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慕容黎顯然聽到了那句話,臉色并不好看,但只沉默。只等公孫钤将一個銀錠遞給店家安撫完畢,才道,公孫兄,這便是你的朋友麽。

公孫钤與身邊人對視一眼道,是,方才還未介紹…

在下是公孫兄的朋友,陵光。陵光禮貌笑道。

…陵,光。

慕容黎的氣息凜然了一瞬,緩緩重複這兩字。周圍也有人小聲議論起來。

很奇怪嗎?陵光道,聽聞天權的蘭臺令,也與一國王族重名。

…呵,不奇怪。在下便是天權慕容離。

一時間議論聲更大。慕容簫師才高貌美,早在各國坊間流傳。

公孫钤心下嘆息,向店家道,方才那錠銀子,可否算作包場的定金。我三人想找個清淨地方敘舊。

此言自然獲得同意,老板和小二将一臉遺憾的圍觀者請了出去,然後自覺回避。

陵光用衣袖一拂長凳坐下,向公孫钤輕笑道,從沒見你如此大費周章。要尋清淨之處,我們自去酒樓即可。

公孫钤在他身旁坐下,托起他有意掩在袖中的手臂,撩起衣袖。

你手上傷口,須得馬上清洗。此處正好有酒。

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陵光本不想在此時示弱。他受傷少,大概會比較怕疼,在慕容黎面前龇牙咧嘴豈不丢人。

但握着他手的是公孫钤,這總有幾分安定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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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黎在他對面坐下,長簫擱在手邊。

雖說人有重名,本王确是你想的那個陵光。陵光道。兩國通商全賴慕容大人促成,本王在此道謝。

王上謬贊了。慕容黎微微颔首。天璇繁華,都賴王上開疆拓土,治國有方。

開疆拓土?陵光自嘲一笑。瑤光之事,我無顏居功。一國興盛,仰賴百姓一心,非君王一人能改。

陵光用沒受傷的手為自己和慕容黎斟了酒,擡眼道,慕容大人身在天權,想必對此更有感觸。

公孫钤正端着碗水給他沖傷口,聞言差點手抖潑他身上。

此話确有幾分道理。慕容黎面無表情道。不過,如此說來,只要百姓安樂,即便天下易主,也無所謂麽?

公孫钤動作一頓,放下碗,換了軟布擦拭凝結的血漬。

他一直垂目聽着,眼神不曾離開陵光手上半分。

這天下本就能者居之。陵光端起酒杯,淺酌一口,端在半空。只不過,要看這能者馭民,是間之以疑、脅之以害,還是曉之以義、趨之以利。否則,縱有本事鬧得戰火灼天,也不過是個亂臣罷了。

慕容黎也舉杯,手腕輕轉,搖碎清冽光華。

那麽王上覺得,自己是哪種人?

桌面遮擋下,公孫钤避開傷口,虛虛握了陵光的手。

于是慕容黎看到陵光笑了,那表情讓他想起對執明毫無辦法時的自己。

此事本王也想過。不過想清楚又如何,本王就算罪該萬死,也要賴在這王位上,守得天璇安定。

慕容黎輕笑。看來,不擇手段者,是會贏的,不是嗎。

陵光同樣笑回去。人但凡求勝,必有所圖。以本王經驗之談,自以為可以不惜一切的人,到獲勝那日,誰知是會得他所求,還是得不償失。

2.

酒肆店家的傷藥雖不是沒用,想來還是比不上宮中用藥。

陵光與慕容黎一個回宮一個出城,出了酒肆,同路沒有多久,就要道別。

熱鬧燈影下,慕容黎最後看一眼陵光,這個公孫钤曾說會誓死追随的人,向他二人拱手道,今日相談,收獲頗豐。望來日再會。

待各自轉身,陵光點頭念道,收獲頗豐。

公孫钤不應。

陵光停下腳步看他。你生氣了?

臣不敢。

只是,方才一場明槍暗箭,不過說明一件事。

陵光定會保天璇不亂。

但天璇未必不能沒有陵光。

慕容黎所謂收獲,大概在此。

陵光仰頭望月道,為臣者,忠于一國,不忠于一人。

公孫钤瞪不得他,只好将頭別向另一邊,心道親都親過了還在說這個。

卻聽身邊人又笑道,不過,這道理你既不愛聽,本王便也不管了吧。

公孫钤無可奈何,只得跟着笑笑,在袍袖下握住他未受傷的手。

這裏人多,王上當心走散。

這次總算可以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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