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第 37 章
第37章
“不行!絕對不行!”老頭鬼忽然激動起來, 從地上一躍而起,攔在了挖掘機的前面。
他一改先前急迫想要拆遷的态度,生氣的瞪着挖掘機裏的蒲離:“你們要對我的房子做什麽?快給我下來, 我不允許!!”
謝鞍覺得很莫名其妙:“這房子不是本來就要拆遷麽,誰來拆都一樣吧?”
老頭鬼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是怒氣沖沖地重複:“反正今天不許拆!”
這胡攪蠻纏的樣子看上去真不像是個壽終正寝的善鬼, 要不是他只能在原地跳腳, 不敢上來攻擊活人,簡直跟惡鬼沒什麽區別了。
蒲離為難的看着擋在車前的老頭鬼。
本來如果工地上發生的這些事情真的跟這些善鬼有關, 他還能理直氣壯的呵斥對方幾句。但現如今柯行舟都證實了這些事情并非完全是善鬼們的行為導致的, 罪魁禍首另有其人。
何況對方确實是這幢房屋的戶主, 哪怕已經死了好多年了, 對方死活不配合的話,他也不好強拆。
良好的家教和經商理念傳承讓他沒辦法直接撞上去, 這才給了老頭鬼倚老賣老的機會。
謝鞍看着老頭鬼,莫名覺得不太對勁:“為什麽今天不行?”
老頭鬼眼珠子轉了轉, 依舊沒能說出什麽理由, 只是強硬的盯着蒲離重複:“反正就是不行!”
雙方僵持不下,蒲離索性求助的看向柯行舟。
這事情分明是柯行舟提出來的,此時他倒是不說話了,只是淡淡的朝陸離看去。
陸離愣了下,想了想,掏出鍵盤在衆目睽睽之下敲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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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狐疑的盯着老頭鬼:“你提交的托夢申請昨天剛通過, 托夢時間是今天晚上。你說今天不行, 該不會是在這間房子裏藏了什麽違禁品吧!”
他目光灼灼,加上鬼差的身份, 本就心虛的老頭鬼哪裏扛得住?
老頭鬼很快變得色厲內荏起來:“沒、沒有。哪有什麽違禁品?我只是放了一些私人物品在裏面,想讓他們幫忙拿出來而已。”
“私人物品?絕對不可能!”涉及到自己公司的形象,蒲離趕緊支楞了起來,“住戶搬離之前我們都有提示他們把所有的私人物品都帶走,開工時我也讓他們提前檢查過,把裏面的能搬走的東西都清理掉了,連櫃子都搬開檢查過!這房子幹幹淨淨,絕對不可能還藏了東西!”
老頭鬼哼了聲:“你們當然找不到,那可是我特意藏的。要不然被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孫子輕易找到,豈不是連最後一點家底都要被他們揮霍完了?”
蒲離:“……”
話雖如此,藏得這麽深多少也有點過分了吧!
他沒記錯的話,這家人的房子裏原本就沒有什麽貴重物品,據說是房主的父親生病欠了一屁股債,急需還錢,把家裏的東西都拿去變賣了。
要不是突然拆遷,房主一家都打算賣房治病了來着。
那時候這老頭鬼怎麽不跳出來托夢?
老頭鬼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生氣的大喊:“那是我兒子!我能不心疼嗎?我不就猶豫了幾天才做好決定,誰知道托夢還得打報告……”
這話說着說着好像就要怪起地府的規則來了,陸離咳嗽一聲,老頭鬼瞬間清醒過來,嘀咕兩句不說話了。
蒲離有點崩潰:“您到底把東西藏哪了?”
老頭鬼兩眼一瞪,警惕的看他一眼:“你又不是我孫子,我憑什麽告訴你?”
蒲離:“……”
說話就說話,怎麽兩句話的功夫他還降輩分了?
他被怼的有點無語,欲哭無淚的解釋:“我沒有要觊觎您的私人物品的意思。但您也看見了,影響我工地施工的東西就在這座房子裏面。您想要盡快拆遷完拿賠款的話,肯定是要配合我們工作的。”
提起賠償款,老頭鬼的表情終于松動了一點,但依舊還有些猶豫,不太信任蒲離。
蒲離誠懇道:“您放心,不管拿出來的是什麽東西,我都會原封不動的交給您的家人。”
老頭鬼反複确認:“真的?你要是說話不算話怎麽辦?別看老頭子我死了挺久,社區組織的反詐宣傳講座我可是一次都沒落下過!”
陸離無語的敲了敲鍵盤:“別廢話,你到底藏了什麽?”
老頭鬼扭扭捏捏,帶着他們去了自己藏東西的地方。
還真不是什麽可以随便發現的地方,因為老頭鬼壓根沒把東西藏在可移動的家具裏面,而是——
老頭鬼在牆角停下,身體在牆體中間穿過來穿過去,朝着挖掘機上的蒲離揮手:“這裏這裏!往這兒撞,大膽從我身上碾過去!”
蒲離:“…………”
真是好讓人充滿負罪感的指揮!
不管怎麽說,房子終于是推倒了。
雖然這樣說很不合适,但不得不承認,磚塊倒下去的瞬間,蒲離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張開了,有種大仇得報的爽快感。
以至于老頭鬼後來指揮他在磚塊裏面翻來翻去,弄得身上全都是灰塵,他都沒有生氣。
直到他在遍地的磚塊裏面,翻出來一尊人頭大小的金佛。
蒲離:“?”
衆人:“???”
善鬼們看了看地上的金佛,又看了看臉色突然漲紅的老頭鬼,神色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老頭鬼不知道為什麽,看起來越發的心虛了,哆哆嗦嗦的往旁邊飄了兩步,但看了眼那尊金佛,到底還是沒有舍得跑太遠。
衆人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直到孤零零蹲在原地的清朝老太太突然跳起來,聲嘶力竭地怒吼:“好你個老鼈三,生兒子不長xx的狗東西!敢情你說你家窮的揭不開鍋,付不起牌錢都是假的!你還每次輸牌都耍賴,欠了我多少香燭元寶!!那可都是我從棺材裏帶出來的!!”
謝鞍腦子一抽,好奇的問身旁的柯行舟:“哥,這就是老人常說的‘棺材本’嗎?”
還真是從棺材裏帶出來的本錢啊!
柯行舟:“……”
眼看着兩只幾百歲的老鬼又打起來,旁邊還有一群躍躍欲試的不那麽老的老鬼,柯行舟忍無可忍,挨個拍了張符紙,打包丢到了陸離那邊。
“可以了吧?你撈業績別撈太過分了,不怕上頭查你?”
陸離眼看着這麽多業績朝自己飛來,頭頂稀疏的頭發都支楞了起來。
就是嘛,吵架有什麽好抓的,他來都來了,當然是要搞點業績回去,才不算白跑一趟。
他拎着兩只老鬼,笑得眯起了眼睛:“謝謝謝謝,謝謝這位熱心活人支持。”
轉頭又恢複了公職鬼員的威嚴:“聚衆鬥毆,屢教不改。罰款兩百,跟我回去接受批評教育!”
謝鞍對這個處罰結果不太滿意:“才兩百?天地銀行的冥幣不都是億起步的嗎?”
他們先前那麽嚣張,還想打他哥,怎麽可以才罰這麽點!
就聽柯行舟哭笑不得的解釋:“天地銀行的是假冥幣,地府那邊不收的,印多大都沒用。正規的冥幣是需要用特定的材料,由制造者純手工制作的,成本很高,所以跟我們陽間用的貨幣彙率差不了太多。”
謝鞍還是很在意金額:“所以他們罰了多少?”
柯行舟:“……二十。”
謝鞍覺得不行。
剛要上前理論,就見陸離指着那只老頭鬼,繼續道:“隐瞞托夢真實緣由,哄騙審核員,試圖藏匿違禁物品。你多罰款20萬冥幣。”
老頭鬼先前被老太太鬼暴打都沒有喊痛,聽見這一句卻瞬間慘叫出聲:“不!!”
他的金佛!!!
老頭鬼突然拼盡全力的掙紮起來,伸長了手遙遙的朝陸離揮了揮,似乎想要再為自己辯解些什麽。
柯行舟卻冷冷開口打斷了他:“你要是不接受這個懲罰,我也可以跟陸離判官好好談談,你這尊金佛對陽間造成的惡劣影響和重大損失。”
“……”老頭鬼瞬間就噤聲了。
之後不論老太太是咬他臉還是啃他腦袋,都再也沒有吭過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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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離還在廢墟裏到處翻找可能導致自己工程出問題的物件,聽見柯行舟的話,灰頭土臉的擡起頭,臉上帶着明顯的茫然。
“什麽惡劣影響,什麽重大損失?大師,您說的是我嗎?”
“……”柯行舟看着他的眼神都有點憐憫了,指着那尊金佛解釋道:“你家工地最近發生的那些事情,包括這老頭在陽間家人的落魄遭遇,大多都是因為這尊金佛。”
“啊!”蒲離吓了一跳。
他原本還想着要尊重一下別人的信仰,想把金佛扶起來的,此時直接一蹦三尺遠,臉色都白了。
他哆哆嗦嗦的問:“可……可金佛不是保佑阖家平安的嗎?怎麽會變成不好的東西?”
“不是金佛的問題。”柯行舟道,“金佛的确可以保佑供奉者平安、吉祥和富足,它現在依舊有這個作用。但被封在牆裏,佛眼看不見人間,自然也就失去了庇護的作用。不僅如此,還會導致反效果。”
柯行舟慢悠悠的掃了眼角落裏,數量明顯不對勁的善鬼們,目光最終落在了老頭鬼的身上。
他補充:“除了會引來群鬼聚集之外,還會影響家人健康,破壞家人財運,甚至……會讓居住者黴運連連,無法善終。”
“……”
蒲離和謝鞍都心有餘悸的看着那尊金佛,哪怕知道它現在重見天日,不會再帶來禍患了,依舊不太敢靠近。
謝鞍無語的問向老頭鬼:“你沒事做麽,為什麽把金佛封在牆裏?”
老頭鬼現在哪裏還有之前的氣焰,從柯行舟說起金佛被封進牆裏會發生什麽事情開始,就哭哭啼啼的:“我還不是怕我兒子會把這東西也敗光,沒有辦法了才這樣做的!還特意請人打了個旺他的金佛呢!誰知道這東西藏起來還會産生反效果啊!”
他哭得傷心極了,在場卻無論是人還是鬼,都莫名的沒什麽可憐他的想法。
真要說可憐的話,他還在陽間的子孫後代以及蒲離和附近住戶反而才是最可憐的。
這都是什麽無妄之災!
蒲離被這一連串的事情搞怕了,直到此刻都還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恍恍惚惚的問柯行舟:“大師,這次是真的解決了嗎?不用再改改風水什麽的?”
柯行舟無語的看了他一會兒:“你覺得這裏還有什麽看風水的必要?”
蒲離順着他的視線朝前看去,不由得沉默了。
第一期地塊的清理階段早就已經開始了,到旁邊住戶鬧事的時候,只剩下最後幾幢房子還在,剛剛他推倒的正是最後一幢還算完整的房屋。
此刻放眼望去,四周一片廢墟,大部分都已經被夷為平地。
……還真沒什麽風水可言了。
蒲離愣愣的看着面前的景象,心底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湧起一股無法形容的情緒,讓他整個人都有些恍惚。
他讷讷的問:“那,那今天這樣一場法事,我大概需要給您多少酬金?”
柯行舟瞥一眼手機上的“功德提款機”,語調毫無起伏:“10萬。”
蒲離:“……?”
他懵了一下,下意識擡頭看向柯行舟,卻在對上那雙純黑色的眼睛時呆住。
大約是金佛被挖出來,籠罩在這附近的詭異氣場都散了,先前覺得朦胧的燈光都亮了不少,恰巧在柯行舟的身後散出一片光暈。
柯行舟的眼睛沉在陰影裏,更顯得黑得純粹,就這麽無波無瀾的望着他,莫名讓他有種自己正在被神靈垂憐的錯覺。
即将出口的疑惑就這麽被他自己默默咽了回去。
不知道為什麽,他仿佛有一種直覺,那就是如果他這個時候開口詢問柯行舟,為什麽卦金只要這麽低,這位慈悲的神明恐怕會降下懲罰。
柯行舟:“……”
他面無表情的盯着蒲離,好在蒲離到底是個高級打工仔,察言觀色的本領還算不錯,最終也沒有問出那個令他紮心的問題。
對蒲離的表現還算滿意,柯行舟盯着他的眉眼看了一會兒,忽然道:“你額頭寬圓,兩耳伸張,枕骨豐隆,有經商之大才。今日的風波過去後,未來将是一片坦途,最遲明年就可扶搖直上,青出于藍。不用太過擔心。”
他只是随口勸慰兩句,誰曾想蒲離聽聞此話,整個人像是蔫掉的茄子瞬間回春了一般,神色都亮了起來。
他一把抓住柯行舟的胳膊:“謝謝大師,謝謝您!嗚嗚對不起,我真的……總之謝謝您!!”
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混合着身上本來就有的灰塵和泥沙,整個人不要太狼狽。
謝鞍現在就是柯行舟的一號腦殘粉,看見蒲離撲過來的瞬間,腦海中就警鈴大作,一個大步撲到了兩人的身旁,滿臉警惕的盯着蒲離。
此時見他說着說着竟然就要往柯行舟身上抱,他更是直接脫口而出:“你幹什麽!你要對我哥做什麽?你把你的髒手撒開!我哥的手是你能摸的嗎你個變态!把我哥還給我!!”
柯行舟:“……”
不是。
他什麽時候變成謝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