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一章
排球場內。
一群身形高大的男生穿着同樣的訓練服分散站在場上, 随着球飄向空中,館內瞬間響起鞋底摩擦地板的聲音。
“這球發的好。”陸烨激動的拍手,随後收回視線, 看戲似的胳膊碰了下身旁好友:“哎, 你說教練這什麽意思啊?盧浩陽打的不挺厲害的嗎?幹嘛讓他候補。”
陳惟朔擰着手中水瓶, 仰頭喝了口才說:“太燥了,他沉不住心。”
“也是。”陸烨想了想,附和的點頭也沒再說什麽。
畢竟他們才大一,以後機會多的是, 而且盧浩陽心氣兒确實有點燥, 也因為這些打的不穩。再加上,這一切都是經過教練多番思考才定下的,他們也不敢有什麽不滿。
場內氛圍很燃, 一聲接一聲的扣球聽起來跟有人再打連環槍似的, 再配上時不時的吶喊指揮,訓練氛圍當場拉滿。
場下剛結束一輪休息的幾人閑散地坐着,都紛紛商量着等會要去吃點什麽。
“我吃什麽都行, 你們看。”陸烨回着其他人話,指尖不停的劃弄着手機屏幕。
忽然, 手上動作頓了秒,他沒忍住罵了聲:“我靠,程纾還點贊我朋友圈了。”
“啧。”陳惟朔沒好氣地睨了他一眼:“好好說, 怎麽還罵人呢。”
“……”
陸烨無語的看了他一樣,佯裝着打了下自己嘴巴:“得, 我該死。”說着, 他将手機遞了過去:“不是,程纾沒點贊過我朋友圈啊, 你知道這次點贊是為什麽嗎?”
陳惟朔接過垂眸看着,在一衆花裏胡哨點贊的頭像一眼便看到了眼熟的一個。
他斂着眼眸,随口問:“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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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笨死你得了,真搞不懂為什麽會有這麽多女生喜歡你,因為這張臉嗎?哥也有好吧。”陸烨十分不爽的翻着白眼,但還是好心的說了出來:“這裏面有你啊。”
有他?
陳惟朔順着看去,這才發現不起眼的角落裏他只露出一點,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根本認不出來。
想着這些,他不禁回響着這幾天寡淡的生活。
忙也是真的忙,一大早出去門禁之前回來,但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閑暇時的日思夜想,并不是只有好感而言。
看着飄在空中的球,腦海裏不禁想起女孩抿唇看他的模樣。
啧,真得行動了。
俯身從堆放的雜物中找到自己的手機,從列表中找到熟悉的對話框。
瞧着兩人上次的聊天記錄,指尖在屏幕上滑動。
C:【在哪。】
消息發完,他也沒退出,順勢點開女生朋友圈。
和之前一樣,高考之後就沒在更新過,而之前發的也是一些貓貓狗狗小動物之類的。
挺乖。
跟她一樣。
過了一會兒,消息和石沉大海那般仍舊沒有回應。他擺弄着手機,不停地重複着先前的動作。
一旁陸烨斜眸看了眼,剛想說話,便見門口跑進一道熟悉的身影,連忙揮手:“終于回來了,要不要再來一次?”
“不來了。”盧浩陽手撐膝蓋,彎腰喘着粗氣,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我一路跑回來的。”
“就當練體能了。”陸烨眼睛滴溜溜轉着:“要不然咱這次來魚躍,輸了繞一圈兒。”
“真不來。”盧浩陽随手拿過一瓶未拆封的水,仰頭一口氣喝了半瓶,又說:“剛在教練辦公室看到他侄女了,跟咱一屆,你好像還認識。”
陸烨立馬接話:“曲夏如?新傳那個,是不是。”
盧浩陽點頭。
手上動作頓了秒,陳惟朔側頭問:“她一個人?”
盧浩陽似乎沒想到他會關心這些,明顯愣住。
“嗯,辦公室就教練和她兩人。”
“她朋友沒來?”陳惟朔擰眉,張唇停頓一秒,又說:“……你加微信那個。”
聽到這句話盧浩陽不好意思地低頭笑了笑,一旁陸烨瞧着這一幕不禁有些同情。
“也碰見了。”盧浩陽說:“就在一樓活動中心那。”
陳惟朔點頭悶聲嗯了聲,垂眸瞧着手機空白的界面,起身拍了下好友肩膀:“出去一下。”
陸烨一副我都懂的神情:“行,不吃飯的話說一聲。”
等人走後,盧浩陽回眸望了眼男人背影,立馬坐到一旁空閑的位置上,小聲問:“他這什麽意思啊?”
“什麽什麽意思?”
“他這是……”盧浩陽頓了頓,像似不确定那般:“……對教練侄女有意思嗎?”
“……”
陸烨無語地翻了白眼,沒再繼續搭話。
不是哥,都這麽明顯了,咱不能選擇性屏蔽啊!
-
排球活動場地就在中心大樓旁邊,距離不遠出了門拐個彎就到。陳惟朔也沒換衣服,礙于降溫只是簡單披了件外套便直接出去了。
因快到正午的原因,除了他們要訓練的人,平日裏這個時間基本沒有一個人。
貼滿白瓷磚的廊道很靜,盡管刻意放慢了腳步踩在上面好像仍有似有若無地回聲。
陳惟朔望着空無一人的廊道,擡腳往前拐角處走了幾步,可沒走幾步,原本寂靜的周遭忽然響起一陣壓抑的嗚咽聲。
很低,跟小貓叫似的。
擡起的腳步微頓,他望着拐角光線昏暗的門後,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曾穿堂風形狀的廊道不停地有秋風吹進,直到耳邊聲音完全聽不到他才稍稍停下了腳步,回眸望着不遠處的陰影裏,漆黑的眸色似有若無地盯着那裏,遲遲沒有偏移。
陳惟朔半仰着身子倚靠着身後窗臺,溜進的秋風吹亂了發梢。
他嘴角松松咬着煙,随着啪嗒一聲竄出橘色焰火,煙尾點燃的同時火煋也随之消散。
在這極靜的環境下,盡管是火機發出的聲音,也會覺得有些刺耳。
他擰眉看着手裏平躺的打火機,又擡眸朝先前方向望了眼。
時間過的很慢,四周靜的仿佛連喘息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直到一根煙快要燃盡的時候,廊道盡頭忽然走進一道身影,沉重的腳步聲在着不算封閉的環境內好似産生了回聲。
随着這道聲音的響起,門後哭噎的人也有了動靜。
他随手彈着将要燃盡的煙灰,沒一會兒,拐角半掩的房門出現一道單薄的身影。
女生穿着一件松垮毛茸茸外套,散下的發絲落在肩上,本就偏瘦的身形在此時顯得更加清瘦,好似風一刮整個人便會随着風向倒去。
她走路很慢,心不在焉地模樣将頭埋的很低。
他望着眼前這一切,沉着聲問:“誰欺負你了?”
程纾身影微頓,轉身望去的時候男人已經邁着長腿朝她這邊走來。
眸色閃過一絲慌張,微張的唇像是被什麽遏制住了那般,一時間怎麽也說不出話。
她眨着酸澀的眼睛望着眼前男人,可心裏卻止不住的亂想。
他怎麽會在這裏,不是在訓練嗎?
視線下移,落在石子上堆落的煙灰。像是等待的證據。
瞧着女孩泛紅的眼眶,陳惟朔擰眉,擡手輕揉着毛茸頭頂,語氣很輕:“誰欺負你了?”
随着話落的瞬間,男人輕抵的指腹也順着下移,覆在女孩殷紅的眼眶,順勢擦去眼角殘留的淚水。
“嗯?”
許是因為常年打球的原因,男人指尖帶着細繭,不經意地摩挲惹得人心裏發癢。
垂下的眼睫止不住的輕顫,頰邊好不容易褪下的餘溫又再次浮了上來。
不同的是,這次格外的燥熱。
程纾緊抿唇,垂眼看向別處,可說話時仍帶着明顯鼻音,低聲道:“沒有人欺負我。”
“真的?”
陳惟朔明顯不信,但過了秒,仍是淡淡地嗯了聲。
聽着這道尾音,程纾也暗暗松了口氣。
還好沒再繼續追問。
周遭靜了秒,陳惟朔瞧着女孩乖順惜憐的模樣,莫名覺得喉嚨發癢。
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撓着脖子,他問:“你來這兒幹嘛?加社團了?”
程纾這才想起正事。
“不是。”她小幅度吸着鼻子,從口袋裏拿出被她攥的皺巴巴的紙張,指了下身後剛打開的房門:“找吉他社社長,把這個給他。”
陳惟朔順着望去,只見那團皺巴巴的紙上面寫滿了密麻的文字。
他眉毛擰的很深,醞釀了幾秒才憋出兩個字:“情書?”
男人嗓音很啞。
程纾将紙張弄展,抑住将要發出的鼻音,小聲反駁:“什麽啊,這是我室友的退社申請,那人不給退。”
話落,她莫名其妙看他一眼,小聲嘀咕着:“我為什麽要給別人送情書啊……”
盡管聲音很低,但在這靜谧的環境中還是格外清晰。
陳惟朔輕挑着眉,故意拖着尾音:“那想送誰?”
那想送誰……
如果可以的話,想送你。
指尖緊攥,眼前陰影遮擋,程纾擡頭直直望向男人。婆娑的光影透過玻璃斜射,男人漆黑含笑的眸色深望着她,不曾偏移。
周遭靜谧,兩人就這樣靜靜的望着,感受着對望熾熱的視線。
最終,程纾紅着臉先一步別開視線。
牙齒咬着唇邊,她支支吾吾整理好手裏的紙張:“我先過去了。”
陳惟朔咧唇輕笑聲,随手扔掉指尖燃盡的煙蒂,大步跟了上去:“跟你一起。”
程纾沒有拒絕,畢竟對這個完全陌生的人她沒有一點把握,而且這幾天聽楊昕和曲夏如描述的,總感覺這個人言語有些過激。
她垂頭走在前面,眼窩處殘留的餘溫總感覺男人帶繭的指腹仍在細細摩挲,像似在無時無刻提醒着她。
不斷發燙的頰邊,一時間她也分辨不出是哭過後的悲恸,還是內心的悸動。
快到門口時,她停下了腳步,感受到身旁男人也随着停了下來。她語氣慌亂:“等我一下。”
說完,她頭也不回的敲門進去了。
陳惟朔瞧着女生背影,舌尖頂着左頰,上揚的唇角像是被氣笑了那般。
得,他陳惟朔也有這一天。
狹小的辦公室內擺着幾張廢棄的桌椅,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淡淡的潮濕氣息。
程纾下意識秉着呼吸,望着在裏面調情的一男一女,禮貌的敲了下門:“你好,請問趙哲在嗎?”
話音剛落,裏面的人齊回頭朝這邊望去。
兩人見有人來了也便收斂了點,趙哲起身重新找了個凳子坐下,女生見狀不滿地啧了聲。趙哲輕聲安撫一句,又故意清着嗓音:“我就是,有什麽事嗎?”
這是程纾第一次看清趙哲的相貌,很難将眼前這個人和平日裏所聽到的描繪關聯到一起。也不像楊昕平日所說的帥到慘無絕寰,倒是身上那股文藝氣息挺濃的,尤其是剛剛還背着一把吉他。
她上前将拿了一路的紙張放在桌上,說:“這是楊昕的退社申請。”
聽到這個名字,趙哲眉頭皺的很深,輕哼聲:“她人呢?怎麽不來。”
程纾嗓音很淡:“她有事沒空過來,我幫她拿過來。”
一旁原本玩着手機的女聲聽到這句嗤笑了聲,看着自己修長的美甲,斜眼道:“是真沒空,還是沒臉來啊。”
程纾不喜歡他們這種态度,準确來說很反感。
感情這種事又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如果這個男人沒有故意給楊昕希望釣着楊昕,以楊昕的脾性根本不會和他走到要告白那一步。
更何況,為了這樣一個冷嘲熱諷的男人,她也不知道這個人在得意什麽,也沒有必要這樣說。
許是心中的委屈還沒完全消失,她不耐地朝那邊看去:“跟你有什麽關系?”
女生似乎也沒想到程纾會直接反駁,畢竟面上看着柔柔弱弱跟沒脾氣一樣。
她站起來剛準備反駁,一旁趙哲伸手攔住,又将紙張推了回去:“團委有規定,退社得寫一千字退社申請,得本人交上來。”
她雖然沒進過社團,也聽過這種退社退部門要寫申請書的離譜規定,可從沒聽過要必須本人來。
程纾皺眉:“團委有這種規定嗎?”
趙哲瞧着眼前眉眼倔強的女生,好像只要他不收了這個就能在這跟他耗到底。算了,這件事也早該結束了,不然一直耗着要鬧到團委那裏對他名譽也不好。
思慮一番,他不耐的點頭:“算了,你把這個放這裏吧。”
女生聽到這句話明顯不樂意:“趙哲,你什麽意思?對那楊昕還有意思呢?”
趙哲頓時也有點頭大,不想将這件事再耗下去:“不是,我怎麽了……”
程纾沒空聽這兩人争吵,确定申請書上蓋好章後她順手拍了張照片便離開了。
直到出辦公室,身後聲音仍在繼續,她索性好人做到底,貼心地将半掩的門給關上了。
陳惟朔斜靠着牆,笑着打趣:“脾氣挺大。”
男人上揚的尾音忽然在耳邊響起,手上動作微頓,程纾轉過身,指尖無措地交纏,語氣有些不自在:“你聽到了?”
話落,她佯裝無所謂地撇着唇角:“是他們欺負人。”
女孩嗓音本就輕軟,再加上泛着紅暈的眼眶,好似剛剛受了天大的委屈那般。
喉結滾動,他咧着唇角,姿态散漫:“你不是讓我在門口等着嗎。”
“……”
言下之意過于明顯。
指尖下意識輕撫着仍發燙的眼窩,她緊抿着唇,這才注意到在這晚秋的季節男人除了上半身搭着外套,而下半身只穿了一件單薄的膝上短褲,視線往下,左腿上還戴着黑色運動護膝。
顏色只差在這一刻格外惹眼,而若隐若現的肢體又透着一絲別樣的感覺。這樣一身裝扮,想不忽略也難。
她問:“你不冷嗎?”
陳惟朔微俯着身,斜長的眼眸深望:“盯着看這麽久,只問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