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有病吧?

許子心走過教師辦公樓和教學樓中間連接的短短一截天橋,雙手揣在黑色的外套兜裏,路過幾個女生跟前的時候被叫住了。

“許子心,這個給你——”為首的女生遞過來一瓶可樂。

許子心低頭看了一眼可樂,目光又轉到了女生被冷風吹得有點紅的臉頰上,揣在兜裏的手沒動,明知故問道,“給我幹嘛?”

那女生明顯被他這個問題嗆住了,不敢看他的臉,支支吾吾着,“就.......你不是喜歡可樂嗎?”

許子心嗤笑了一聲,“我還喜歡阿波羅太陽神呢——”也不接對方遞過來的飲料,轉身就走。

沒走兩步,又轉身走了回來,一本正經地問道,“每天都在我桌上放飲料那人是不是你?別放了啊我告訴你,冬天給人送冰可樂,也是夠貼心的呀你——”說完,還沒等女生回答,便頭也不回地走了,選擇性地忽略掉身後那幾個女生的議論聲。

天橋正對過去便是他們高一三班的教室,離晚自習預備鈴還有十分鐘,他卻沒回教室,走下了最近的樓梯,碰上了吃完晚飯回來的周默。

“去哪兒啊?還有十分鐘上課了——”

許子心伸手搶走了她手裏捏着的一條黑巧克力,回答說“我去醫務室。”

周默一怔,立刻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露出了一個痛心的表情,“你不會是認真的吧——我那些話都白說了——巧克力還我!”

許子心走下了樓梯,躲過了對方要來拉他的手,自然地把巧克力放進了自己右邊兜裏,“诶诶,我這是為了你的身材着想!你最近胖了——”

身後傳來周默氣急敗壞的聲音,“你才胖了——”

走到了一樓,許子心才忽然想起自己不知道醫務室在哪,随手扯了個路過的男生問路。

“你知道醫務室在哪嗎?”

那人正低頭看着手機,擡眼看了他一眼,回答道,“4號教學樓底樓,104號室——”語氣中頗有些不耐煩。

“哦,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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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頭也不擡地搖了搖頭。

許子心挑了挑眉,走到了他前面,繞過他們高一的教學樓,繞過食堂和2號操場,走上了4號教學樓的走廊。

他略一轉過頭,無意中發現剛才他問了路的男生還跟在他身後。

4號教學樓是高三的教學樓,底樓一層都是活動室或是醫務室,二樓開始有學生上課的教室,104室在走廊的最末端。

許子心走過1樓走廊的一半,不經意地側頭,忽然發覺對方就跟在自己身後五步左右,心下不禁奇怪。

他要是高三的學生吧,剛才就應該走那邊的樓梯上樓回教室了,要是要出校門——誰沒事拎着杯熱飲出校門?況且也沒背包。

噢——

許子心用他精明的大腦不過花費了0.1秒便得出了答案——

這人是在跟着他。

估計和剛才在天橋上叫住他的女生一樣,是要給他送喝的。

雖然不知道他手裏拎着的是什麽熱飲,不過比每天定時出現在他桌上的冰可樂要暖心多了,嗯——有進步。

剛剛問路的時候也沒注意對方長什麽樣,戴着個眼睛,看着好像挺白的,大概比他矮個十公分左右吧——就是太沉迷于手機這一點不怎麽滿意......

噢......說不定是害羞,不敢看他呢.....

胡思亂想着,他們已經走過了倒數第二個樂器社活動室了——

許子心停在了醫務室的門口,嘴角勾起,心想着,現在要再不叫住他,他可就要進去了。

正巧這時,後面那人接起了電話,在走廊上停住了腳步。

許子心“啧”了一聲,幽幽在心裏感嘆道,唉,怎麽還慫了呢......

許子心搖搖頭,拉開醫務室的門走了進去。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麽。

室內的白熾燈光打在藍色的布簾和白色的床單上,顯出一種冰冷的感覺。空氣中,消毒水的味道很重。

靠牆放着電腦和記錄本的木桌前沒人,米白的藥品櫃鎖着,裏面大多是一些消炎藥和止疼藥。

唯一一篇淺藍色的布簾擋在了中間那張床邊,許子心試探性地叫了一聲,“餘然?”

布簾後面那人輕輕地回應了一聲,好像才剛睡醒,“嗯”。

“你沒事吧?”許子心走到她床前,居高臨下的看着她。

剛才籃球賽結束,餘然才發現自己腳扭了,腳踝處腫了一塊,便來醫務室包紮了。

她蓋着醫務室的被子,只露出了一個頭,剛轉過頭看到他的臉,便極為嫌棄地皺起了臉——很像幾歲的小孩子看到臭蟲時的那種反應......

許子心對這種反應自然是很不滿,“我說......你怎麽回事,每次見到——”

“你快走吧”餘然打斷了他,很不樂意地把臉轉向另一邊,不想面對現實般地閉上了眼睛。

許子心也很納悶,從小到大他什麽時候這麽惹人煩過?還是無緣無故那種.....

想他這麽一個高大帥氣活潑開朗有責任心的小夥子,怎麽到她這兒就這麽不堪呢.....

氣性一上來,便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他看了看餘然閉着眼睛,恨不得能離他再遠一點的樣子,幽幽地開了口,語氣很是漫不經心,“你閉上眼睛不會是在等我親你吧?”

“什麽?”餘然猛地睜開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的地看着他,好像剛剛聽到的是自己出生時和隔壁的女孩兒抱錯了這樣的消息。

“我說——”許子心一臉正經地重複了一遍,“用這種讨厭別人的方式引起人注意,老套了一些吧。”

餘然一怔,甚至有些懷疑自己的閱讀能力是不是出現了什麽問題,怎麽眼前這個人說的每個字她都懂,連在一起她就不知道是什麽意思了?

“我教你”許子心輕拍了拍她的床邊,示意她靠過來。

餘然下意識湊近了一些。

“我們都喜歡楚楚可憐的,你懂嗎?瓶蓋擰不開要我們幫忙的,黑板擦不到最上面要我們幫忙的,搬不動作業本要我們幫忙的,打球累了渴了送來溫水的那種——不是整天冷着個臉見了人就讓人走開的,你這樣我怎麽會喜歡你,啊?”

許子心臉上的神情煞有其事,教導的态度也極為誠懇認真。

“等等”餘然伸出一只手,冷靜地打斷道,“我什麽時候要你喜歡了?”

“沒事”許子心豁達地擺擺手,“你不承認就算了,沒關系的,只要你改,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

什麽亂七八糟的......

餘然一個頭兩個大,被他一番話繞昏了。

許子心看見她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心裏好笑着,從左邊兜裏拿出了一盒熱牛奶放到她枕邊,“你快把這個喝了吧——我要回去上晚自習了。”

“啊?”餘然皺着眉,發出一個單一的音節。

前兩秒還在說“一切都可以重新來過”的耐心的許子心瞬間便消失了,他不耐煩地扯了扯她的被子角,催促道,“快,這都幾點了,喝了我就上課去了。”

餘然一臉迷茫和抗拒:“??我為什麽非得喝?”

“別問為什麽了,快,起來起來——”說着便拉了一把她沒放進被子裏的手臂,“你以為我願意跟個老媽子似的管你,要不是——”

餘然坐起身,繼續抗拒着,“你這人有病嗎——”

完全失去了耐心的許子心開始選擇使用強力,把牛奶插上吸管,強行塞到對方手裏,又強行把吸管往對方嘴裏塞,結果遭到了餘然的負隅頑抗。

兩個人的胳膊扭在了一塊,雙方都不示弱——

“喂,你喝了不就完事了麽?非得和我唱反調??”

“你有病吧——”

“我靠,你丫是女生麽,勁兒這麽大——”

“走開——”

兩人正膠着着,一個好聽的男生從藍色的布簾邊上傳來,有些冷冰冰的。

“你們在幹什麽?”

許子心一擡頭,便看見了剛才那個跟在他身後的男生站在床尾,冷冰冰地看着扭在一塊的兩人,不,準确地說,是看着他。

喲,在外面做了半天思想鬥争終于還是要邁出第一步了?仔細一看,長得好像有點好看,也有點眼熟。

許子心松了餘然的胳膊,還拍了拍自己袖子上的褶皺,對戴着眼鏡的男生說,“走,我們出去說——”

那個男生一怔,臉上的表情似乎有點意外。

坐在床上的餘然忽然開口道,“哥!別跟他說話!”

許子心:“??哥?”,仔細一看,兩個人的五官的确長得很像——

男生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走到餘然旁邊把熱飲遞給了她,輕聲囑咐了一句,“快喝了,等會兒就涼了——”又擡手把她手裏的牛奶放到了床頭的櫃子上。

許子心看着他一連串的動作,後知後覺到,原來剛才他跟在他後面也是因為要來醫務室——他怎麽偏偏就得出了後面的結論呢??

正奇怪着,對方已經繞到了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臉上的表情陰沉着,大有某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走,我們出去說。”

餘然還在極力地阻止着,“哥!!你別跟他說話!!”,就差在床上打個滾。

然而餘然哥哥已經輕輕地帶上了門。

許子心回教室的時候,預備鈴早就打過了半小時了,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念本周的遲到同學名單。

他從前門進來,班主任看了他一眼,繼續念手裏的名單。

“你嘴怎麽了?”前座的周默轉過身,看向他的臉。

許子心的嘴上多了一塊血液已經幹涸的傷疤,斜斜的一道,深紅色,在他好看的下嘴唇上特別顯眼。

“沒事。”許子心不在意地回答她,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外套領子,腦海裏回想起十分鐘前,就在醫務室外面的走廊裏,對方揪住他衣領的手和眼前忽然放大的對方的臉。

那他媽竟然是個男生的手——

指節分明,勻稱又細長,用力抓住他衣領的時候,手背有隐約可見的青筋,圓潤又冰涼的指尖無意中擦過了他的下颌。

那雙淺褐色的眸子透着某種疏離,他左邊眼角處竟然有一顆極小的痣——那叫什麽?淚痣?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磕破的嘴唇,若有所思。

那是對方抓住他的衣領往下拽的時候,他不小心自己磕上的——本來就比他矮,還非拽人衣領幹嘛。

質問的氣勢卻一點也沒弱,就在自己眼前的粉色的嘴唇開合着,讓他差點沒聽清對方說的內容。

“有你這麽強迫人女孩的嗎?”

“你他媽剛剛打算幹什麽?”

“........”

很奇怪,和一個同性,兩人鼻間相對,距離不過30厘米,許子心卻沒有覺得不舒服。或者更準确地說,不應當劃入舒服與否的範疇——

他有點......怎麽說呢,像是忽然着了魔。

一些感官變得遲鈍、甚至是完全失去了作用,比如他的耳朵——近在耳邊的聲響卻似是從遠方傳來,聽不真切,對方的話只隐隐約約地傳到了感官內,并沒有進腦子,取而代之的,是飛機起飛時那種巨大轟鳴聲。

一些感官變得靈敏異常——他的滿分視力好像在不足一秒的時間中忽然被哪位大師開了光,竟然能注意到平日裏完全視而不見的一些東西。比如原來一個人睫毛上揚的弧度會那麽好看,還有——他耳垂下緊挨着的下颌線起始處,也有一顆很小的痣。

他身上那是什麽味道——像他上次幫他哥接他侄子,抱起那柔軟的小孩時候聞到的味道,但又不一樣。

.......

回過神來的時候,班主任已經走了,教室裏安靜得只剩翻書的聲音。

許子心把兜裏的黑巧克力拿出來掰成了兩塊,一塊咬進嘴裏狠狠地咀嚼着,一塊抛給了前座的周默,低聲道“拿去,給你捂熱了。”

周默看着自己面前的物理選擇題,頭也沒回,好笑道,“巧克力還要焐熱”,正要拿筆去勾選項,就被許子心扯住了衛衣帽子。

“诶,我問你個事——你知道餘然她有個哥哥嗎?”

“??”周默回過頭,仔細地審視了一下他的臉,“是啊,怎麽了?”

“她親哥嗎?”

“是啊,你不知道?名字叫餘悸,心有餘悸那個餘悸,高二五班,很有名的,我們校草呢——”

許子心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想起對方那張對于男生來說有點精致過頭的臉,“誰他媽評的校草,還沒老子帥。”

周默難得地沒有反擊他的自戀,認同地略一點頭。

“是吧!你也覺得??”許子心頓時有些莫名其妙的膨脹。

“怎麽說呢......”周默皺起眉,“反正不是我的菜——但我們學校裏好像挺多女生喜歡他來着,長得确實挺好的,一直是年級前三的學霸,性格也好。”

“還學霸呢......”許子心想起對方一臉認真地低頭看手機的樣子,“學校怎麽說的,不準帶手機來學校——我看他玩得挺起勁。”

“你剛遇到他了?”

“嗯,去醫務室的時候。”許子心有點心虛地皺了下鼻子。

周默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你倒有時間關心人家帶不帶手機來學校——就算他帶了,還不是一樣能考年級前三,你就算聽話不帶,還不是在倒數第三附近自我拉扯。長點心吧,啊?”說完,便轉回自己課桌前繼續寫面前那幾道物理題。

許子心皺起眉頭,從兜裏拿出一包手帕紙——那是餘悸走之前,看到他嘴唇流血從自己包裏拿出來給他擦嘴的。

.......還随身帶着餐巾紙——娘們似的。—娘們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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