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 第醉
◇ 第26章 醉
雪萊在伊雷的舌尖上嘗到了劣質啤酒的苦味。
那啤酒不知到底是用什麽東西釀出來的,酒味又濃又烈,除了苦和辣以外沒有一點味道。
雪萊忽然想起,他其實并不喜歡喝酒。
第一次喝酒,是在曼塔家族定期舉辦的貴族宴會上。
那時他剛滿十八歲,高中還未畢業,每天的生活只有滿桌的作業和緊張的備考,卻突然被拉到陌生的酒宴上,面對數不清的陌生人和陌生的交流方式。
他自始至終都低着頭,盡可能壓低自己的存在感,卻還是被陌生的親戚點了名。
“這就是您的小兒子吧?都長這麽大了,真是一表人才啊!”
“犬子不才,沒什麽出息。”
“哪裏的話,我來敬小公子一杯!”
“……哈哈哈哈!這樣可不行,你可是曼塔家未來的希望,不會喝酒怎麽能長成男子漢呢?來給小公子滿上!”
那天晚上,他一個人在衛生間吐得昏天黑地,一直吐到酒店的保潔員過來打掃衛生,也沒等到父親的一通電話。
第二次喝酒,是在他入職曼塔科技的第一天。
許多人擠在他的辦公室附近,好奇地向裏窺探,弄得他整整一天都沒法工作。
到了下班時間,他被許多人簇擁着走出辦公樓,說什麽都要請他喝一頓酒。
那天的酒桌上,雪萊聽完了這輩子聽過的最誇張的奉承話。他們一會兒說他是拯救公司的英雄,一會兒說他是人類科技崛起的希望。
一晚上不停地有人給他灌酒,不懂得如何拒絕的他接連喝了幾十杯,耽誤了第二天的工作進程,被父親當着所有員工的面罵得狗血淋頭。他擡頭想找昨晚拉他喝酒的那些同事時,卻發現所有人都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假裝忙着工作。
那時他曾想過,以後還是再也不喝酒的好。但現實卻是随着他年齡的增長、事業的上升,喝酒的次數越來越多。
和同事、和家族關系、和投資人、和品牌方、和廣告商……
他的酒量變得越來越好,對酒精的感受越來越麻木。
但也越來越忘記,他其實一直都不喜歡喝酒。
他最後一次喝酒,是在曼塔虛空投影技術的發布會上。
那天他很高興,喝了很多香槟,就連随行的女助理都笑着說他的臉紅得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那可能是他喝酒最快樂的一次,酒精把他的快樂放大,溫暖、膨脹、像充滿氣的氫氣球,讓他只想升上雲端。
結果隕石落下。他記得很清楚,一塊尖銳的碎石從天花板上掉下來,砸碎了他手裏的酒杯。香槟灑了滿地,像金色的河流。
不對,最後一次喝酒是在什麽時候?
舌尖上傳來的刺痛忽然将他拉回了現實。
最後一次喝酒不是在五年前。是在雷斯奧的小酒吧裏,伊雷喝白蘭地,他陪了三杯威士忌。
“嗚……!”
咚的一聲響,雪萊的後背結結實實撞上了身後的牆面。伊雷欺身向前,用更粗魯的動作封住他的嘴唇。
濃郁的茶香幾乎侵占了他周身的全部空間,伊雷的吻比任何時候都更具攻擊性,像一匹饑餓的野狼,貪婪地撕扯着他的血肉。
一陣疼痛之後,嘴唇很快就染上了血腥味。伊雷更肆意地掃過他的齒舌,拇指壓着他的下唇阻止他合上口腔。
整個世界變得模糊起來。
房門、地板、餐桌、餐桌上留有油漬的空盤子、沒有插花的花瓶,都變成大大小小的色塊,融化在名為本能的調色盤中。
雪萊的雙腿很快就站不住了,只能狼狽地靠着牆壁滑坐下來。他的頭發早就在混亂中散開,零落在鬓角和唇畔,被伊雷親吻又急切地撩開。
他的襯衫紐扣被解開了一顆。然後是下一顆,再下一顆。
親昵過分膨脹到快要爆炸,雪萊的雙腿不由自主的發軟,只能無力地後退,然而才剛與伊雷拉開一丁點距離,又被他緊追上來,最後壓制在牆角,無處可逃。
他真的想逃嗎?
伊雷的信息素太好聞、吻得他也太快樂,只要閉上眼,跟随身體最原始的本能,一切都可以消失、忘記,融化在伊雷的味道裏。
但他又害怕極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Alpha與Omega之間巨大的力量差距。伊雷的手臂只是輕輕往他腰間一放,就能有力地控制住他整個身體,無論他怎麽試圖掙紮,都無法撼動一丁點。
他像一個在湖中心溺水的人,無力反抗、無法掙紮,除了拼命抓住眼前的一根稻草外沒有任何辦法。-
伊雷已經很多年沒有過喝醉或類似喝醉的感覺了。
他的酒量雖然沒有他老板那麽好,但也不算很差。更重要的是,對像他這樣的下城區貧民來說,喝醉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喝醉就意味着失去控制、不能自主行動,意味着有可能在路邊被人洗劫一空,甚至發生更糟糕的事情。
在朗賽這種貧窮且劣等的地方,酒吧裏總會有不懷好意的人故意想把你灌醉,好掏點你身上值錢的玩意。伊雷總笑嘻嘻地接受邀請,一杯又一杯地陪這些人喝,他有一百種把杯子掉包或把酒倒掉的辦法,喝到最後,這些爛醉如泥的叵測者也想不通自己身上的財物都是怎麽弄丢的。
可是現在,只是喝了一杯街上免費分發的苦啤酒,他就好像要醉了。
雪萊身上的香味讓他發瘋。
一顆汗水從雪萊的脖頸一直向下滑落,他的唇追着那顆汗珠,一直到它消失在布料深處。他從來沒覺得這麽渴過,喉嚨裏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要他必須把面前這個Omega吃進肚子裏才能有所緩和。
明明在這五年間,他已經獨自度過了無數次易感期。
他會煩躁,會想找人打架,會莫名其妙的大汗淋漓,但也僅止于此。一直以來,易感期對他來說只是像定時感冒一樣的東西,不需要怎麽處理,忍上兩天,自己就會過去了。
可是這次不一樣。這個叫雪萊·曼塔的Omega就在他的面前,散發着誘人的味道,是他标記過的Omega,是他的所有物。是他的。
他的。他的。他的。
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他握住雪萊胳膊的力氣已經很大了。
“哈爾頓……!”雪萊發出一聲痛呼,掙紮起來。
但是受信息素的影響,Omega的力氣小得可憐,伊雷用一只手就能輕易反制。雪萊在掙紮之中擡起頭,剛好與伊雷四目相對。
伊雷看到那雙湛藍色眼瞳的深處有恐懼在閃爍。
就像有一桶冷水從天而降,澆在他頭頂上,他的心髒猛地被刺痛了。
伊雷忽然意識到,在他掌心下,雪萊的身體一直在微微地顫抖。
他猛地松開雪萊的手臂,強迫自己與他拉開距離,被欲望燒燎的喉嚨聲音嘶啞,“老板,你想做嗎?”
雪萊一瞬間露出了茫然的表情,胸口在急促的呼吸中上下起伏,他的嘴唇張了又張,最後說:“我……不知道。”
聽到這個回答後的下一秒,伊雷忽然用力把雪萊往前推了一把,“進屋去,把門鎖上。”
雪萊踉跄幾步被推進了卧室,腦袋發懵,不明所以地回頭看向伊雷。
“進去!把門鎖上!”伊雷吼道。
就在這一剎那,飛離的理智忽然一下子全部回到雪萊的腦袋裏。
他猛地握住門把手,把門哐的一聲在伊雷眼前關上,然後迅速上鎖,整個過程沒有超過兩秒鐘。
雪萊大口呼吸着空氣,汗水從鬓角滑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慢慢把額頭靠在門板上,發出輕微的磕碰聲。
耳畔有海水浪潮般的嗡鳴,持續且漫長。
他能清楚地聽見門對面的伊雷也在大口喘息,然後是衣物的窸窣聲,以及後背靠在門板上的聲音。
一時間,世界變得無比安靜。
雪萊覺得自己像是突然失聰又突然恢複的病人一般,耳朵裏忽然又能聽到窗外人群的喧嚣聲、風聲、以及啤酒節各個商戶之間的叫賣聲了。
雪萊靠着門板坐在地上,呼吸逐漸趨于平緩。
信息素的味道依舊濃烈,他和伊雷之間的距離依舊很近,只是隔了一層上鎖的門。
這道門薄到Alpha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它踹開,但伊雷只是靠着它,一動也沒有動。
不知道過了多久,雪萊最先開口。
“哈爾頓。”他輕聲叫道。
“在呢。”伊雷的聲音還有點沙啞。
“你還好嗎?”
“我能有什麽事。”伊雷擡起頭,把後腦勺靠在門板上,“你呢,沒事吧?”
“只是嘴唇有點疼。”雪萊伸手摸了一下被伊雷咬出血的下唇,“沒事。”
伊雷緩慢地吐出一口氣,“對不起啊,老板,吓到你了。”
雪萊的胸口裏忽然湧上來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他攥緊被伊雷扯開的領口,閉上眼睛,“為什麽要道歉?你是Alpha,我是你标記的Omega。你就算随時随地對我做任何事情,都是合法的。”
不僅如此,Omega的身體簡直就是為交佩而設計的。
Alpha釋放的信息素會影響Omega的神經,促使他/她感到愉悅和放松。也就是說,無論是被迫還是自願,Omega幾乎都不會在這個過程中産生什麽痛苦。
“那不一樣。”伊雷低沉的聲音傳來,“在是Omega之前,你首先是我的老板,是一個人。”
【作者有話說】
如果你不想喝酒,請你喝酒的人不應該硬逼你喝。如果喝到一半覺得不舒服,突然不想喝了,你應該有随時離席的自由。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想不想喝酒,那就是不想喝。任何時間,任何關系,請你喝酒的人都應該尊重你的自由意願,如果他沒有,那麽就不要和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