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第燃燒
◇ 第32章 燃燒
雪萊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手電光混亂地在伊雷身上照來照去,“沒事吧?”
“咬了口腮幫子而已。”伊雷空出一只手擦了擦嘴,另一只手依舊把小偷鉗得死死的,“他暈過去了,翻翻他口袋裏有沒有東西。”
雪萊還有些猶豫,“這樣是不是不好……”
“他都偷你包了你還跟他不好意思!”伊雷受不了地說,“趕緊的。”
雪萊于是不再說什麽,走上前仔仔細細地把青年渾身上下的口袋摸了個遍。
青年應該是滾下來的時候撞到了頭,腦袋歪在一邊,雪萊總覺得青年的這張臉他好像在哪裏見過,又怎麽也想不起來。
這人的衣服雖然破爛,口袋卻有不少,從裏面零零散散地翻出了一堆東西:小手電筒、打火機、刀片、鐵絲、撬鎖工具……一看就知道是小偷的家夥事,但并沒有從中發現自己的錢包。
雪萊站直身體,蹙起眉,“會不會是你看錯人了?錢包不在他這。”
“不可能。”伊雷斬釘截鐵地說,“絕對是他。”
“那就是他銷贓了,或者把錢拿出來以後直接把包丢掉了。”雪萊說。
伊雷“啧”了一聲,“不應該。你那只包一看就知道是上流貨,随手一扔就等于告訴所有人是他偷的。銷贓也不可能這麽快,總要避幾天風頭再出手。除非是這小子上回被我追過以後害怕了,想把證據毀掉……”
話還沒說完,伊雷和雪萊同時想到了那堆篝火。
“去看看那堆火!”伊雷提高聲音。
用不着伊雷說,雪萊已經拔腿跑了出去。
盡管嘴上一遍遍強調說包裏沒有重要物品,但當找回的可能性擺在面前時,雪萊跑得比箭還要快,伊雷甚至差點沒追上自家老板。
那堆火依舊在樹底下旺盛地燃燒着,雪萊沖動地伸出手就朝火堆裏探。
伊雷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鉗住了雪萊的手腕,“老板!”
他從地上撿了根樹枝用力扒開火堆,裏面除了燃燒的枯葉外,果然還有什麽東西。他用力一扒,總算把那玩意從火海裏解救出來,用力踩了兩腳,熄滅了上面的火苗。
果然是一個被燒了一半的皮質錢包。
雪萊顧不上滾燙的溫度,直接伸手去抓。好幾次因為太燙而掉在地上,但他還是堅持拿了起來,撕開被烤焦而粘在一起的夾層,從裏面取出了一枚小小的照片。
伊雷喘息着,在他身邊蹲下,把手電光移到雪萊的手上,照亮了它。
好在,照片僅僅是邊緣有些焦糊,整體并沒有受到太大損害。
照片上是一位美麗的少婦,一頭金發,衣着華貴,端莊地坐在椅子上,露出溫和的微笑。
即便是自認為與許多人打過交道的伊雷也不得不承認,照片上的女子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性。
雪萊先是捏着照片反複檢查了半天,在确認照片沒有受到不可挽回的損害後總算松了口氣,一屁股坐在滿是枯葉的地面上,發出清脆的破碎聲。
他往樹幹上一靠,擡起頭沖伊雷笑了一下,“謝謝。”
伊雷在他身旁蹲下,“這是……”
“是我母親的照片。”雪萊說,“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這是她唯一的一張遺照。”
伊雷皺起眉,“這叫‘沒什麽重要東西’?”
雪萊沉默了一會兒,指腹在照片上捏緊又松開,“她已經去世很久了,久到曼塔家已經沒有人記得她了,災後就連她的墳墓也跟着滑坡的山體一起沉入河流……反正人死也不能複生,非要留着這張照片,或許也沒什麽意義。”
“有時候真搞不懂你腦子裏都在想什麽。”伊雷捉住雪萊的手,把他的五指攏上,“就是因為其他人都忘了,你才更要記住她。如果連你都不記得她了,她就真的在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伊雷的話戳中了雪萊,他更緊地攥住了那枚照片,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伊雷拍了拍雪萊的肩膀,從篝火前站起來,“我去看看那狗東西醒了沒。”
雪萊把照片放進外套裏側的口袋裏收好,也跟在伊雷身後往回走。
那個小偷還躺在原地,發出一些含糊不清的痛苦呻吟。伊雷走過去,像拎小雞一樣把對方拎起來,這時他忽然注意到,小偷的脖子上纏了一圈肮髒的布條,把後頸纏得嚴嚴實實,一點皮肉都沒露出來。
伊雷皺起眉,從口袋裏摸出一片鋒利的簧片,利落地割開了棉布。
那棉布不知道在這人的脖子上纏了多長時間,幾乎和皮膚粘在了一起,布條掉落的一瞬間,伊雷和雪萊都聞到一股刺鼻的惡臭,像是有什麽東西腐爛發酵了很長時間,已經分辨不出原有的味道。
雪萊不禁往後退了幾步,伊雷則捏着鼻子把小偷那髒兮兮的頭發撩起,用手電往後頸一照:一塊腫得十分誇張的腺體映入眼簾,像一塊腫瘤般凸起,中間已經潰爛得不成樣子,那股惡臭就是性腺被長時間綁住而腐爛潰瘍所産生的,在這股惡臭裏,幾乎聞不出他原有的信息素是什麽味道的。
“他是個Omega。”沉默了好一會兒,伊雷才喃喃地說。
雪萊簡直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就在這時候,小偷掙紮着清醒了過來。
他先是看了看遠處的雪萊,又看了看面前的伊雷,很快意識到自己脖子上的東西被扯掉了。
“放開我!我操你媽的狗逼!”他突然開始劇烈掙紮起來,嘴裏罵了一連串不幹不淨的話,“我操你大爺——”
一道強光忽然射向了這邊,雪萊被刺得睜不開眼睛,随後一道嚴厲的聲音響起。
“幹什麽呢!幹什麽呢!”
雪萊擡起胳膊擋住眼,勉強看清了對面來的人身上穿着一身制服。
是雷斯奧區的Alpha巡警。
不僅如此,巡警身後還跟了好幾個看熱鬧的路人,看來是有人聽到了這邊的動靜,跑去報了警。
警察的到來讓這片偏僻的地方變得更加熱鬧,附近原本黑下去的民居都陸續亮起了燈,越來越多的人圍繞過來。
伊雷鉗住小偷不斷掙紮的胳膊站起來,看了警察一眼,“沒什麽,打着玩。”
“深更半夜的在這打着玩?”巡警顯然不相信這套說辭,粗魯地将兩人分開,手電筒輪流在幾人臉上掃射,“你們仨都是什麽人,名字報一下!”
“伊雷·哈爾頓。”伊雷最先開口,然後指了指雪萊,“這是我老——我的Omega,雪萊·曼塔。我們巡回演出路過這裏,不是本地人。”
巡警的手電筒在雪萊的脖子上照了一下,看出明顯的标記痕跡以後點了點頭算作認可,然後把手電移到了小偷青年的臉上,“那他是怎麽回事?”
伊雷和雪萊都沒有說話。
雪萊不知道伊雷是怎麽想的,但在這一瞬間,他忽然不知道該不該把事情的原委告訴這個巡警。
他從小受到的教育告訴他,人違反了法律就該受到懲罰,偷了東西自然就該接受制裁。
面前的人是警察,是公正與律法的代言人,把小偷交給他,應該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偷東西的青年是一個Omega。
說時遲那時快,青年被手電照亮的下一秒拔腿就跑,然而剛經歷了跟伊雷的一場追逐戰,體力大不如之前,還沒跑兩步路,就被巡警一把薅住了衣領。
“往哪兒跑,站住!”巡警将青年用力往後一拽,與此同時,那股腐爛刺鼻的惡臭也随之蔓延開來。
不僅巡警聞得到,連四周湊熱鬧的圍觀路人也全都捂住了鼻子。
竊竊私語的聲音傳過來。
“好臭,這什麽味道?”
“是Omega吧?怎麽會有這麽臭的Omega?”
“我知道這個人!之前就在我店裏偷過面包沒抓住他!”一個雪萊曾在白天見過的店老板大聲嚷嚷起來,“這回肯定也是偷了誰的東西被抓包了!”
人群騷動起來。
“Omega老老實實找個Alpha不就完了嗎?怎麽還犯得着偷東西啊。”
“味道這麽臭哪有Alpha肯要啊。”
巡警一手拎着青年的衣領,一手用警棍狠狠戳着他的腹部把他往後逼,“沒登記的Omega,還偷東西?你知道這是多大的罪嗎?把頭低下,手背身後,跟我走一趟吧!”
雪萊的腦袋嗡了一聲,下意識朝巡警伸出手,“等……”
但伊雷抓住了他的手腕,用力壓下去,沉默着搖了搖頭。
伊雷又露出了雪萊不喜歡的那種表情,但他知道,這種時候他總是對的。
青年劇烈地掙紮起來,竟然用嘴咬了巡警的手一口。巡警始料未及,痛呼一聲松開了手,青年趁機與他拉開距離。
“還想跑!”巡警喝道,“雷斯奧就這麽大,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然後出乎所有人的預料,那青年竟然笑了。
“我知道我跑不掉,我也沒想跑。”他說,“我會下地獄,而你們所有人,都是締造這個地獄的罪魁禍首。”
然後他後退了一步,從破爛的靴子裏抽出了一把手槍。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沒有人反應過來。青年從善如流地把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就像只是擡手擦一下額頭上的汗那樣自然,砰的一聲,鮮血和腦漿飛濺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