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 第“等你

◇ 第33章 “等你。”

雪萊站的位置很不巧,剛好位于槍口的另一端。

一瞬間,白色的西裝就被濺滿了鮮血。

世界沉默了一剎那,然後響起了各種驚恐的尖叫,巡警也被吓懵了,所有人頓時亂成一團。

一種難以形容的荒謬感從雪萊的胸膛深處升起,他怔怔地注視着那具倒在地上的死屍,移不開視線。

直到伊雷伸手扳住他的肩膀,迫使他調轉方向,“別看了,這裏交給警察,我們回去了。”

雪萊抓住伊雷的手腕,力道之大以至于指甲掐得後者生疼。

“我知道我為什麽總覺得他很眼熟了。”雪萊喃喃說,“我見過他,他叫伊迪·西塞爾,是個很有名的畫家,每張畫都能賣到上百萬,曼塔科技有一期宣傳片還邀請過他,是上過藝術界富豪排行榜的人,他……”

伊雷沉默了幾秒,反手握住雪萊的手,比他剛才握住自己的力道更大,“走了。”

雪萊被拽得踉跄幾步,終于還是被伊雷拖着離開了無比混亂的現場。

一路上,還不斷有看熱鬧的人圍在路邊。

“剛才那該不會是槍聲吧?”

“聽說有人死了?”

“對,好像是個Omega……”

老房子的門在他們身後關上,把所有殘酷荒謬通通隔絕在外。

雪萊靠在牆壁上,像是剛意識到自己可以呼吸似的,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然後他的眉頭擰成一團,沖進衛生間裏吐了。

伊雷一屁股坐在沙發上,從口袋裏摸出煙盒,在茶幾上磕了一下,僅有的一根煙從盒子裏掉出來。

他叼起煙,點燃,深吸了一大口。

煙味在客廳裏蔓延開來,過了一會兒,伊雷終究是想起雪萊不喜歡煙味,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窗邊,把窗戶打開。

寒風蕭瑟,隕石附近的那片區域還是吵吵鬧鬧的,有更多警察跑了過去,窗沿的邊緣處躺着一只死掉的麻雀。

衛生間裏傳來馬桶沖水的聲音,然後是髒衣服扔進籃子的聲音,最後是熱水器啓動和花灑流水的聲音。

伊雷伸出手,把那只不知是凍死還是餓死的麻雀扒了下去。

小小的屍體墜入深淵,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雪萊這個澡洗得時間異常的久,如果不是時不時還能聽到從衛生間裏傳出的動靜,伊雷幾乎要以為自家老板淹死在裏面了。

好在,雪萊裹着浴巾從裏面出來時,與平常沒什麽兩樣。

金色的長發濕漉漉地垂下,發尾黏着脖頸,水滴緩慢地順着發絲落下,很快被毛巾吸走。那雙湛藍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似乎比以往更朦胧,更讀不懂裏面隐藏的情緒。

客廳裏沒開燈,伊雷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按着打火機,火光忽明忽暗地照亮他的側臉。

聽到身後傳來聲音,伊雷把一條胳膊搭在沙發背上,回過頭看向雪萊,“洗完了?”

在他身後,衛生間昏黃的燈光是整棟房子裏唯一的光源。

“你怎麽還沒睡?”雪萊低頭擦拭長發。

“等你。”伊雷說。

簡單的兩個字被說出了暧昧不明的味道。

是等他洗完澡,好用衛生間?還是不放心他的安全,所以等他出來?

還是說,“還沒睡”是為了“等你一起”?

雪萊沒接伊雷的話,只是機械地繼續擦拭頭發,伊雷也沒有再說什麽,他們就這樣隔着一道短暫的黑暗彼此沉默着。

“你在朗賽的時候,也會偷東西。”雪萊開了口,“可是從來沒有被抓過,為什麽?”

伊雷沉默了一會兒,“因為我是Alpha,警察和獄卒也是,他們不願意跟同性別的人犯沖,所以更好打點。”

“那些犯了法的Omega如果被抓走,會發生什麽?”

“我不知道。”伊雷說。

又是很長的沉默。

“奉獻日那天,如果你沒有出現在酒吧裏把我帶走,我也會跟西塞爾一樣,被警察抓到沒人知道的地方去,是嗎?”雪萊問。

伊雷把打火機往茶幾上一扔,從沙發上站起來,“沒有什麽如果。那事已經過去了,我就是這麽巧在那間酒吧,這麽巧把你标記了。”

雪萊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從他背光的雙眸裏,伊雷讀不出任何應有的情緒。他就像一尊精致的瓷娃娃那樣站在原地,從姿态到目光都沒有任何變化。

“老板。”伊雷加重音節,又強調了一遍,“沒有什麽如果。”

雪萊閉上眼睛,很快又睜開,“你的易感期怎麽樣了?”

“基本沒什麽反應了。”伊雷不知道他突然問這個幹什麽。

“明天一早出發的話,你有沒有問題?”雪萊問。

伊雷深吸了一口氣,有那麽一瞬間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像要開口罵人,但最終只是緩緩把這口氣吐出來,“沒。”

雪萊點了點頭,什麽話都沒再說,就徑直走回自己的卧室,關上了房門。-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一輛醒目的紅色跑車從雷斯奧的城區外開出,轟鳴的引擎聲吸引了很多趕早進城的人的視線。飛揚的塵土被高速運轉的車輪揚起,留下一陣小小的沙塵暴後揚長而去。

這座破敗、落後、偶爾有歡聲笑語、又殘酷得荒謬的城市随着車速的提升漸漸被甩在了身後。

留在視線邊緣的最後一幕,是倒塌的牆壁邊緣,一只野狗甩着尾巴,在啃食黑色垃圾袋裏的東西。

伊雷收回視線,用餘光看了坐在身邊副駕的雪萊一眼。

那身白色的西裝染了血,他沒有再穿,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暗棕色的大衣。這身衣服比他先前所有打扮都顯得更成熟,第一次讓伊雷對他老板的年齡有了實質性的認知。

一路上雪萊都沒有說話,只是靠在座椅靠背上側着頭望向窗外,纖長的睫毛輕盈地顫動,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像是回到了他們剛從南特出發的時候一樣。

離開雷斯奧去往杜哈特的路途很遙遠,要經過很長一段無人區,地形也不再是平坦的平原,而是開始出現許多凹凸不平的丘陵,需要上上下下的同時還要小心不知從哪冒出的滑坡和隕石殘骸。

跑車的性能确實很好,但路況實在差得令人發指。

在隕石雨來臨之前,這附近還是修了許多高架橋和地鐵的,然而災後這些道路毀的毀、塌的塌,火車路線也會繞開這片難走的區域。

伊雷原本也建議他們繞過這裏,走遠但安全的路線,但雪萊沉默了片刻還是說“可能的話,我還是想盡早到達。”為什麽?為了省油嗎?

這玩笑伊雷當然不敢真的說出口。

他不懂雪萊為什麽有時看上去想拖延出發的時間,有時卻着急得恨不得第二天就能到山頂。

但他又好像隐隐約約地有些明白。

唯一确定的是,他沒有資格也沒有立場對這場旅途發表任何意見。他只是雪萊雇來的司機,唯一的任務就是按老板的安排把他送到那座鳥不拉屎的雪山上。

廣袤的無人區沙塵四起,伊雷甚至懷疑,他們兩個說不定是五年來唯一踏足這片區域的人。

跑車在凹凸不平的山道裏奔波了整整一天,快到中午的時候,山丘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延綿不絕的戈壁。太陽從東邊一直移到西邊,滿是黃土與碎石的地帶依舊沒有任何變化。沒有人,沒有動物,也沒有任何肉眼能辨別的參照物。

如果不是雪萊提供的手機上還有完整的GPS功能,伊雷真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在這片大戈壁上迷路。

下午六點三十分,千篇一律的景色終于出現了一絲變化。幾棵高大的戈壁樹木出現在視野裏,一些野草頑強地生長在碎石縫隙裏,随着車輛的靠近,幾只野鳥自林間驚飛。

伊雷果斷地踩下了剎車,車胎與碎石碰撞發出了很大的摩擦聲,而後才慢慢停下。

“不能再往前走了。”伊雷打開車門,看了眼天空,“馬上天就黑了,最好還是先在這支帳篷過夜。”

這次雪萊倒是并沒有表現出任何異議,點點頭,從車上下來。

兩個人花了點時間在難以立足的碎石灘上把帳篷支起來。帳篷是雪萊在南特買的高級貨,不然很難在這樣的地形上楔住。

野生的鳥類停在高大的樹木枝頭,在蒼茫空曠的戈壁灘上,火紅的跑車與綠色的帳篷像異界的來客,與四周格格不入。

夜幕很快降臨,沒有熱島效應的戈壁降溫極快,很快就凍得人刺骨。

伊雷在附近拾了一堆枯樹枝扔在帳篷前,看見雪萊正裹着大衣縮在帳篷的角落裏,一邊抱着雙膝,一邊啃一塊冷透的面包。

伊雷把一根火柴丢進枯枝堆裏,看着火焰慢慢升起,越燃越旺。

溫暖的火焰就在雪萊前方幾步的地方,但他始終沒有擡頭,仍舊慢吞吞地啃着手上那塊面包。

他正打算咬下一口的時候,手上的面包忽然被奪走,換上了一根小木棍,上面串着幾顆熱氣騰騰的烤棉花糖。

雪萊愣了一下,擡起頭,發現伊雷盤腿坐在篝火邊。

“冷掉的東西就別吃了,嘗嘗這個。”伊雷擡擡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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