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第“謬贊了老板

◇ 第35章 “謬贊了老板。”

篝火熄滅以後的戈壁是很冷的。

又或者是亮光熄滅以後,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加重了寒冷的感覺,讓人更渴望觸摸到溫暖。

黑暗中,睡袋窸窣的聲音格外清晰,綿軟的布料塌陷下來一塊,然後伊雷就摸到了雪萊細膩的手腕。他順着力道拉了他一把,然後就感覺到對面整個人跌進他的懷抱。

溫暖、結實,柔軟的發絲掠過他的鬓角,像擁住了一整個太陽。

伊雷往旁邊挪了挪身子,給雪萊讓出一片地方,再把拉鏈拉上,睡袋裏頓時變得暖和起來。

但他的老板顯然不怎麽安于現狀,纖長的手指往深處探,非要讓這裏變得更暖和才罷休。

伊雷短促地出了聲氣,去抓雪萊的手。

“弄不髒。”雪萊的聲音低低地響起,“我拿了紙。”

誰問你這個了?

伊雷仰起頭,慢慢地把氣從胸腔裏吐出來,“老板,你真的很像那種半夜偷襲人的魅魔,一鑽進來就直奔重點。”

黑暗裏看不見雪萊的臉是不是泛紅,但口氣是不怎麽客氣的。

“也不知道是誰剛才一直支着個帳篷杵我大腿,又擺一副正人君子的架勢欲擒故縱。”雪萊說。

伊雷笑了,胸口随着笑聲發出沉悶的震動。

他側着身體換了個姿勢,松開抓住雪萊手腕的手,往對面探去。金屬拉鏈的碰撞聲悶在沉重的睡袋裏,伊雷低下頭,摸索着在大約是雪萊耳朵的位置上吻了一下。

“那就禮尚往來一下。”……

在南特的時候,雪萊挺喜歡喝茶的。

烏龍茶算不上他的什麽至尊最愛,但也算榜上有名,隔幾天就會在茶桌上出現一次。

但現在雪萊覺得,他這輩子都沒法再享受這種茶葉了。

烏龍已經與這個和茶毫無相似之處的男人綁定了,哪怕只是嗅到一點點香氣,他也會想到伊雷褐色的眼瞳、玩味的笑容,棱角分明的下巴上滾落的汗珠,以及手指間黏滑的觸感。

熱度在狹窄的空間裏飙升,像一段香色淋漓的美夢,每一處觸感都清晰得像能刻錄在光盤上,又好像只是虛假的幻境,下一秒就會通通消散。

即便如此,雪萊還是迎上去,還給幻境一個親吻。幻境反握住他的手,回吻回去。

但結束的時候,幻境沒有消失,而是坐起身替疲憊的老板收拾殘局。月光打在他赤裸的上半身上,隐約可見肌肉的紋理。

“哈爾頓。”

黑暗裏傳來雪萊疲憊的聲音。

“嗯?”伊雷把帳篷的拉鏈拉開個縫,把紙團從縫裏丢出去。

“現在幾點了?”

伊雷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十二點半了。”

雪萊發出一聲呻吟,側着翻了個身,擡起胳膊肘擋住臉,不無後悔地說:“真不敢相信我竟然幫你打了半個鐘頭的膠。”

“謬贊了老板。”伊雷恬不知恥地說。

“沒人在誇你!”雪萊憤怒地甩了甩手。

溫存退去之後,他的手腕又酸又痛簡直不聽自己的使喚。除了五年前連夜趕工程數據的時候,他還沒有這麽高強度手部勞動過。

伊雷笑了,借着月亮的微光把雪萊的手捉過來放在膝蓋上,“你是不是本來就有腱鞘炎之類的毛病?”

雪萊散漫地“嗯”了一聲,“你怎麽知道?”

“你們這些成天對着鼠标電腦工作的白領,多少都有點。”伊雷用雙手捏住雪萊的手掌,指腹順着肌肉紋路一點點按摩,每一下都按揉在雪萊酸脹的部位,頓時讓他感覺好受了很多。

“你怎麽連這個都會?”雪萊舒服得眯起眼睛。

“以前跟人學過一陣子按摩,還沒出師就擱淺了。”伊雷一邊按一邊說。

“為什麽?”雪萊看向他。

“脾氣太差。”伊雷說,“第一次給客人按的時候他疼得大罵,我差點把他拖起來打一頓。”

雪萊笑出了聲。他幾乎都能想象到那個畫面。

“好了。”伊雷最後在雪萊的掌心拍打了兩下,權當結束儀式,“這回真的該睡了。”

雪萊沒有說話,黑暗裏除了他手心傳來的熱度外沒有任何回應。就在伊雷以為他是不是就這樣睡着了的時候,雪萊又突然開口了。

“哈爾頓。”他的聲音很輕,帶着生理餍足後的懶散,“我忽然想起來,這頂帳篷還有個功能。”

“什麽?”伊雷被這前言不搭後語的對話弄得莫名其妙。

黑暗裏,雪萊起身往伊雷一側伸出手臂,就在後者琢磨着是不是應該回抱一下的時候,雪萊的手指按上了帳篷布壁上的一個按鈕。

随後一陣唰唰的聲音響起,伊雷驚訝地發現,帳篷的頂部緩緩打開了,透過一層透明的防水塑料,幽藍的月光從頭頂傾瀉而下,映照在他和雪萊的身上。

數不盡的繁星傾瀉在深邃幽暗的夜幕中,一道銀河壯闊地橫跨整片天際,絢麗地閃爍着。

“是不是很漂亮?”雪萊問,“要不是你,我可能一輩子也想不起它有這種功能。”

“很漂亮。”伊雷說。

雪萊的側顏在星光下映着若有似無的笑意,金色的長發在枕頭上散開。

或許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漂亮的風景,伊雷想。-

就這樣和伊雷擠在同一個睡袋裏看着星空,雪萊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自五年前的災害發生,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這麽踏實的覺了,連一個夢都沒有做。

然而半夜,他還是被一種巨大的、夾雜着撞擊聲的恐怖呼嘯給吵醒了。

睜開眼後,他好半天才把腦子從沉睡的彼方拉回來,然後發現整個帳篷都在搖搖晃晃發出劇烈的聲響,頭頂透明的防水布看不到一丁點月光和星辰,全部被漫天的黃沙給遮蔽了。

一旁的伊雷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眼神十分清明地屈膝坐着。

“沙塵暴。”他簡潔地說。

雪萊的大腦空白了那麽兩秒,拉開帳篷拉鏈就要往外面鑽。

“回來!”伊雷大聲吼道,同時拽住他胳膊就往回拉,“你瘋了!沙子也會把你埋上的!”

“車會被埋上的!”雪萊怒吼道。

“那也不行!”伊雷硬是把雪萊按回原地,撲上前把帳篷的拉鎖拉上,但在這個過程中,已經有不少黃沙飛了進來,嗆得他咳嗽了好幾聲,“你跑出去能幹什麽?沒等你到車跟前,沙子先把你埋死了!”

好在這頂帳篷足夠結實,四個角穩穩地鑲嵌在楔子上,任憑外面的風沙如何吹打也沒有松懈的意思。

雪萊死死地拽着睡袋的一角,眼睛裏泛着血絲,但他知道伊雷說的是對的,在突如其來的自然災害面前,弱小的人類除了等待命運的判決之外別無辦法。

沙塵暴刮了整整一個晚上,日出之後稍有減弱趨勢,但一直等到太陽爬上山頭,才完全停下。

他們的帳篷被黃沙埋了一半,伊雷拉開拉鎖後,沙子像洪水一樣漫了進來,一直淹到雪萊的腰部。

伊雷先從帳篷裏爬了出去,然後回身拉住雪萊的手,一個用力把他從帳篷裏拽出來。

雪萊踉跄了兩步,最終在伊雷的幫助下站穩。

放眼望去,戈壁灘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到處都是黃沙和碎石,矮一些的植被已經被淹沒,只有那幾棵高聳的樹木還伫立在原地,但栖息在上面的野鳥也已經消失不見。

一切都安靜得可怕,只有鞋底踩在黃沙上發出的細碎聲響。

跑車不出意料地被黃沙環繞,只露出半扇車窗,車頭和車尾都被沙子給淹沒了。

伊雷一腳深一腳淺地走過去扒了半天沙子,然而剛扒開一點,旁邊的沙子又湧進來填補了空隙。就這麽費了半天力氣,沙平面絲毫沒有降低的趨勢,伊雷只得宣告放棄,一屁股坐在沙堆上面。

他下意識伸手掏口袋,才想起煙已經抽完了。

“沒救了,人力根本弄不出來。”伊雷擡頭看向雪萊,“你打算怎麽辦?”

雪萊眉頭緊蹙,繞着跑車走了一圈,不死心地用手往下扒沙子,但結果都是一樣的。

“就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嗎?”雪萊問。

“沙子這種東西,再叫十個壯漢來也不一定能搞得定。”伊雷說,“幸好沒撞上什麽石塊樹幹之類的,應該沒有太大損傷,找個地方清理一下發動機,應該就又能跑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雪萊盯着紅色的車頂沒有說話。

“給你們家的人打通電話吧,叫輛起重機什麽的過來。”伊雷往後一仰,後腦勺靠在車門上,“再送點食物和水,我快餓死了。”

雪萊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打了電話,我就會被送回南特。”

“回就回呗,遇到這種事能有什麽辦法,總不能走去因布山吧?”伊雷說,“回去休整一下多做些準備再走不好嗎?”

雪萊沉默不語。

“老板。”伊雷坐直身體看向雪萊,“你什麽時候需要,都可以叫我。不管什麽時候出發,我都随叫随到,不會跑的。”

正午的陽光濃烈而耀眼,映得雪萊的眼睛更加澄澈,像晶瑩剔透的寶石,美麗而無機。

“我記得,從這裏往南十五公裏,有一趟去往杜哈特的火車經過。”他低聲說。

【作者有話說】

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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