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謝謝老板
第0011章 “謝謝老板。”
塗了碘酒的棉球輕輕掃過雪萊後頸,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只是有點涼,還有點癢,很快又在被塗抹的部位附近升起一陣熱意。
說實話,這比疼痛還要更讓人難以忍受。
太近、太親密了。
別說是分化以後,就是分化之前雪萊也從沒讓人靠得這樣近過。
腺體附近敏感的神經能清晰地感受到伊雷指尖細微的動作,偶爾擦過皮膚的指腹,還有不經意噴灑上去的溫熱的氣息。
過量的暧昧在簡陋狹窄的旅店房間裏蔓延。
無論情願與否,他是被身後這個Alpha所标記的Omega,身體的每一處神經都在本能地渴望着與他靠近。
他的碰觸、他的氣息、他的味道,都本能地讓雪萊感到安全。
這一切甚至比在朗賽的小屋裏的那個夜晚還要親密,還要讓他喘不過氣。
直到一陣尖銳的疼痛從後頸處傳來。
“嘶!”雪萊吃痛地往前躲了一下,那種迷霧似的暧昧氣氛頓時消散得一幹二淨。
“別躲。”伊雷用手按住雪萊的額頭,手上的動作沒停,“你這都化膿了,不清理幹淨沒法繼續消毒,忍着點。”
“說得……輕巧!”有那麽幾下雪萊的眼淚都快飙出來了,然而伊雷的動作絲毫沒有溫柔下來的意思,棉簽快速又狠戾地壓過傷口,把所有的膿血都逼出來。
“行了。長痛不如短痛。”伊雷丢掉沾着膿血的棉簽,換了根幹淨的繼續上藥。
雪萊松了口氣,疲憊地靠在椅背上。
伊雷處理傷口的手法确實很娴熟,換個人來還不一定要折磨那裏多久。
“你好像很擅長這種事。”雪萊說,“處理傷口之類的。”
“卡洛琳——我妹妹,小時候也經常受傷。”伊雷說,“她老喜歡到處上蹿下跳,每天回家都搞一身傷。”
“啊。”雪萊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空氣裏出現了短暫的沉默,只有伊雷換藥和擰瓶蓋的聲音。
“對了,我一直想問你,你的信息素味道是什麽?”就在這時,伊雷忽然問。
雪萊愣了一下,忽然意識到後頸的腺體在疼痛的刺激下本能地釋放出了一些信息素,不算很多但也不算稀薄。
Omega對着Alpha釋放自己的信息素絕對算得上一種勾引,這個認知忽然讓雪萊尴尬得臉頰有些發燙。
“我——咳,我不是故意的,是你……”雪萊的手在半空比劃了一下,還是放棄了越描越黑的解釋,“晚香玉。”
“晚香玉?”伊雷顯然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一種花的名字,是很多香水和香料的原料。只有晚上會散發出濃郁的香味,所以叫晚香玉,民間也有夜來香的別稱。”雪萊垂下眼簾,漫不經心地解釋,“味道挺沖的,我也不喜歡。”
“是嗎?我覺得挺好聞的。”伊雷簡單地評價道。
雪萊忽然有點想笑。
信息素的味道是很私人、很隐秘的。尤其是Omega的信息素,被認為與性蠱惑直接相關。
誇獎信息素的味道本來應該是一種很暧昧、極具暗示意味的行為,卻被伊雷說得像在誇一款香水。
不,他都不一定真聞過香水。應該說像在誇路邊見到的随便一朵什麽野花。
雖然如此,雪萊并沒有感覺到被冒犯,反而有種松弛的自在感。
“好了。”伊雷扔掉最後一個棉簽,撕了張繃帶貼,貼在腺體上,“別沾水,別洗澡,別吃辛辣油膩,幾天就能好。傷口沒那麽嚴重,弄成這樣純是你自己作的。”
雪萊疼得咧了下嘴,一股惱火的情緒浮上心頭,“我怎麽知道這點小傷這麽容易感染……”
“一看就是沒受過傷的大少爺。”伊雷嘲笑道。
“你——”雪萊極少跟人起正面沖突,一時間居然想不到任何攻擊性的語言來反駁他。
伊雷也沒給他這個機會,他拿起床上的外套,轉身朝門外走去,“我出去一趟。”
房門被咔噠一聲關上,狹窄的室內只剩下雪萊和桌子上散亂放着的消毒藥水。
雪萊從肺裏緩緩吐出一口氣,把瓶瓶罐罐收拾好放回醫療箱,看了一眼窗外。
城鎮的燈火闌珊一片,藍色的月亮懸挂在天際。夜風穿過人類締造的叢林,在窗與牆之間發出一陣陣哀鳴。-
伊雷回來的時候,雪萊正靠坐在床頭,似乎已經有些犯困了,阖着眼睛一下下地點頭。
就在他準備把燈關上的時候,一聲頗為響亮的肚子叫聲響起,在房間裏九轉輪回了好幾秒。
然後伊雷就看到他老板白皙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成了粉紅色。
“餓了?”伊雷把拎回來的袋子放在桌上打開,“三明治、熱狗、餅幹、酸奶,想吃什麽?”
“你出去買吃的了?”雪萊有些驚訝。
“奔波了大半天,晚上怎麽可能不餓。用腳後跟也猜得出是不願意吃這的飯。”伊雷說,“我從超市裏買的,都是統一包裝、統一的防腐劑,你要是還接受不了,我也沒途經給你弄什麽滿漢全席了。”
“三明治吧。”雪萊說,“謝謝。”
“太客氣了,老板。”伊雷把三明治朝雪萊扔過去,又把酸奶放在他床頭。
雪萊猝不及防,差點沒接住,好歹在最後關頭拽住了一個角,這才慢慢地撕開包裝。
伊雷對他的誤會似乎也挺深的。他平時又不天天吃滿漢全席,以前工作忙起來也經常叫外賣、吃速食,他不願意吃小店只是擔心衛生有問題而已。
不過現在這些也由不得他了。
“我剛才下樓的時候,順便看了看車上的資源。”伊雷一屁股在床尾坐下,“只有五桶汽油,一個備胎,三個替換閥,這些夠嗎?”
“夠到因布山了。”雪萊咬了三明治一口。
伊雷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
“你笑什麽?”
“你這話說得就好像你不打算從因布山回來了似的。”伊雷說。
雪萊的動作一頓,一小塊三明治碎屑順着他的手指滾出包裝袋外,在袖口上翻滾了幾下,最終還是彈落在被褥上。
不過下一秒,伊雷就從床上站起來,略過了這個話題,“明天早上七點起床行不行?下個城市離得遠,不早點走天黑之前到不了。”
“可以。”雪萊說。
“行,那吃完以後早點休息,明早到點了我叫你。”伊雷走到窗前,一把拉上窗簾,把虛無的夜幕隔絕在布料之外。
雪萊看向伊雷削瘦的身影,忽然有幾分愧疚。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他并不想把與他無關的人卷進這場有去無還的旅途。
“哈爾頓。”雪萊叫道。
“嗯?”伊雷回過頭,雪萊手上拿了張什麽東西。他接過來一看,是一張嶄新的芯片磁卡。
有點像銀行卡,又跟老式銀行卡的樣式完全不同。
他以前就聽說,即便是電信系統崩潰的現在,上城區的有錢人依舊在使用新式電子賬戶,以便能轉移、消費那些普通人望塵莫及的大筆金錢。
沒想到有一天他居然也能擁有一張。
“這是昨天剛給你新開的賬戶,默認密碼是你ID號碼的後六位,可以去任何一家曼塔旗下的機構修改密碼和提現。”雪萊說,“我剛給裏面轉了一千元,是今天的報酬。”
伊雷挑了下眉毛,“工資日結?還有這種好事?”
雪萊沒有過多解釋,只是簡單地“嗯”了一聲。
“行,那就謝謝老板了。”伊雷靈巧地彈了一下那張磁卡。-
洗漱完以後,伊雷關上了燈,黑暗一下子降臨在這間潮濕狹窄的屋子裏。
他們兩個的床鋪離得太近了,近到一伸手就能越過中間的那道縫隙。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近在耳畔,雪萊硬着頭皮閉上眼睛,卻怎麽也無法驅散徘徊在胸口的不安。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旅店,陌生的與他結合過的Alpha。
碘酒的味道還殘留在空氣裏,後頸的傷口随着脈搏傳來輕微的刺痛。雪萊把頭轉向伊雷的床鋪,但是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他既無法判斷伊雷的姿勢和表情,也無從猜測他的想法。
被褥又沉又厚,泛着一股塵螨的味道,床單也又硬又厚,磨得他很不舒服。
一想到這裏的床單和被褥大概率沾過別人尋歡作樂的痕跡,雪萊的頭皮就一陣發麻,太陽穴附近的神經突突直跳。
“老板。”黑暗中,伊雷的聲音忽然傳來。
“什麽?”雪萊條件反射地把頭轉過去,然後才意識到在黑暗中他們誰也看不見誰。
“我剛剛想到,馬文應該是有汽油賣的。”伊雷說,“它有石油資源也有開采條件,五年前的隕石雨好像沒怎麽損害他們的設施。”
“嗯。”雪萊說,“南特的汽油也有很多是從馬文運來的。”
“怪不得。”伊雷說,“那只要我們路過馬文的時候補充點汽油就行了。備胎和替換閥要是缺了都能在路上買。”
說着,伊雷翻了個身。雪萊能聽到對面的床鋪上傳來窸窣的聲音,随後就安靜下來,只能聽到夜風刮過窗戶的聲響。
不知怎麽的,雪萊懸吊着的心髒忽然落了下來,那股一直徘徊不去的不安也跟着消失了。
沒過多久,伊雷平穩的呼吸聲傳來。困意也襲擊了雪萊,在他能意識到之前,就已經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作者有話說】
(小聲)晚香玉的花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