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章

第 51 章

第51章

柯家。

柯辰逸是被人擡回來的。回來的時候雙目緊閉, 眉頭皺起一個深深的川字,右手還緊緊地攥着什麽東西,像是做了什麽噩夢。

跟着一起回來的還有他的未婚妻。

柯行舟正準備出發去節目組, 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柯辰逸被擡進來。一旁的娃娃臉女孩哭得眼睛都腫了,表情悲痛不已, 好像死了男人一樣。

他心頭一跳, 快步上前看了一眼。

好在柯辰逸雖然面色慘白, 連嘴唇上都沒有血色,但還是活着的。

他松了口氣, 這才回頭打量一旁的女孩:“你是他未婚妻?”

柯辰逸訂婚的時候他還在鄉下, 因此并不認識眼前的女生, 但看她身上跟柯辰逸連在一起的紅線, 大約也能猜得出來。

——只有能最後能結婚步入婚姻的人,身上才會顯現出紅線。

能被紅線牽在一起的人, 就是互相的正緣。

柯正業亂點鴛鴦譜,竟然還真給柯辰逸找到個正緣。這大概是他幾十年人生當中, 做得最正确的一個決策了。

柯行舟啧啧稱奇。

女孩大約是聽說過柯家這邊的事情, 看他的眼神雖然陌生,但還是點了點頭:“我叫秦沁。你是柯辰逸那個神神秘秘的弟弟?我聽他提起過你,他說你們的關系很好,就是總也見不着兩面。”

柯行舟:“……”

柯辰逸在外面到底都是怎麽宣傳他的?

他皺着眉頭掃了柯辰逸一眼。

秦沁還在抽泣,柯行舟不知道怎麽哄女孩子,沉默了片刻。

忽然感受到一道如有實質的視線,他側頭一看, 瞧見一位白白胖胖的道長在管家的招待下走了進來。

錢道長捋着胡須, 頗為挑剔的大量着柯家的內部擺設。

最近京城的靈異事件頻發,有點底蘊的世家們都開始增加了跟道觀寺廟的接觸。他今日就是被秦沁的家長請過去參加宴會的, 本以為就是一場普通的宴會,誰知道竟然真的叫他遇上了事情。

柯家這個青年還未完全脫離危險,他便在秦家的委托下跟了過來,幫忙看顧一二。

誰知道一進門,就在滿屋子富麗堂皇的裝修中看見一個熟悉的面孔。

錢道長有些狐疑的看着柯行舟那張如同水墨畫一般的年輕俊臉,莫名覺得有點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秦沁見他進來,連忙起身給兩人介紹:“這位是錢道長,多虧他,我們今天晚上才能及時找到柯辰逸。道長,這位是柯辰逸的弟弟。”

錢道長聽說柯行舟是柯辰逸的弟弟,心底的那點疑惑頓時就消散了。

一家人麽,面相上總歸是有點相似的,他覺得眼熟可能是因為這個吧。

柯行舟卻有些意外,這點小事還能用得上道長?

他覺得事情有些超出自己的預料,不由得蹙眉:“你們遇上什麽事了?”

秦沁擦了擦眼淚,接過管家遞過來的熱茶喝了一口,聞言有些猶豫。

可想而知柯辰逸是真的沒信過柯行舟會算命,連他的未婚妻都不太相信自己把今晚的遭遇說給柯行舟能有什麽用。

但秦沁今天遭受到的沖擊太大了,世家圈子的事情不能随便往外說,柯辰逸又昏迷着。她想了想還是開口:“事情是這樣的……”

要說今天發生的事情真是吓死她了。

秦沁跟柯辰逸打電話,聽見那邊的慘叫聲立馬就慌亂起來,趕緊告訴了自家父母,又找到主辦方,發動所有人一起尋找。

錢道長是秦家父母請來的,自然也在尋找之列。

他一邊掐算方位,一邊帶着衆人沿着方位地毯式搜索。好在柯辰逸出事的地方并不遠,沒多久他們就在花園裏發現了柯辰逸。

只是他們找到人的時候,柯辰逸的狀态差極了。

渾身上下都濕透了不說,整個人明明都被凍得臉色發紫了,卻還把外套脫在了一邊的地上,口袋也不知道為什麽被撕破了。

柯辰逸的精神好像還出了問題,瘋了一般大喊大叫,還充滿了攻擊性,誰靠近他就咬誰,唯獨秦沁靠近不會。但秦沁又制服不了他這麽個大男人,最終只能抱着他慢慢的安撫,凍得人都快傻了。

好不容易把人勸回屋裏,柯辰逸大概是精神松懈下來,又發着高燒,一下子就暈了過去。

衆人一時間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

柯家的這個大兒子一向是底層世家之間誇贊的榜樣,溫柔俊雅、懂事聽話,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把他們都吓得夠嗆。

秦沁以為是有人欺負柯辰逸,當場生氣的找到平日裏喜歡言語擠兌柯辰逸的幾個二世祖質問,誰知道沒有一個人承認是自己做的。

別看秦沁個子小還愛哭,脾氣是一點也不小。

她認定了是有人欺負柯辰逸,故意把他丢到雪地裏受凍,氣得當場就要求調監控看。

二世祖們也很冤枉,他們平時是愛玩了一點,也看不慣柯辰逸,但他們又不是傻子,牢飯難道比家裏的山珍海味好吃麽?

為了自證清白,他們也爽快的同意了調監控。

誰知道不看不知道,一看監控,所有人都傻了。

柯辰逸竟然是自己走出去的!

不僅如此,他在那個偏僻的小陽臺自己待了一會兒,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紅着臉,整個人透着一股戀愛的酸臭味的走了出來,連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都沒看見,徑直伸着一只手,朝門外走了過去。

随後更是自己躺進了雪地裏。

衆人看到這裏已經目瞪口呆了,後面看見柯辰逸突然坐起來撕扯衣服的時候,他們反而感覺到了一絲絲正常——快凍死的人的确是會因為體溫調節中樞失常,體表溫度短暫上升而感覺到灼熱的。

只是這麽科學的理論出現在那麽離譜的經過裏,反而顯得有點不正常了。

柯辰逸的種種行為簡直不像是正常人能做出來的,可要說柯辰逸發瘋了的話,他卻又能理智的接通秦沁的電話,甚至跟她對話了幾句。

看到監控的幾個人一瞬間只覺得冷汗都出來了。

不是發瘋的話,難不成是鬧鬼嗎?

說起來最近京城的确是發生過好多起靈異事件,其中好幾起都跟柯家的那個假少爺有關系。

柯辰逸也是一個道士掐算方位才找回來的,要不然也早凍死了。

一時間衆人都不敢再待下去了,原本打算一直開到晚上的宴會,因為這場意外不歡而散。

“主辦方本來打算送他去醫院檢查的,但他死活不肯去,說什麽都要回家見你……哦對,他發燒暈過去之前,還一直念叨着手裏這個符紙是你給的,千萬不能丢呢。”秦沁說完擦了擦眼角,十分感慨的嘆了一聲,“要不是你倆從小當兄弟養大的,我都有點嗑你倆了。”

柯行舟:“…………”

倒也是大可不必。

一旁的錢道長卻因為秦沁的話,朝柯辰逸的右手看去,這才發現了柯辰逸手心裏一直緊攥着的符紙。

符紙上的朱砂字跡已經黯淡,邊緣還有燒焦的痕跡,顯然是已經使用過,失去了效用。

這符紙竟然是這個年輕人給的麽?

符紙……年輕人……

某段被他塵封的記憶忽然松動,錢道長回憶起了過年前某一次被年輕道士狠狠打臉的恐懼,看着柯行舟的那張臉,越看越覺得眼熟。

不、不是吧?!

錢道長突然面如菜色的頓住了腳步。

柯行舟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奇怪這個錢道長怎麽每次見到都奇奇怪怪的。

他出來做法事的人設麽?

柯行舟想着自己被長生觀主邀請參加法會,原本還打算跟他打個招呼,問一問流程來着,見他突然對自己避如蛇蠍的樣子,就打消了這種想法。

朱褚分析的果然沒錯,還是得先把道觀做大做強了,才能讓別人看得起。

柯行舟想到這裏,不由得幽幽地嘆了口氣。

現在自家道觀還得靠轉發抽獎吸引人氣呢,拿什麽跟人家這種已經成規模的大道觀比哦……

說來也是湊巧,柯辰逸這個時候忽然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暈暈乎乎的看到了柯行舟,表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行舟,你……”

事情發展到這裏,他自然也明白過來自己是遇到了什麽情況。

事實上秦沁他們找過來之前,他差點就被那僞裝成秦沁的鬼影給吃了。好險在那之前,他的身體反應快過腦子,一把抓住了柯行舟給他的符紙包。

符紙包上一瞬間爆發出驚人的熱量,灼得他的掌心都有點發疼。

他心中大駭,更加不敢松開,只能忍受着疼痛死死抓緊,而那撲向他的東西立刻像是撞到了什麽堅硬的屏障,一下子被彈了開去,連身形都變淡了許多。

估計是意識到符紙的難纏,那東西在附近嘶吼着徘徊了一會兒,最終還是不甘心的離去了。

柯辰逸在雪地裏躺了很久,身體溫度急劇流失,加上過度驚吓,精神緊繃到了極點。後來秦沁帶着人找到他,他确認自己安全了之後,心頭不由得一松,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

一直到現在才稍稍清醒過來。

按理說他受到了這麽大的驚吓,哪怕做夢也應該是做跟今天遭遇相關的噩夢,但實際上出現在他夢中的并不是那個假冒秦沁的東西,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柯行舟。

那時候的柯行舟才只到他的胸口那麽高,就像個又白又軟的面團子,張口閉口就是哥哥你今天要小心呀,不要路過什麽地方,會倒黴的。

說實話他一開始對于家裏突然多出來個弟弟是很不開心的,從獨生子變成了需要照顧弟弟的大哥,其中的落差可不止一星半點。

何況柯行舟還這麽不會說話。

十幾歲的小孩已經開始叛逆,眼看着柯行舟胡說八道,媽媽還是一口一個寶貝的叫他,爸爸還帶他坐飛機,柯辰逸就越發的讨厭這個弟弟。

他開始刻意的無視柯行舟,或者專門跟他對着幹,柯行舟不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這種行為一開始很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但他當時不以為意,一點小傷而已,跟變成聽弟弟話的慫蛋比起來,這些傷口俨然是他榮耀的勳章。

直到柯行舟五歲那年。

柯行舟不知道為什麽生了一場重病,被送到鄉下去,等到他放假回家,爸媽開始對柯行舟的“預言”諱莫如深,每次給柯行舟打電話,面對曾經那些将爸媽逗得開懷的童言童語,他們也開始疾言厲色,并且要求他一個字也不許信。

——他本來就不信。

曾經的柯辰逸以為是柯行舟亂給人算命犯了錯,才導致那場突如其來的重病,于是越發堅信柯行舟不會算命,只是在胡說八道。

直至今日。

他在看見“未婚妻”突然變成一只猙獰恐怖的模糊鬼影時,腦子裏忽然閃過的,卻是十幾年前柯行舟對他說的那番話。

“哥哥你今天要小心呀。帶着舟舟的玩具好不好?他會幫舟舟保護你。”

過往和現在突然重合,一個橫亘了十多年的錯誤,對着他的額頭開了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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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行舟奇怪的看着突然痛哭失聲的柯辰逸。

柯辰逸醒過來就一直直勾勾的盯着他,喊了一聲他的名字,卻什麽也沒說,眼眶一紅就哭了起來。

搞得秦沁看他們兩個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非常奇妙。

柯行舟:“……”

沉默了一會兒,朱褚發來消息說接他的人已經到了,柯行舟便站起身準備離開。

秦沁跟他聊了一會兒,好不容易才恢複內心的平靜,此時見他要走連忙跟着站了起來,忐忑的詢問:“你、你這就走了嗎?他晚上要是又出了那種事情怎麽辦?”

她一個人搞不定的呀!

柯行舟卻很是淡定,指了指她身後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神情恍惚的錢道長:“這不是有專業人士在麽?這種小法事你找他就行了。”

錢道長聽見這話,驚疑不定的心情終于稍稍平靜了一點。

長生觀畢竟是京城本地名氣最大的道觀,又出了這一屆的道教協會會長,他說什麽也不可能讓長生觀的名頭在他這裏壞了去的。

然而他看了看柯辰逸的情況,卻忍不住一頓,再度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柯辰逸似乎是被邪祟借走了運勢。

這種情況他的确是能夠解決的,但少說也要将信衆帶回道觀,沐浴齋戒七七四十九天,再以各種貢品代替運勢供養邪祟,方能說服邪祟放過柯辰逸。

這這這……這怎麽就算是小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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