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

第 41 章

第41章

老人家最聽不得“免費”兩字, 一時間劉特助被老年鬼們團團圍住,堵得水洩不通。

基地裏的善鬼們年輕一點,本來對這種活動不怎麽心動的, 但耐不住老年鬼們都很熱心,拉着他們就往裏擠。

一邊擠一邊還跟他們科普:“年輕人不要看不起免費福利!別看只有一紮香燭和十顆元寶, 夠你吃上好久的飽飯了!你們知道鬼不吃飯有多難受嗎?”

人死後雖然不用進食也死不了, 但鬼魂卻依舊是需要吃東西的。

香燭、貢品這些可以直接吃, 元寶和冥幣則是他們在地府那邊生活需要用到的貨幣。

但現代的人都不興時常祭拜了,很多人只有在清明和鬼節的時候才會給過世的親人燒點東西下去, 其中還有不少人上當受騙, 買的是假冥幣。

這就導致鬼魂們的日常生活十分拮據, 像是香燭這種可以存放很久的東西, 都是保存起來,等到哪天實在餓得受不了了才會拿出來吃幾口。

年輕鬼們在這個地方游蕩, 其中也不乏許久沒有吃過新鮮貢品的,有的甚至在陽間都沒有了親人, 更是餓了不知道多少年, 聞言也都不嫌棄一紮香燭和十顆元寶少了,紛紛在噴泉前排起了長隊。

好不容易把所有善鬼的簡歷和應聘崗位都記錄完畢,劉特助從鬼群中擠出來的時候臉色煞白,雙腿軟得跟面條一樣。

再怎麽高級的打工人,也是會怕鬼的。

只是跟失業帶來的恐懼相比,一些碎嘴子還沒文化的老鬼顯然不算什麽——

一個月六位數的工資呢!他說什麽也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堅持到把資料送到聶先生的手上,劉特助癡呆了很久, 感覺自己時刻運轉着的大腦都停止了轉動, 有種魂魄都即将要離體而出的錯覺。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舒服了,就好像整個人躺在雲端, 從身體到大腦都全然的放松,完全沒有任何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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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都忍不住想要閉上眼睛睡一覺了。

……不行,他還在上班……可是真的好困……

劉特助眼神逐漸渙散,幾乎要徹底抵抗不住那種排山倒海一般壓過來的睡意,呼吸也慢慢的變得微弱而緩慢。

柯行舟有點別扭的從聶辰手上接過資料,後者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及時放手,紙張在兩人的手中驟然繃緊,那一瞬間的拉扯感好似要将兩人拽回到曾經。

聶辰緩緩開口:“等等別走……我有話想說。”

他聲音壓得很低,只有他們兩個人能夠聽見。低沉的嗓音仿佛有人拿着羽毛在柯行舟的耳垂上輕輕掃過,産生的酥麻癢意瞬間便席卷了他的全身。

柯行舟的耳朵向來敏感,這一下幾乎令他呼吸停滞,心跳失速。

他腦海中登時警鈴大作,有些慌亂的轉開視線,誰知卻正好掃到一旁本該識趣避開的劉特助。

對方表情恍惚,瞳孔都散開了,情況明顯不對勁。

柯行舟飄遠的心神迅速回籠,一把将資料塞回聶辰手上,沉聲開口:“離魂了。”

聶辰:“……”

柯行舟已經并指成劍點在了劉特助的眉心,與此同時,低聲念了兩遍安神咒,運起手掌往劉特助的額頭重重一拍。

劉特助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身體飄飄然的那種感覺瞬間消失了,眼前的景象也變得凝實起來。

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迷茫的看着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柯行舟:“夫……不是,柯大師?”

柯行舟:“?”

狐疑的看了一眼劉特助,柯行舟對他一開口說的那個字有點在意,但畢竟跟人家不熟,他就沒有多問,從兜裏掏出來一張護身符遞過去。

“你近期跟陰魂待在一起的時間太長了,神魂不穩,差點直接離體而出。戴着這東西,回去多念念安神咒,不要靠近陰煞的地方。”

看着柯行舟手上小巧的符紙包,劉特助第一反應沒敢動,眼神請示了一下聶先生。

聶辰眸光沉沉,落在柯行舟凍得發紅的指尖上,手指不自覺的摸索着資料紙張上殘留對方體溫的地方。

察覺到劉特助的視線,他擡眸回看過去,頓了下,微微點了下頭。

劉特助這才放心的接過。

柯行舟:“???”

他終于意識到不對了,他跟劉特助說話,對方老看聶辰做什麽?

剛要開口質疑,聶辰就已經搶先對劉特助吩咐:“照青雲觀的市價給他。”

劉特助正因為自己剛剛的嘴瓢和下意識行為而懊悔,此時聽聞這話簡直如蒙大赦,連忙表示自己現在就去取錢,逃也似的離開了。

柯行舟:“……”

謝鞍伸長了脖子往善鬼們那邊瞧,見他們随手一翻,手上的東西就消失不見了,不由得十分羨慕。

看見劉特助離開,他還當柯行舟這邊的事情已經談完了,悄悄問柯行舟:“哥,他們那個法術好神奇啊,我死了也能學會嗎?”

“……”柯行舟心想這是什麽問題,拍了下他的腦袋,“不是什麽法術。燒給死人的東西都要先到地府那邊登記過,然後由鬼差統一派送到對應地址的。”

說到這裏柯行舟忍不住想起陸離那小子,一個實習判官都忙成那樣了,地府的派送系統還能正常運行嗎?

聶辰的目光因為他的動作落在謝鞍的頭頂,眸色暗了暗,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不由得越發深沉。

三年時間幾乎沒有在柯行舟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跟柯行舟對他的陌生不同,他幾乎熟悉柯行舟每一個細微表情代表着什麽。

他在想某個人。

手機忽然震動兩下,聶辰的視線順勢垂落下來,看見屏幕上顯示的稱呼時,呼吸變得更加沉緩。

“抱歉。”他打斷柯行舟跟謝鞍的對話,目光虛虛落在柯行舟身側,“家裏有點事情,我可能要先告辭。之後的事情可以找劉特助,我會讓他全權負責跟進。”

柯行舟擺擺手:“算了吧,他神魂不穩,再跟這些陰魂多待一會兒,恐怕真要魂魄離體了。我自己到時候再找別人來管理好了。”

他就事論事,但話音剛落,就見聶辰忽然擡眼看了過來。

“別人?”

說這句話的時候,聶辰眼神中的失落直白到旁邊的謝鞍都瞧出來了,詫異的看過來。

柯行舟頭皮一緊,下意識的張了張嘴想要解釋,但被聶辰再次響起來的手機鈴聲打斷了。

聶辰深深看了他幾秒,沒有等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最終還是垂下視線,接起電話轉身離開。

“聶先生真是個樂于助人的好人啊……”看着聶辰離開的背影,謝鞍發自內心的感慨。

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會因為沒有幫助到別人,而失望到眼神都黯淡無光?

至少他以前從來沒有遇見過。

這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啊!

謝鞍感慨完,回頭瞧見喜氣洋洋的善鬼們,終于想起來問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對了,哥。陰間的鬼魂竟然真的能在陽間找到工作?而且我剛剛看劉特助面試他們的時候,提到了好幾次《全能偶像》和鬼屋,怎麽我們節目這麽快就有商務聯名了嗎?”

“……也不算是聯名吧。”柯行舟含糊的說道,默默轉移了目光,看向那邊還沉浸在免費福利喜悅中的善鬼們。

鬼群已經根據工作崗位,自動自發的分為了好幾個隊伍。

其中老頭鬼和老太太鬼站在隊伍前面好久了,固執的拒絕所有鬼的幫助,正頭對着頭湊到一起,眯着老花眼看臨時工牌上面寫的什麽東西。

“我看看你的啊……吊……吊死鬼?這不是我先去應聘的崗位嗎?!”老太太鬼聲音猛的拔高,“當時不是說這個角色要女的?憑什麽我被調劑去了售後接待,你卻能去演我想演的角色!”

她當時可是仔細比對過的,演員組裏面就這個吊死鬼最輕松了,只要在半空中飄着就行了,除了偶爾翻個身之外,什麽事情都不用做。

那摳門的臭老頭憑什麽?!

“不行,我得去跟他們掰扯掰扯!”

她說着說着就要去找劉特助理論,結果去到噴泉邊卻只瞧見了一個瑟瑟發抖的年輕人。

劉特助非常有先見之明,提前向青雲觀的道長們購買了一沓開眼符,并認真的學習了開眼的咒語。

跟随聶辰離開前,他将這些東西都交給了助理,讓他來協助柯大師處理後續的事情。

可憐助理剛剛還在高興不用繼續面對聶先生的低氣壓,按照劉特助留下來的使用說明,将兩張黃符貼到太陽穴上,又念了一遍咒語之後,再次睜開眼睛,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這地方怎麽會有這麽多鬼啊啊啊啊啊!!

助理現在恍恍惚惚,想到自己先前竟然還在心底裏暗暗質疑過聶先生請道長來做法事的決斷,并且豪氣的拒絕了劉特助幫他購買護身符的提議,只覺得自己當初真是傻透了。

原本只是一個人待在旁邊,看着鬼群在那邊叽叽喳喳,助理的心理陰影面積就夠大的了,正在試圖自己慢慢消化,眼角餘光忽然瞥見一個頭發花白的鬼影直勾勾的朝自己沖了過來。

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瞬間崩塌,助理只覺得頭皮一炸:“啊啊啊啊啊啊啊佛祖耶稣道祖上帝太上老君!啊啊啊救命!!”

老太太鬼:“……”

現在的年輕人怎麽連自家的神仙都喊不對的?

這幾個哪個能管他們善鬼哦!

暗暗鄙夷了一番助理的神學知識水平,老太太拿出了自己的臨時工作證,在助理尖叫聲的間隙裏說明了來意。

發現對方好像說話還挺有條理,态度也不像是很兇悍的樣子,助理終于緩緩的按捺住了驚恐的情緒,戰戰兢兢的看了眼老太太鬼的臨時工牌。

……這不是劉特助剛剛讓他去附近打印店趕制的東西嗎?

他當時還在奇怪《全能偶像》第一個聯名為什麽會是鬼屋,而且這麽小一個項目,區區員工的臨時工牌,怎麽就需要身為劉特助的助理的他來親自處理?

原來根本就不是用在人身上的東西哦!

助理一邊聽着老太太鬼的訴求,一邊心神恍惚的想原來劉特助剛剛把他們全都支走,竟然是在獨自處理這麽艱巨的工作?

嗚……難怪他每次說起要以劉特助為目标努力的時候,其他助理看他的眼神都那麽意味深長呢。

他果然還是差得遠啊!

--

老太太鬼铩羽而歸。

拆遷房的善鬼們紛紛圍攏過來,詢問她情況如何,向來風風火火的老太太鬼卻罕見的顯露出了迷茫。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我沒聽懂,好像就是咱們這個工作是簽了合同的,簽了就不能反悔了,否則就算是違約,要賠償公司損失什麽什麽的……”

作為一只清朝老太太鬼,要她理解現代公司制度實在是太難為人了。別說是她,其他的善鬼也聽得雲裏霧裏的,最後只總結出來一個結論:

這工作暫時辭不了,不然要賠錢。

衆鬼喜悅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有點忐忑,畢竟不論是拆遷房那邊來的,還是拍攝基地原本的善鬼,都是沒怎麽參加過工作的。

驟然一聽這麽個條款,忽然就有一種簽了賣身契的既視感。

好在先前吓到蒲離的那個年輕鬼站了出來,磕磕巴巴的跟他們解釋一番,說明現代打工人就是這樣子的,更高端一點的人才還要簽競業協議呢,離職之後都不讓從事跟之前相關的工作了。

大家這才松了一口氣。

同時卻又忍不住暢想起來,如果自己也能混到那種地步的話,以後子孫後代下來了,會不會也以他們為榮哦……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想起來:“對了,你剛剛不是去問為什麽不讓你演吊死鬼的事情麽?那邊說了是因為什麽了嗎?”

說起這個老太太鬼就忍不住生氣:“他說是我身體條件不符合招聘要求!你們評評理,我一個女鬼,難道還能比他們錄取的那個老頭更不符合要求嗎?!”

衆鬼連連搖頭,紛紛幫忙譴責:“太過分了!這明顯就是在敷衍你啊!”

“唉,陽間的社畜果然好辛苦。這工作都還沒有開始做呢,就已經遭受了區別對待。之後還不知道要怎麽壓榨我們呢……”

鬼群的情緒又低落下來。

老太太鬼更是揮舞着自己的裹腳布,悲傷的坐在噴泉池邊抹淚。

“嗚嗚……嘔……我的命……嘔……好苦啊……”

柯行舟:“……”

簡直沒眼看。

--

柯家。

忙碌了一圈回到這裏,已經快到淩晨。

別墅區大部分的燈光都已經熄滅了,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柯家的一樓客廳卻還亮着燈。

謝鞍現在看見跟柯家有關的東西就犯嘀咕,總覺得這燈留得十分兇險,因此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他還在試圖邀請柯行舟去自己家住:

“……真的,哥。要不然你就跟我回家吧?我們家所有人都特別歡迎你,而且雖然房間不多,但我們兩個不是朋友嗎?一起睡覺多正常呀!我從初中開始就帶朋友回家一起睡覺啦!”

柯行舟:“……”

前座的司機頻頻擡眼張望,柯行舟都不敢面對後視鏡裏那過于火熱的八卦目光,低咳一聲道:“不必了,我在柯家還有別的事。”

然而前不久才被這個理由唬過,現在的謝小鞍已經沒有之前那麽好騙了。

他還記得柯行舟偷偷跟聶辰約定見面卻不告訴他的事情,娃娃臉皺成個包子:“哥,你是不是讨厭我?你不想跟我做朋友了?”

所以才什麽事情都不告訴他,跟別人的關系還發展得那麽快。

聶先生都能跟他說悄悄話了!

謝鞍越想越覺得委屈,總覺得自己成了這場友誼裏面沒有姓名的那一個人,眼睛瞬間就紅了,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蓄滿了淚水。

前座司機的八卦之魂也差點壓制不住,後視鏡都已經阻止不了他的好奇心了,柯行舟注意到司機借着拿煙的小動作偷偷抓起了手機,飛快的敲擊按鍵。

“嗒嗒嗒”的按鍵音幾乎都要蓋過謝鞍小聲的抽泣。

柯行舟:“……”

柯行舟哭笑不得:“沒有的事。我在柯家真有事,正事。”

謝鞍眨巴兩下眼睛:“真的嗎?”

他眼窩子淺,這一下倒是好哄,柯行舟只是點了點頭,眼睛裏的淚花瞬間就收了回去。

謝鞍破涕為笑:“那我就不打擾哥了!哥你辦完正事記得來我家啊,我的床可幹淨了!我以前朋友來了都說香,還說跟跟我身上的味道一樣好聞呢!”

“……”柯行舟聽見前兩句的時候還在笑,聽見最後一句,笑容一下子就消失了。

他看着謝鞍毫無雜質的大眼睛,欲言又止了幾次,終究還是忍不住開口:“你……你下次還是不要讓他們跟你一起睡了。”

“咦?”謝鞍疑惑的撓撓頭,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因為是柯行舟說的,他沒有多想就點頭答應了下來。

轉頭就在朋友圈發了條動态:【哥說以後我的床只有他能睡!】

配圖是今天他心血來潮,拉着柯行舟的手腕進拍攝基地的時候,在路燈下拍的照片。

聶家,聶辰剛剛從老爺子的書房退出來,臉上滿是疲憊的神色。

他已經忙碌了一整天,天色都快重新亮起來了,但卻依舊不能休息。

接過劉特助送上來的濃縮黑咖啡,聶辰捏了捏眉心,又跟劉特助交流了一下明天的行程,随後不知道是想起什麽,眉眼間的疲憊減淡了一些。

“你最近的表現不錯。”他難得誇獎,“下個季度開始漲薪50%,跟財務部那邊說一聲,讓他們來找我簽字。”

劉特助跟着熬到現在,整個人也疲憊到不行,聽見這話瞬間滿血複活,後背都挺直了些:“謝謝聶先生!”

聶辰颔首,示意劉特助可以回去休息了,同時打開手機打算刷刷朋友圈。

他今天借交朋友的名義加上了謝鞍的微信。雖然清楚以柯行舟的個性,多半不會讓剛認識的朋友給自己拍照,但還是下意識的打開想刷一刷。

他沒對在謝鞍的朋友圈裏看見柯行舟這件事抱多大的希望,然而就在點開謝鞍朋友圈的下一秒,他的視線猛然頓住——

玻璃碎裂聲驟然響起,劉特助剛走到門口,立刻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轉身。

看清楚身後的情形,他當即臉色大變:“聶先生,您的手!這咖啡杯好好的怎麽突然就碎了?!”

還是什麽全球限量的呢,幾百萬買來還不如小商品市場兩塊錢的杯子瓷實!

--

柯行舟在柯家安穩的睡過了整個白天。

真假少爺的輿論翻轉,給柯家的公司帶去了不大不小的麻煩,柯正業跟柯辰逸直接住在了公司那邊,忙得不可開交。

柯太太倒是很想跟這個兒子交流感情,但她之前給自己安排的行程太滿了,各種美容項目和健身項目,容不得任何差池。

在維持美貌和柯行舟之間,她只猶豫了幾分鐘,就愉快的選擇了先出門。

這畢竟是柯行舟從小到大生活的家,現在老柯也說不打算跟他斷絕關系了,這孩子總不能自己離家出走。

一家三口都不在家,柯元白原本就對昨天柯行舟挨的那一頓罵心有愧疚,問了管家得知柯行舟接近天亮才回來,就更不好去打擾他睡眠了。

跟管家打聽清楚健身房的位置,柯元白正打算過去鍛煉,忽然聽見了一聲接一聲的貓叫。

順着聲音看過去,一個眼熟的黑白貓頭從竹編籃子裏鑽了出來。

“這是行舟少爺的貓。”管家見狀連忙解釋,“我看行舟少爺太累了,這貓叫聲又大,怕吵醒他,就把它帶了出來。可不知道為什麽它一直在叫,不願意喝奶也不願意吃東西……”

老管家為難的看着奶牛小貓,不得不承認他的職業生涯在這只小奶貓身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滑鐵盧。

行舟少爺小時候可比它乖巧多了。

剛這麽想完,奶貓突然竭盡全力的大叫了一聲,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爪子還一勾一勾的。

老管家:“……?”

柯元白看着小奶牛的樣子,遲疑片刻開口:“……它聽見你罵它了。”

老管家驚訝的看過來:“二少您還聽得懂貓說話?”

“……沒有。”柯元白默默移開目光,“湊巧聽柯行舟說過罷了。”

錄節目的地方一共就那麽大,遇到團體活動,他就是想躲柯行舟都躲不開。何況他那時候腦子裏一直想着他們兩個之間的事情,視線就總是不自覺的往柯行舟身上飄。

幾次下來多少會不小心聽到他跟謝鞍他們的對話。

當時好像是他們隊伍裏一個叫陸德本的選手想要摸摸貓的腦袋,結果離着還有半米遠,小貓突然大叫了一聲。柯行舟說小貓聽見陸德本在心裏罵它了,另外兩個選手還不信。

剛剛小貓的叫聲跟那時候有點區別,沒有那麽生氣,但顯然也是不怎麽高興的。

果然老管家跟小奶牛道過歉,表示自己不會再把它跟柯行舟小時候作對比之後,奶牛小貓的叫聲就溫和了許多,頻率也沒有之前那麽急了。

老管家啧啧稱奇。

伸手試探性的摸了摸貓腦袋,小奶牛十分受用,沒多久就手腳并用的爬上他的手掌,窩進他掌心埋頭睡着了。

老管家只覺得心都化了,忍不住又回憶起曾經:“行舟少爺小時候也是這樣。特別聰明,一雙眼睛會說話似的,但是又很粘人,一會兒看不見人就要搖鈴铛。”

行舟少爺小的時候,也是全家人掌心裏的寶貝。

不說太太,大少當時還在上小學,每天回家都會給他帶點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就連先生的脾氣都沒有現在這麽暴躁,時不時還将行舟少爺扛在肩頭,帶他玩“坐飛機”的游戲。

柯元白聽着老管家絮叨以前的事情,心裏莫名的并沒有多少不快的情緒。

他看着那毛茸茸圓滾滾的貓頭,遲疑了一會兒也沒忍住,伸手摸了兩下。

奶牛小貓大約是感受到了陌生的氣息,肉乎乎的耳朵不高興的甩了甩,整只貓越發往老管家的掌心埋了進去。但也沒有拒絕柯元白的撫摸,第二下的時候甚至主動蹭了他一下。

柯元白怔怔的看着奶牛小貓。

柯行舟小時候……也是這樣麽?

樓上,柯行舟不知道夢見了什麽,精致的眉眼忽然皺了起來,四肢也不安分的動了動。

他好像在尋找什麽,伸手在真絲床單上摸索了一陣,神色越來越不安,眼睫飛快的抖動着,仿佛随時都要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好在就在他即将蘇醒的前一刻,他的手指終于觸碰到了一片略微粗糙的面料。

柯行舟迅速揪住枕套的邊緣,緊緊蹙起的眉心松開,側頭将臉埋進柔軟的枕頭裏,纖長瘦弱的身體卻越發緊密的縮成一團,在一米八的大床中間只占了個角落。

“聶辰……”

--

柯行舟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傍晚,醒來的時候找到管家,确認了一下奶牛小貓的情況,發覺這小東西的腦袋頂上好像禿了一塊。

柯行舟:“?”

他有些疑惑,但還沒滿月的小貓,毛本來就沒有長齊,頭頂的毛長得比較慢似乎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情,便沒有放在心上。

帶着貓下樓吃了頓遲來的早飯,柯行舟見家裏靜悄悄的,問管家:“柯正業呢?”

管家汗顏,心道這麽不客氣的稱呼要是被先生聽到了,肯定又要生氣了。

“公司那邊比較忙碌,先生昨天直接睡在那邊了。大少也是。”

“兩個都不在?”柯行舟眉頭蹙起,看了看老管家,片刻後又松開,“也行,這樣更方便一點。”

管家:“……?”

什麽也行?什麽方便?

老管家不明所以的看着柯行舟站起身,徑直上了樓梯,朝着柯正業的書房走去。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聽見二樓傳來“砰”的一聲巨響,柯行舟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時,手上拎了一塊比他人還高的厚重木板。

老管家十分欣慰:“行舟少爺的身體越發好了。”

小時候吹個風都要感冒的,如今竟然也能舉起這麽大塊、這麽厚的木板了!

正感慨着鄉下的生活真是艱苦,當初白白軟軟小少爺,如今竟然也鍛煉出了這般有力的體格,也不知道是在鄉下吃了多少苦。

老管家淚盈于睫,摘下眼鏡擦了擦鏡片,重新戴上去再往上看,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這塊木板越看越眼熟。

視線遲疑的往下掃了眼,在一樓幾個房間的門口停頓了片刻,老管家悚然一驚——

這不是書房的大門嗎?!

當初柯正業為了保護他公司那點機密和財産,特意将書房裏三層外三層的加固過,這扇大門更是比其他房間的大門都要厚重兩倍還多,就算是用電鋸都得鋸上一會兒,安裝的時候還是三個大漢一起努力才勉強裝好的。

行舟少爺怎麽一個人就給搬下來了……不是,等等。

已經快到退休年齡的老管家快步跑上樓,終于在看見洞開的書房大門時,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行舟少爺這怎麽好像是在拆家?!

“行舟少爺!使不得啊!”老管家悚然一驚,在柯行舟打量書房中央一個巨大的古董水缸時,果斷撲上去制止,“先生的書房裏面都是公司機密和重要物品,連太太和大少都不讓随便進入的!”

柯行舟不為所動,依舊觀察着面前的陶瓷水缸。

古董的确是真古董。

柯正業早年去地攤淘貨被狠狠地欺騙過幾次之後,在這方面就很舍得下血本,一向都是去正規拍賣會進貨的,所以家裏基本上都是真東西。

柯行舟的關注點也不在水缸本身。

這水缸擺在房間的正中央,估計是為了好看一點,水裏還養了幾株睡蓮。

只是也不知道是疏于照顧,還是別的什麽原因,缸裏的睡蓮半死不活的趴在水面上,非但沒有任何美感,幹枯的枝幹反而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

看來問題就出在這水缸上了。

——柯行舟今天非要回家,的确是有正經事要辦的。

柯正業他們去鄉下找他的時候他就發現了,柯正業眉宇間萦繞着一股黑氣,連帶着柯太太跟柯辰逸的運勢都有些下降,做事總是達不到自己的預期。

先前他只當是柯正業近幾年造的口業太多,口無遮攔才會導致這種情況,看在過往因果的面子上提醒了他好幾次,讓他少罵人。

奈何柯正業壓根管不住他那張嘴,動不動就發火,反倒讓黴運應驗得更加早了。

俗話說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柯行舟勸了幾次對方都不聽,本來都不想管了,誰知這次重新住進柯家,才發現柯正業倒黴的根源并不只是因為“禍從口出”。

書房的位置代表一家之主的運勢,如果不是柯正業昨天胡攪蠻纏了一番,這書房他昨天就要進來整頓一番的。

柯行舟看着水缸裏的蔫噠噠的蓮花,眯了眯眼。

水在風水中是招財的屬性,瓷器更是彙聚生氣、化解煞氣的常用物品,但這兩樣東西都只有放對地方才有用。

柯正業這書房光線被擋,白天也需要燈光照明,缸中現在又有死物,非但不能招財,反而成了個彙聚陰氣的煞局。

但要影響柯家一家人的運勢,卻不是這種簡單的風水局能做到的。

柯行舟眉心一動,朝老管家道:“跟柯正業說一聲,這個水缸我搬走了。”

說着便彎下腰,把住水缸的兩邊,竟是就要這麽将水缸擡起來。

老管家:“?!!”

老管家哪能真的讓他搬走,連忙拉住柯行舟的胳膊,左一句“使不得”,右一句“萬萬不可”,但又不敢在柯行舟發力的時候上前攔人,生怕柯行舟一個不小心就受傷了,只能在旁邊急得團團轉。

“哎呀!行舟少爺!您要不然搬點小東西算了?這古董水缸價格便宜但體積太大,先生一回來肯定立馬就發現了,到時候又要生您的氣了!”

他見阻攔不了柯行舟,目光在四周掃了掃,忽然靈光一閃,指了指博古架上那一整排的精巧文物:“我給您拿這個怎麽樣?這東西雖然小,價格可不低!比您拿的水缸更劃算!”

“要不您看這個文物鳥呢?這個更貴!先生可喜歡啦!”

……

遠在公司開會的柯正業忽然感覺背後一涼,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先前被柯行舟“詛咒”的時候就有過這種感覺,他對這種預感已經非常熟悉了,此時一下子閉上嘴巴,狐疑的左右看了看。

開會衆人見狀也是臉色一變,瞬間警惕起來。

又開始了?

然而自從上次投影儀無故脫落,砸中柯正業的腳趾之後,會議室裏面的東西已經全部重新規劃過了。

柯正業的頭頂沒有任何可能砸下來的東西,就連桌角都安排上了防撞條,上次不知情的供應商過來,還笑說他們公司對孕婦員工真好,連辦公室的防護都做得這麽到位。

實際上只是柯正業不小心在這裏磕過大腳趾而已。

柯正業等待了一會兒,沒有發現可疑兇器,心下卻一點也不安定。

那小子的“詛咒”向來是很靈驗的,現在不應驗,之後說不定要倒更大的黴。

他緩緩伸手,想喝口茶水冷靜冷靜,誰知道剛來的實習生看他剛才四處張望,以為他就是在找茶杯,熱心的幫他把茶杯往跟前遞了遞。

柯正業這麽一伸手,直接伸進了滾燙的茶水裏。

“……啊啊啊啊燙燙燙燙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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