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第38章
事情到這裏總算是告了一個段落, 蒲離終于能夠安心的繼續工程,也不用怕哪天突然再出現什麽沒頭沒腦的事故,被人誤以為是他不滿住戶沒有搬離而暴力拆遷了。
至于老頭鬼, 他雖然賠出去一大筆罰款,但是陸離沒有沒收他的金佛, 已經是網開一面。
這麽大一尊金佛, 交完罰款和兒子的醫療費之後, 還能剩下一大筆,足夠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了。
老頭鬼扣扣搜搜了一輩子, 連成為鬼魂都在從別的鬼身上坑錢, 按道理來說是應該直接被取消投胎排隊名次的, 如今只是讓他賠點錢而已, 也沒什麽好申辯的。
至于那尊金佛的去處,最終也只能由蒲離以開發商的名義, 送去老頭鬼的兒孫那邊。
老頭鬼原本還戰戰兢兢,擔心自己先前那麽欺負蒲離, 蒲離會不願意幫自己這個忙, 沒想到蒲離很爽快就點頭同意了。
被摧殘了一整天的蒲離此刻莫名陷入了一種奇異的賢者模式,臉上始終挂着平和而又幸福的微笑,就連看向老頭鬼的眼神中都充滿了祥和。
有了柯大師的鐵口直斷,他現在陷入了對未來前所未有的憧憬之中,自然是不計較老頭鬼之前的冒犯了。
他甚至連金佛都不怕了——
柯大師都說過這東西是被封在牆裏面才會讓人倒黴,挖出來就沒事了,他還有什麽好怕的!
有了柯行舟的話, 他現在感覺自己走路都帶風, 渾身上下陽氣充足得要命!
只是老頭鬼給後代攢的家底實在是太豐厚了,這尊金佛沉重無比, 蒲離初拿之下竟然沒能成功抱起來,還被它帶得一個趔趄,整個人差點往前栽過去。
老頭鬼吓了一大跳,連忙沖上前想把人扶住,嘴裏止不住的噓寒問暖:“哎喲!小夥子你沒事兒吧?我知道你助人為樂,但你先別急,別把自己個兒給摔壞了呀!”
他的手不斷穿過蒲離的身體,可謂是除了心理安慰之外一點作用都沒有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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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鞍在旁邊看着都頭皮發麻,剛才還很害怕的蒲離卻是一臉天真憨厚的笑容,連連推辭道:“不用扶不用扶,哎呀,老先生您真是太客氣了!我就是一下子沒做好心理準備而已……”
說着就自己站直了身體,拍拍身上的灰塵。
一老一少互相對視一眼,想到自己和家人美好的未來,都哈哈大笑起來,畫面竟然詭異的和諧,活像是公益廣告裏面的合家歡結尾。
如果不是其中一個是鬼,在明亮的燈光底下魂體越發透明,謝鞍站在原地甚至都能看到他身體另外一端的景象的話,恐怕都要為了這接地氣的鄰裏情誼落下淚來。
……感覺回去得讓爸爸帶他去精神科好好檢查一下了。
謝鞍轉過頭,想要在柯行舟這裏尋找認同,一回頭才發現柯行舟不知道什麽時候不見了。他找了一圈,才在不遠處的陰影裏找到人。
看柯行舟的表情,似乎遇到了什麽不太順心的事情。
柯行舟察覺到他的目光,擡頭看了這邊一眼,安撫性的朝謝鞍笑笑。轉身的時候語氣卻不怎麽樣:“你讓我收鬼還差不多,收留這些善鬼,你怎麽想的?我自己都沒房子住。”
剛剛蒲離在跟金佛鬥智鬥勇的時候,陸離就鬼鬼祟祟的把他叫到旁邊來了。
柯行舟還以為他要說什麽,結果是說地府鬼滿為患,鬼差擴招了好幾次,依舊忙不過來。
但按照規矩,這些善鬼違反了在陽間逗留期間需要遵守的管理規則,批評教育之後也不能繼續放任他們在人間自由活動了,得找個鬼差觀察他們的後續表現。
陸離的視線随即就盯住了柯行舟。
柯行舟:“……”
他本來是不想理會的,但陸離跟他認識三年多了,很是知道怎麽拿捏他:“加功德的!”
一句話就讓柯行舟停下了離開的腳步。
功德太低收不了合适的卦金這個問題已經困擾柯行舟很久了,陸離這句話的确切中了他的痛點。
但理想很豐滿,現實卻是連他自己都是暫時借住在柯家的。跟柯家的因果斷絕之前,他甚至還得繼續參加《全能偶像》,哪有時間天天盯着這麽一群善鬼?
陸離卻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你有的。”
柯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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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老頭鬼之外,其他善鬼看見蒲離這麽好說話,也都蠢蠢欲動起來,纏着他要他幫忙給自己家人捎句話,又或者是提醒他們自己生前藏起來的存折密碼是多少。
幾十只死相各異的鬼魂圍在身旁,那陰風真是呼呼的吹。
附近早起的居民剛剛踏出家門,就感受到外面陰冷的天氣,嘗試性的往外走了兩步,撲面而來的冷氣就讓他們果斷放棄了晨跑。
太冷了,還是明天再繼續努力吧!
蒲離的備忘錄很快就寫滿了,上面不僅有善鬼們還在人世的家人信息,還有他們絮絮叨叨每只鬼都一長串的囑托。他已經盡量把字寫得小一點緊密一點了,卻還是寫了長長一條,劃一下都看不到尾,得分兩三條才能記完。
記到後來善鬼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自己先前那麽欺負人家,現在還這麽麻煩他。
蒲離卻一點意見都沒有。
他們家的祖訓本就教他要盡可能的與人為善,畢竟誰也不能保證自己永遠也不會遇到困難的時候,有一天求到別人的頭上。
這些鬼魂說起來也是這片土地上的居民,只不過在拆遷之前就不在了而已。
聽他們七嘴八舌的囑托可以知道,現在地府投胎名額緊俏得很,這些善鬼安分守己一點,說不定要在這邊待上幾十上百年,跟正常的住戶也差不了多少了。
況且他們讓他轉達的話大多都是曾經他外祖父和外祖母會跟他說的,将這些話寫下來,就好似過世的親人在跟自己對話一樣,他莫名的就多了許多耐心。
不過他要留在工地這邊處理後續的事情,就沒辦法送柯行舟和謝鞍回去了。
謝鞍只好打了輛車。
本來想勸柯行舟跟自己回謝家,畢竟柯家那個家庭氛圍真不是人待的,連他們在場的時候,柯正業都那麽暴躁,他都擔心柯行舟回去會受欺負。
誰知道他還沒開口,柯行舟就率先道:“先去趟節目組。”
司機看他們兩個帥哥居然從工地裏出來,忍不住側目:“這麽晚了,兩位這是剛下班?”
幫人捉鬼轉運确實是柯行舟的本職工作,他很自然的點頭,認下了司機的說法。
“加了個班。”
司機頓時對他們刮目相看:“長這麽帥居然在工地上班,還加班到這麽晚!現在像你們這樣務實不浮躁的年輕人真是很少見了!年輕人有前途!”
工地上班……
知道司機誤會了什麽,謝鞍試圖解釋,卻忽然感覺身側的座位微微凹陷了一下,緊接着一陣熟悉的陰風吹過來,他扭頭一看,隐隐約約的就看見先前那些善鬼都擠了上來。
見他注意到自己,善鬼們嘿嘿一笑:“你還看得見我們啊?那就好辦了。你往裏擠擠,後面還要上鬼呢!”
雖說之前吵了一架,但也算是不打不相識,善鬼們此時說話倒是挺和氣的。
與之完全相反的是他們拼命往上擠的兇悍動作。
謝鞍眼睜睜的看着鬼群一個個擠上車,魂體塞滿了整個車廂,簡直要把自己擠成沙丁魚罐頭裏的沙丁魚。更有身手矯健的爬到了車頂上去,那身姿看上去真不像是自然老死的鬼。
擠成這個樣子,就沒辦法再避讓活人了。謝鞍就瞧見仗着資歷深搶占前排的老太太鬼嚷嚷着自己暈車,從司機的身上爬過,裹了足的小腳一下子從司機的腦門上穿了過去。
司機正想跟他們感慨如今年輕人有多不腳踏實地,忽然感覺口鼻間傳來一陣惡臭,忍不住幹嘔了一聲。
“你們……嘔,這麽晚了……嘔……還要去城西,是租在那邊……嘔……等等,怎麽突然這麽臭?”司機震驚得連幹嘔都忘了,連貫的說完了一整句話,随即又打了個寒戰,“車裏空調壞了嗎?怎麽越開越冷了,油耗好像也比平時快……嘔!”
謝鞍:“…………”
他默默的屏住了呼吸,不敢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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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機身殘志堅的堅持下,柯行舟和謝鞍還是順利到達了目的地。
司機不信邪的調試了半天空調,最終只能認命的打開了所有的窗戶,一路吹着冷風開過來的。但即便如此,司機的臉也憋成了醬紫色,眼睛暴突,看上去馬上要昏過去。
即便如此,他還是堅強的提醒謝鞍:“記得……嘔,給我打個……嘔,五星好評……”
謝鞍哪裏敢推辭,簡直愧疚得快哭了,慌忙當着他的面打了個全五星,還寫了50字的帶圖好評。
司機仿佛終于完成了什麽使命,臉色都紅潤了不少,在謝鞍充滿愧疚的目送之中,非常安詳的帶着幹嘔慢慢駛離了拍攝基地。
路上他還在想這兩個年輕人真懂得體諒人,他不明原因幹嘔了一路,竟然都沒有露出任何嫌棄的神色。
不過他越看這兩人越覺得眼熟,思考了一會兒發現似乎是在女兒追的選秀綜藝上看到過相似的面孔,不由得心頭一驚。
早知道拍兩張照片給女兒看看了!
明星臉诶!
……
拍攝基地。
謝鞍驚奇的看着面前燈火通明的拍攝基地:“有別的節目進場拍攝嗎?”
話剛說完就被他自己否定了,謝鞍搖搖頭,萬裏集團財大氣粗的,哪怕中間有一段時間沒有拍攝,應該也不會把場地轉租給別人使用。
可據他所知選手已經全部離開,春節後才會重新回來繼續錄制節目。
難道是節目組的工作人員在加班趕制節後要用的布景和道具?
這麽一想倒是很有可能。謝鞍轉頭去看柯行舟,卻發現他的表情有點微妙,不由得奇怪的喊了他一聲:“哥?”
柯行舟回神,最後看一眼那沖天的功德金光,沉默了一下,還是擡腳邁進了基地的大門。
基地內,聶辰正面無表情的聽着手下人的彙報,忽然好似察覺到什麽,擡頭朝着門口的方向望了過來。
正在彙報情況的特助助理只覺得頭皮一緊,下意識的慌亂起來,大腦飛速的轉動,思考自己剛剛到底哪句話說錯了,一時間連自己失業之後去哪條大橋跳河都想到了。
緊接着卻感覺周身緊繃的氣氛驟然松開,霎時間猶如春風化雨,一切壓力都消失不見了。
助理下意識的擡頭瞄了聶先生一眼,驚訝的發現後者的心情好像變好了許多。
——說起來其實沒有什麽依據,畢竟聶先生向來喜怒不形于色,連董事會的老董事們都說看不穿他,此時表情上并沒有什麽變化,只是給人的感覺變了而已。
說不定是他被裁員之前的錯覺罷了。
助理沮喪的想着,卻忽然聽見門口的方向傳來驚訝的低呼:“哥,聶先生也在!”
順着聲音來處看過去,就見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站在門口,其中一個還穿着《全能偶像》選手統一發放的運動服,顯然是節目的選手無疑了。
助理腦子裏嗡的一聲,只覺得完了完了完了,這下是真的要失業了。
他不是都讓節目組發通知,讓逗留在拍攝基地的選手都待在宿舍裏面,不許外出了嗎?這怎麽還有兩條這麽大的漏網之魚啊!
他急急地上前就要驅趕兩人,誰知道身後的聶先生卻開口回應了對方:“嗯。你們怎麽回來了?”
聲音之溫柔,态度之和煦,他進入公司三年都沒有聽到過哪怕一次!
助理直接驚住了,一時間進退兩難,直接僵在了原地。
好在這個時候劉特助回來了,眼睛一掃如今的場面,就知道是怎麽回事,飛快的給他找了個借口:“青雲觀的大師那邊有點事情,你去協助一下。”
助理如蒙大赦,趕緊應了一聲離開。
謝鞍迷惑的看着助理離開的背影,又看了看現場的情況——跟他先前想象的熱火朝天的工作場景不同,拍攝基地裏的确有很多人在忙碌,但并不全是工作人員,更多的是一群身穿道袍的人在穿梭。
大約是跟聶辰的幾次見面,給他的感覺都很随和,謝鞍完全沒有其他人見到聶辰的局促,有疑惑當場就問了出來:“聶先生,節目組發生什麽事情了嗎?這麽多大師,是在忙什麽啊?”
聶辰的視線黏着在柯行舟身上,聞言才緩緩轉了過來。
他的目光掃過兩人身後密密麻麻,仿佛在村口看熱鬧的善鬼,波瀾不驚的轉開,卻在謝鞍拉着柯行舟手腕的手上頓了頓。
唇角微不可見的弧度重新拉回了平直,聶辰緊緊盯着謝鞍,淡聲回答:“做法事。”
謝鞍:“?”
是他的錯覺嗎?怎麽感覺周圍好像又冷了點?
他回頭張望了一下,善鬼們因為柯行舟的冷眼都躲在幾步開外,按理說是影響不到他們的才對。
劉特助站在聶辰身邊也是壓力山大,見他表情不對,連忙補充:“這段時間節目組發生了不少事故,為了讓大家都安心,聶先生特意請來了青雲觀的道長,也好堵住一些不實的謠言。”
實際上是上次宴會結束後,聶先生不知道從哪聽說的節目組也鬧鬼,于是花了大價錢将青雲觀的道長都請過來,一起準備這場法事。
他其實也覺得節目組最近發生的事情不太對勁,上次的經歷更是刷新了他的世界觀,對于世界上有鬼這種事情已經接受良好了。
只是節目組鬧鬼這種說法肯定是不能傳出去的,所以只能推鍋到那些散播謠言的人身上。
謝鞍卻還是狐疑的看了聶辰兩眼。
他這幾年“離家出走”,物質上雖然沒有怎麽虧待自己,但人情往來方面着實是吃了不少苦頭,在這方面漲了點心眼,後知後覺的察覺到了聶辰的不悅。
不過他看了看現場忙碌的景象,又覺得是自己多想。
聶先生日理萬機,煩惱本來就很多了,現在還要分心來處理節目組的事情,不開心也是正常的吧。
謝鞍覺得自己真相了,還很貼心的湊到柯行舟耳邊,提醒他:“哥,聶先生好像心情不好,我們等會兒離他遠一點。”
耳力極佳的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