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徐徐微風
徐徐微風
周五,木夕請了下午的半天假,中午從公司出來,打車直奔機場。
等她看到徐風從國際到達口出來時,剛要揮手,卻看見徐風和身旁一位女孩子說笑着,他身前推的行李車上,除了一件黑色行李箱,應該是徐風的,還有一大一小兩只黃色行李箱,想必就是那女孩子的。
這是木夕第一次看見徐風對着除她以外的女孩子也露出這樣的笑,以前或許從沒發生過,也或許發生過,是木夕從沒在意過。
木夕站在原地,微笑着看着他們。
徐風直至走到離木夕僅幾步之遙的地方才看見她似的,也沖木夕微笑一下,走過來。
“你回來了?!”
“嗯。”
“這位是?”
“哦,她是我這次的日語翻譯,江小理。”
“你好,江小姐。”
“你好,叫我小理吧。”小理臉上的笑容真誠燦爛,一顆小虎牙煞是可愛,木夕忍不住喜歡。
小理壞笑着對徐風說:“既然你佳人有約,我待會兒就自己先回家了。”
徐風看了看木夕,轉頭笑對小理說道:“你等我一下。”
然後,徐風對木夕說:“我不知道你來接我,可是,我接下來還有別的事,我先送你回家。”
木夕愣了愣,說:“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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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理不解地看看徐風,徐風對小理說:“待會兒我們一起去你家。我給你爸爸買的禮物,還是我親手給他比較禮貌。”
小理無所謂地擺擺手,“那好吧。”
出租車上,小理意猶未盡地回味着東京的美食、美景,徐風雖然話不多,可偶爾接話時也是肯定、贊同的語氣,他甚至還說,自己以前從不吃生食,可這次多虧了小理,愛上了生魚片這樣的話。木夕很少聽到徐風對別人說這種溢美之詞,而對女孩子說,這是第一次。
木夕一路都在偷偷觀察着江小理,青春美麗,大方可愛。她忍不住問小理:“你是學日語的嗎?”
“不是,我是學經濟的,徐風哥本來找好了翻譯,可是他突然提前了行程,就臨時找了我。我高三畢業之後去日本上了一年的日語學堂,本想留在那邊學電腦動畫,奈何喜歡是一回事,專業是另一回事,我中途退學,回來跟着我爸學了經濟,沒想到,經濟學還真被刻在了DNA裏,學起來得心應手,而且越學越有趣。”
木夕想到自己當初為了焦陽選了并不适合自己的化學,最終改學新聞,頓時覺得與眼前的女孩兒更是投緣,饒有興致地問下去:“你剛剛一直提到你爸爸,他是?”
“哦,他是教經濟的,徐風哥的老師。徐風哥算是我爸的得意門生,我爸說他帶的所有MBA的學生裏,徐風哥是最有天賦卻也最認真的,我爸可喜歡他了。”
木夕和江小理一路聊着,木夕發現,自己對徐風的了解好像還不如一個小學妹,比如木夕只知道徐風高中時成績并不太好,高三努力了一把也只考上了大專,可她并不知道徐風在大學裏專業成績很突出,英語也學得很好,後來一邊工作,一邊拿下了本科學歷,又拿下了MBA;比如木夕只知道每次和徐風一起吃飯,無論是去外面吃,還是徐風親手做飯,都是木夕愛吃的湯面、火鍋、烤肉,可她并不知道徐風也喜歡吃涼皮、冷面、港式茶點;比如木夕只知道徐風跟她一樣都愛聽港臺經典流行歌曲,可她并不知道徐風也常聽歌劇和交響樂......
木夕下車後,看着出租車遠去,她禁不住跟着跑了幾步,忽又停下。
原來,有些距離,不是今天突然想起來了,跑兩步,就能跟得上的,而是長年累月的用心堅持。
這些年裏,徐風緊追在她身後,跑了多久,跑了多遠......
徐風家門口,木夕掏出鑰匙打開門走進去。
穿過前院的時候,透過客廳的落地窗,木夕隐約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在走動。
木夕覺得一定是自己看錯了,一路小跑進去之後,她看見一位年輕活力卻端莊美麗的女人的背影,她站在客廳裏,正和廚房那邊的徐風說着話。
木夕的突然闖進令她吓了一跳,但一回頭,莞爾一笑:“木夕姐!”
原來是江小理,木夕打招呼道:“嗨,你好。你和上次,不太一樣,今天很漂亮。”
上次的江小理,一身運動服,朝氣蓬勃,今天的江小理,一條連衣裙,簡單大方。
“是啊,今天來徐風哥家裏看看,一會兒我們還約了我爸吃飯,你知道的,跟老學究去傳統飯店吃飯,總得穿得正式點,不然會被教育一通的。哈哈......”
“對,她來看房子,然後我們一會兒約了江教授。”徐風說着,向江小理丢過來一瓶礦泉水,而她也很娴熟地接過,這個動作就像他們之間已經做了無數次一樣得有默契。
徐風臉上客氣地微笑着對木夕說:“你來,是還我鑰匙的吧?”說着向木夕伸出右手。
木夕攥了攥手裏的鑰匙,始終擡不起手。
徐風尴尬地收回伸在空中的右手,回頭看了看正在喝水的江小理,然後依舊微笑着對木夕說:“我就三把鑰匙,那把,”說着看了看木夕手裏的鑰匙,“要給這房子未來的女主人。”說着攤開手指向江小理。
江小理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不過,我還沒考慮好......”
“沒關系,你有的是時間慢慢考慮,況且這種大事,還是要和你爸商量一下。”徐風打斷了她的話,他并不想讓她解釋清楚。
“那倒是,還是要尊重他老人家的意見......”
木夕看着面前兩人一來一回的對話,在她眼中盡是調情的意味,自己竟是多餘的那個人,于是從鑰匙圈裏取下那把鑰匙遞給徐風,一句“再見”後轉身離去。
木夕盡量從容地走出徐風家的大門,随手關上門的那一刻便再也繃不住,委屈地紅了眼,她想走,可是雙腿不願走,于是繞過圍牆拐角,在陰影中縮在牆根底下,她得在當時當地把一些事想清楚再走:
以前無數次把他推開,不管多麽無情多麽決絕,他從沒真正退縮過,只要她回頭,他就在。那麽這一次是她做得有多過分,讓他不再有一絲一毫的留戀,而且轉身就找了別人。不!他們的默契和親密不是最近才有的,而是多年養成的,那麽......
想到這裏,木夕想不通了。
房子裏,江小理看着木夕離去,轉頭恍然大悟地沖徐風說道:“我們剛才的話,是不是讓木夕姐誤會了?”
徐風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她毫不示弱地回瞪了徐風一眼,徐風無奈地點了點頭。
江小理幾乎要跳起來說:“哎呀!那我剛才不就枉做小人了?!我得趕緊跟嫂子解釋清楚。”
“站住!回來!”徐風叫住往外跑的江小理。
江小理還想說什麽,徐風不耐煩地說:“房子你買不買了?”
江小理雙臂交叉抱在胸前,認真地想了想,說:“之前你随口的時候,我急着想買,你卻猶豫着;現在你急着賣了,我卻不敢買了......”
徐風四下看了看,眼神落在沙發上,淡淡說道:“随便吧。我們去找你爸,你可以問問他的意見,我也有些工作上的問題要向他請教。”
“嗯。走吧!”
兩人上了車,剛開出去,徐風從後視鏡裏看到牆角縮着的木夕,但還是狠狠心一腳油門踩下去......
天色漸暗,涼意漸起,雖然已經進入六月,但在這個北方城市,晚上還是有寒意的,尤其白天下了一場雨,現在室外只有十三四度。
木夕穿着短袖半裙坐在徐風家門口的臺階上,雙臂環抱着膝蓋,頭埋在雙臂間。
一陣風吹過,手臂上騰起片片雞皮疙瘩,木夕用手搓搓手臂,卻是無濟于事,于是放任不管,半坐半癱之間,半睡半醒之間。
木夕不願離開,必須在第一時間把事情問清楚。
快九點,徐風停好車,來到門口,才看到木夕。
他在木夕旁邊蹲下,看着縮成一團的她,狠狠地說:“為什麽不回家?!穿得這麽薄,還坐在地上......”說着伸手摸了摸木夕的額頭,“還好,沒發燒,你回家吧!”說完起身去開門,可他沒想到木夕沒有叫他,也沒有離開。
他終究是忍不住停下,回頭看木夕,只見木夕就那麽看着他,也不說話,鼻涕在她抽抽嗒嗒間時有時無。
徐風心軟了一秒,立刻被自己發現,咬咬牙擡腳正要走,木夕“阿嚏”一聲,徐風閉上眼睛,一手掩面,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對自己說:“沒出息。”
然後他轉身走回到木夕身邊,看她用手背把剛才打噴嚏帶出來的鼻涕胡亂一抹,覺得又好氣又好笑,一把将她從地上拉起,拽着她就往門裏走。木夕也不反抗,任由他将自己半拖半拽帶回家。
進了屋,徐風把她拉到沙發上坐下,取了條薄毯包住她,接着燒了壺開水,倒了大半杯,又添了點涼水進去,自己嘗了嘗,确定水溫剛好,遞給她:“一口氣喝下去。”
木夕乖乖接過徐風遞過來的杯子,咕咚咕咚地喝着,喝到一半嗆了一口,引出一陣咳嗽,徐風忍不住溫柔了聲音:“你慢點兒喝。”手不輕不重地幫她拍着背。
等木夕喝完水,徐風見她還在抽搭鼻涕,就抽了紙巾給她,她默默接過去,一陣“哼哼”地擤完鼻涕,徐風又自然而然地把她用過的紙巾接過去,起身扔進垃圾桶。
“你跟江小理,是,是什麽關系?”
“你以為呢?”
“我不知道。昨天我還以為你們就是工作夥伴,頂多再加層學長學妹的關系,可,可是今天,我就......”
“你就怎麽樣?”
“我當然,就,心裏,有點不舒服。尤其你說,女主人的那些話......”
“我就說了兩句話,你就誤會了,那我聽到你和焦陽的那些話,看到你脖子上的吻痕,我就更誤會了。”
“誤會?”木夕眼睛發亮,“那就是說,你們倆,沒什麽?!”還沒說完,笑容就止不住地綻放,木夕總算是心安了。
徐風嘆了口氣,他始終不忍心看木夕誤會自己,“她是來看房子的。我昨天跟江教授聊天,話趕話就賭氣說了要賣房子,剛好小理在旁邊聽見了,她是投資不動産的,就起了興致來看房子。”
木夕想到了什麽似的,“你剛才說,你也誤會了,那就是說,你知道我和焦陽已經沒什麽了,是不是?”
徐風終于在木夕身旁坐下,“是,焦陽已經跟我解釋清楚了,而且,車禍那天你失控的表現,我回過頭也想明白了,你的确不能再讓一個愛你的人為了你出事,尤其,還是在那個路口。”
木夕一直忍着的眼淚終于落下,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你既然都知道了,也想明白了,為什麽一直不理我?”
“我也不知道,我......也許是我還在生氣,也許是我還想再确認......”
“确認什麽?”
“确認,我在你心中的地位。”
木夕依舊是淚眼婆娑,可已經從剛才的委屈,轉變成了如今的心疼,原來,是自己從沒真正給過徐風确定的答案,才讓這個男人如此不自信。她在徐風唇上輕吻了一下,然後微笑着看着徐風。
徐風看着眼前的木夕,淚痕未幹的臉上已經挂上了笑容,在昏黃的臺燈光下,那樣的動人......
“不夠。”徐風拉住木夕手臂。
木夕含住徐風的唇,吻了幾下。
“還是不夠。”徐風鎖住木夕将要撤回的雙肩。
木夕笑了笑,吻上徐風的唇,更深入更用力,許久後才撤離。
“只要是你,多少都不夠。”徐風喘息着将木夕按在沙發上,自己也壓了上去......
就在徐風和木夕都忘情地吻到停不下來,越來越燥熱時,一陣籃球碰地的“砰砰”聲由遠及近,門被打開,籃球滾進來,趙浩愣在門口。
木夕趕緊推開徐風坐起來,徐風無比痛苦的表情漲滿一臉,強撐着手臂坐起來,咬牙切齒地對趙浩說:“你來的可真是時候。”
趙浩尴尬地搓搓手:“哎呀,我走,我這就走。”說完去撿籃球,不知道是不是太緊張,跑到籃球跟前時一腳将籃球踢得更遠。
徐風欲哭無淚地說道:“哥們兒,我想揍你。”
趙浩撅着屁股去撿滾到邊桌下面的籃球,委屈地說:“是你昨晚說心情不好,晚上睡不着,約我今晚九點打球的,我怎麽知道你一下子心情這麽好了......”
木夕看見趙浩手裏的鑰匙,問他:“你也有徐風家裏的鑰匙?”
“是啊。”
木夕深吸一口氣,對着徐風說:“你家鑰匙有很多把哎。”
徐風窘迫地口吃着解釋說:“那個,我,他,經常來,就,我沒那麽多。耗子,把我家鑰匙給我,以後都不許随便來了。”說着,徐風要奪回趙浩手裏的鑰匙,趙浩不肯給。徐風加上剛才的怒氣,更是沒了好臉色,哥們兩個打将起來,木夕坐着笑着看兩個三十歲的男人像小孩子般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