沒有想太多,确認沒有危險後便扶着着餘佘從管道裏下來。

餘佘剛站穩,只瞥了眼周圍的環境,霎時白了臉:“這裏是....”

林修文發現了餘佘的異樣:“怎麽了?”

“不可能,不可能的!”餘佘一邊說一遍跑向了另外一間連通着的房間。

林修文緊随其後也跟着一起進去。這間房裏的東西就更少了,只有一個衣櫃和一張床。而餘佘此時正打開着衣櫃,不知在翻找什麽東西。

讓林修文意外得是衣櫃竟然并不是空着的,裏面挂了不少女生的衣服和一些雜物。

林修文:“發生什麽事了?你在找什麽?”

餘佘沒有理會依舊在底下幾個抽屜裏翻找,最終看到角落處一生鏽的鐵盒時,餘佘身體一僵,似乎是找到了什麽。

手指顫抖着撫摸鐵盒邊緣卻遲遲沒有打開,她啞着嗓子說: “我認得這裏。”

林修文:“你來過?”

“何止是來過,這裏曾經是我住的地方。”餘佘擡眼盯着牆壁上發黴的牆紙,“這裏是我大學時期和男朋友一起租的一間出租房,我在這裏住了三年。”

林修文“你和阿峰住的屋子怎麽會出現在這家生物公司裏?”

“我不知道。”餘佘搖頭,“我記得後來我搬走了,好久都沒回去過。”

林修文追問:“你是什麽時候搬走的?又為什麽要搬走?”

“我忘了,我不記得了。”

林修文臉沉了下來,看着被餘佘緊緊抱在懷裏的鐵盒,問:“盒子裏是什麽?你不打開嗎?”

餘佘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徐徐打開手裏的盒子。

鐵盒裏放着一疊照片,都是餘佘和另外一個男人的合影,而每一張照片上,那個男人的臉都被塗黑了,看不清長相。

這種方式不由讓林修文想起了公司一樓的照片牆,辦公室裏的員工卡。

林修文問:“這個男人是誰?是阿峰?”

餘佘也覺得奇怪,答道:“應該是,照片裏的一些景點我的确和阿峰去過。可誰把照片弄成的這個樣子?”

林修文神色怪異地打量着餘佘,忽然他想起了在圖書館時女工作人員的那句話。

他不想要懷疑餘佘,可是這裏種種的跡象都和她有關。如果餘佘和他一樣只是一個普通玩家,為什麽大樓裏會出現這麽多與她有關的信息?

林修文最終還是忍不住問:“餘佘,你真的是在逛街的時候收到那張傳單的嗎?”

餘佘一愣,皺着眉頭似乎是仔細回憶着什麽,許久才道:“我...我記不清了。是阿峰,阿峰說路上有人給了我們一張傳單,所以我們才來的圖書館。”

‘來’而不是‘去’。

林修文:“也就是說從你進入阈境後,你最早的記憶就是在圖書館裏,對不對?”

餘佘臉上透出迷茫:“可是阿峰...阿峰說...”

“餘佘!”林修文忽然打斷對方,聲音裏帶着少有的嚴肅,“你還記得你男朋友的全名嗎?”

“全名?”

“是啊,你一直都叫他阿峰,可他姓甚名誰?”

餘佘痛苦地晃着腦袋:“我記不清了!我不知道,我忘了他叫什麽了!”

情侶是僅次于家人外最親密的關系,女友怎麽可能會把男友的名字給忘了?

林修文追問:“曾經住了三年的出租房,櫃子裏被塗黑的照片,還有C大校門前的合影。餘佘,這個阈境裏的一切都和你有關!餘佘,你好好想想,你的男朋友到底叫什麽?”

餘佘被問得不知所措,愣愣地站在屋子中央。

林修文見她不說話,只得主動道:“他是不是...姓張?”

餘佘霍然擡頭,用一雙滿是震驚的眼睛看着林修文,又像是透過他看見了許多被她遺忘的回憶。須臾,餘佘眼裏的詫異褪去,徒留一波平靜。

她捏緊手裏的照片,此時照片上那被塗黑的痕跡緩緩褪去,露出一張男人的臉,正是她男友阿峰。

“我想起來了!我男朋友叫張淩峰,我們是在C大裏認識的,後來畢業之後他去一家生物研究公司工作。”

果然,阿峰就是張淩峰,也是那名張博士!

林修文現在幾乎已經可以肯定,這個阈境的主核就是張淩峰,可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有餘佘在這場幻境裏又是什麽樣的角色呢?

這時餘佘又想到了什麽,眼眶含淚,顫抖着雙唇道:“可是...可是不對啊!我們已經分手了,在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經分手了!”

分手了?

鬧了半天不是男友,而是前男友?!

林修文也被整懵了。

餘佘這句話一出口,整個屋子的景象開始變動,像是一個正在不斷扭曲縮小的空間,最後場景變換,他們竟是又回到了那間實驗室!

只是現在的實驗室裏既沒有駭人的人腦标本,也沒有冰冷的屍體,看上去只是一間再普通不過的實驗室而已。

剛才的一切都是幻覺?他們從來都沒離開過這間實驗室?

正當二人怔愣之時,實驗室的房門‘嚯’地一下被人打開,走進來的正是阿峰,也就是那位張博士。

張淩峰帶着一幅框架眼鏡,一身白大褂,比起在圖書館裏的時候顯得更書生氣了。他目光始終落在餘佘臉上,溫柔笑道:“小佘,你終于記起我了。”

林修文擋在餘佘身前,做出一個保護的姿态:“你就是這個世界的主核吧?你因為研究成果遭到剽竊,所以心有不甘,積怨之下才生成了這裏。”

“主核?”張淩峰苦笑,“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這裏完全符合我夢想中的世界,而且我想怎麽改就怎麽改,這大概就是你說的主核吧。不過...我并不是因為那三個人渣而不甘心。”

林修文微微側首,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張淩峰繼續說:“我從小在小山村裏長大的,父母種了一輩子地才把我送進大學。我本來對未來充滿了期待,覺得只要進了城,好好讀書,我就能改變我的人生。可是我太天真了,同學的排擠,老師的不重視,同事的冷嘲熱諷,他們一次又一次讓我知道,不管我怎麽努力,我還是那個農村裏沒見過世面的窮孩子。”

林修文皺眉,雖不認同,但也沒說什麽。

張淩峰将目光移向餘佘,眼裏帶着光:“可小佘你不一樣。你從來都沒有看不起我,不管我做什麽你都會支持我。我以為你會一直都陪着我,可是為什麽到最後連你也不相信我?連你也懷疑那個項目是我冤枉王景他們?”

餘佘眼裏噙着淚:“所以你想要報複他們?然後創造了這個可怕的世界?”

“餘佘,你還不明白嗎?什麽得獎不得獎的,什麽項目不項目的,我根本不在乎。我只是想要讓你知道真相,想讓你再相信我,記得我。”張淩峰激動得向前走了一步,但一靠近餘佘他又變得有些慌張,“我也不知道我怎麽會來到這裏的。我沒想過要害誰,更沒想傷害你。我只是想讓你別忘了我...”

說到這裏林修文算是都明白了。現實裏的張淩峰受到同事欺壓,因為項目被盜一事女友也而跟他提出了分手。張淩峰害怕女友會從此忘了自己,于是不甘和害怕逐漸成了執念,便形成了這個阈境。他想讓女友知道整件事的真相,讓女友再次相信自己,記起自己。

張淩峰就是阈境的主核,而餘佘便是他的‘欲’。

林修文本以為主核會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可聽完張淩峰的回憶,林修文心裏其實挺不是滋味,甚至還對他生出一點同情的情緒。

“你錯了。”下一刻餘佘突然開口,“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

張淩峰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你說什麽?”

餘佘嘴角揚起了一道弧度,溫溫暖暖的:“你是什麽樣的人我最清楚不過,你雖然出身一般,但骨子裏卻比誰都傲,你根本不屑做那種剽竊別人研究成果的事。”

張淩峰有些不敢置信地搖頭:“你知道?你竟然一直都知道?那為什麽...”

“因為那時的你已經不再是你了!” 餘佘一字一句道,“你開始變得沉悶,暴躁,自我懷疑,不管我怎麽安慰你你永遠都覺得是我可憐你。阿峰,那時的你把所有人都當做了敵人,覺得全世界都虧欠你,可是在我看來,不是這個世界抛棄了你,是你抛棄了我們!所以我忍不下去了,我要離開。”

餘佘一口氣說了這麽多,張淩峰始終低垂着頭,許久沒有說話。直到一只柔軟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才徐徐擡頭,眼裏帶着自嘲:“原來是我自己搞砸了。”

話音剛落,整棟樓猛地一震,随即開始劇烈地晃動,牆面也紛紛脫落。

張淩峰沉聲道:“不好,樓要塌了,快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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