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章
第 52 章
第52章
秦沁一聽柯行舟的話, 立刻激動起來,期待的看向錢道長:“真的嗎?這麽簡單就可以解決嗎?”
錢道長:“……”
錢道長想到那些繁瑣的步驟就覺得頭疼,不明白柯行舟為什麽會覺得這是個小法事。
他一瞬間甚至覺得柯行舟是在故意捧殺自己, 但是想到先前自己接手度化的那只鬼嬰,心中剛剛升起的狐疑頓時就被打了個煙消雲散。
說起那只小鬼, 錢道長剛開始還心存僥幸, 覺得能被柯行舟一個人忽悠住的小鬼, 大約也厲害不到哪裏去,但出于謹慎起見, 還是把長生觀除了觀主之外, 其他能召回來的道長都叫了回來。
誰曾想道長們剛剛聚齊, 正要做法事的時候, 那小鬼卻突然不幹了。
一直老老實實待在盒子裏的鬼嬰突然暴起,憤怒的攻向了距離它最近的道長。
嬰兒的嗓音帶着獨有的穿透力, 強勢紮入他們的耳膜:“你們騙我,你們又騙我!所有人都騙我!!爸爸!爸爸, 我要找爸爸!”
女人和嬰孩化成的厲鬼本就極為兇惡, 更何況是被人煉化和供養過的。
鬼嬰暴怒之下氣勢大開,超出想象的巨大威勢往身上碾壓過來的時候,所有道長臉色巨變,紛紛拿起法器阻擋。
衆人合力之下,也花了三天三夜才終于将鬼嬰制服。
——說來慚愧,他們制服鬼嬰靠的甚至不完全是自己的實力。
十數位道長在跟小鬼戰鬥的過程中陸續受傷,最後只剩下錢道長一個人還能勉強站立。
然而作為道法最高深的一個, 他也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法器受損、口吐鮮血, 錢道長不得不掏出了自己珍藏的所有高級符篆,卻還是難以阻擋小鬼的攻勢。
錢道長臉色發青, 卻不由得慶幸自己向來謹慎,哪怕錯估了柯行舟和這小鬼的實力,也将所有能找到的道長都喊了回來。
否則如果就他自己的話,恐怕當場就已經慘死在小鬼的怒火之下了。
只是現如今落入這種境地,似乎也只是死的人多與寡的區別罷了。
錢道長一時萬念俱灰,僅憑着最後一口氣才沒有放棄抵抗,手中的法器卻在跟小鬼的抗衡之下被邪氣侵襲,出現了寸寸裂紋。
千鈞一發之際,身後他弟子卻忽然靈光一閃,大喊了一聲——
“一二三木頭人,不許說話不許動!!”
話音落下,那兇殘至極的鬼嬰竟然真的當着他們的面,停下了所有動作,渾身兇煞之氣的停在了那裏,任由一個還沒出師的弟子上前,用箱子把它給封了起來。
錢道長:“……”
其他道長:“……???”
弟子也傻愣在當場,一臉“這也行”的表情,片刻後,面對道長們驚疑不定的視線,他讷讷的開口:“這、這是謝家将東西給我的時候,跟我說的咒語……說是制服它的道長讓念的……”
當時還以為是他們開玩笑來着,誰能想到真的有用啊!
道長們頓時陷入了更深的沉默當中。
……
現在回想起來,鬼嬰凄厲的尖叫聲仿佛還在錢道長的耳邊回旋,但更加震耳欲聾的,還是他弟子喊的那一聲“木頭人”。
自己奮力拼殺了三天三夜,結果還不如一句玩耍的口令?!
長生觀的道長們有生之年就沒有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将小鬼押送回長生觀之後就紛紛閉關謝客了。
一直到過完年,其他道長看錢道長的眼神都還怪怪的。
出了這檔子事,也沒人再敢把這只小鬼拿出來度化了。一直到現在,柯行舟讓人送過去的小鬼都還鎮壓在他們長生觀的法陣裏面,由祖師爺親自看守呢。
“……”
錢道長思及此處,不由得又抹了一把辛酸淚。
除了他們之外,恐怕也沒有別的道觀這麽不争氣,還得靠祖師爺來鎮壓小鬼了吧?
錢道長想到那日跟小鬼打鬥的慘狀,也不敢随便質疑柯行舟的實力了,面對秦沁的詢問,虛弱的開口:“可以試一試。只是我……可能會需要很長一段時間。你想要快速解決的話,還是、還是找柯道友吧。”
他說完這話,忍不住閉了閉眼,心想終究還是不得不承認了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實。
但是道教《九戒》,第4戒便是不妄語。他皈依道教多年,自然不可能為了自己一時的面子哄騙信衆,違背自己一輩子的信仰。
秦沁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答案,詫異地看了柯行舟一眼。
約莫是想到了柯辰逸平時對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的描述,她不由得有些遲疑:“……是這樣嗎?”
錢道長的視線跟着落在柯行舟身上,不禁猜測這位過于年輕的前輩此時會說些什麽。
就聽柯行舟緩緩張口:“你找我做法事,也要付錢的。”
錢道長:“……”
秦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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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道長說什麽也無法保證能讓柯辰逸在短時間內恢複如常,而柯家的公司又正在忙碌的時候,光靠柯正業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因此哪怕秦沁越看柯行舟越覺得不靠譜,也只能在錢道長快哭出來的表情中,憂心忡忡的給柯行舟轉了卦金。
先前錢道長掐算柯辰逸方位的時候她就在旁邊,也算是看過道長作法的人了。本以為錢道長說得那麽艱難,會是很麻煩的法事,還想着柯行舟是不是應該先跟節目組那邊請個假什麽的。
結果就見柯行舟走到柯辰逸旁邊,在他淚眼汪汪又充滿希冀的注視當中,一拳砸在了他的臉上!
秦沁:“!!!”
打算觀摩一番的錢道長:“!???”
不是,怎麽還打人的啊?!
兩人吓了一大跳,慌忙上前阻攔,然而柯行舟已經自行退開了,手上還虛虛的捏着什麽東西。
錢道長定睛一看,發覺柯辰逸的臉完好無損,只是一臉懵逼的看着面前的柯行舟。而柯行舟手裏的東西,他仔細辨認了片刻,發現那竟然是一個長滿了觸手的奇怪鬼影。
鬼影跟他平時看到的那些邪祟長得都不相同,仿佛是個軟體動物,被柯行舟拉起的時候身上顯現出綠色的斑紋,觸手從那軟趴趴又黏膩的身上延伸出去,不多不少正好七根。
七根觸手的末端則連接着柯辰逸的七竅!
由于本體被柯行舟牽動,這七根觸手被拉長拉細,越發變得透明起來,以至于錢道長和秦沁他們沖過來之前都沒有注意到。
身體被扯成這個樣子,這奇怪的邪祟似乎也是會痛的,發出了不似人類的哀叫聲,在空曠的別墅內聽起來又幽怨又詭異,連錢道長都忍不住寒毛倒豎,起了一片雞皮疙瘩。
錢道長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邪祟,猝不及防之下臉色都白了一白。
他都是這樣的反應,一旁的秦沁就更不必說了,腳下猛的一頓,扭頭就跑到旁邊幹嘔起來。
視線本能防備的跟過去,錢道長這才注意到,方才就說要去請家庭醫生的管家竟然到現在都沒有回來。
而且明明是幹燥的冬天,處于北方的京城地界,別墅內的濕度不知道怎麽回事上升了許多,牆面和地板都出現了霧蒙蒙的水汽,附着在各種物品表面,形成了一片水膜。
錢道長都有點喘不上來氣了。
他修習道法多年,自然清楚這一切絕對不是偶然,不由得臉色一變,飛快拿出幾張符紙,拍在了自己和秦沁身上。
正想給柯行舟和柯辰逸也貼上一張,卻見柯行舟神色平靜,一雙墨色的眸子靜靜望着手中的黏膩魂體,竟然絲毫沒有面對恐怖邪祟的緊繃和謹慎。
邪祟在他的手中竟像是毫無抵抗力,緩慢而不容拒絕的被拉開。
兩者抗衡的力道在柯行舟的身上完全沒有體現,倒是柯辰逸,在看見自己臉上被扯出來的這個綠色怪物時就懵了一下,眼淚都忘了流。
任誰突然知道自己臉上有一只這麽恐怖又詭異的東西,都無法淡定自如,更何況柯辰逸剛剛撞過鬼,正是重塑自己對整個世界認知的時候,猛然對上這麽一個東西在自己的面前無限放大,差點被吓得精神失常。
緊接着就感受到了七竅傳來的拉扯感。
柯辰逸的眼皮、鼻翼、嘴唇以及耳孔都傳來了痛感,仿佛內部的皮肉被整個扯動,即将要帶着他的整張臉皮離他而去!
先前的驚吓還沒有徹底平息,就遇到了這種情況,柯辰逸只覺得腦子裏嗡的一聲,失控的尖叫起來:“啊啊啊啊啊!!這是什麽東西?它為什麽會在我的臉上?我的臉!我的臉好痛!!”
柯行舟充耳不聞。
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上,那綠色怪物被他拉扯到了一個馬上要被扯斷的臨界點,終于在憤怒不甘的叽叽聲中松開了力道。
邪祟的觸手總算開始脫離。
錢道長雖然年紀大了,視力卻很好,敏銳的發現這東西沒入柯辰逸七竅的觸手上,有着一些不明顯的圓形顆粒。
因為這些顆粒,觸手從七竅中扯出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扯出去了,直接吓得大叫起來:“啊啊啊啊好恐怖啊!!”
錢道長:“……”
柯行舟依舊沒有理會他,非但沒有減慢速度,反而加快了動作,猛地用力一扯,就将這東西徹底從柯辰逸的七竅中抽出。
衆人這才看清楚那是什麽東西。
沒有了兩邊拉扯的力道,觸手根部的那個肉.球恢複成了本來的模樣,竟然是一個紡錘形狀的不規則塊狀,所有的觸手都是從底下延伸出去的,不死心的瘋狂掙紮攻擊着柯行舟。
竟像是睡蓮的根部。
錢道長猛然想起門口那水缸中的睡蓮,不由得駭然,本來是想上前幫忙的,奈何現實根本不需要——
只見柯行舟擡手順着邪祟的主體往下一撈,一把抓起所有觸手,然後直接打了個死結。
邪祟:“…………”
錢道長:“……”
看得出來邪祟應該是被氣了個半死,七根觸手猛然飛舞起來,就要朝着柯行舟再度攻擊過去。
然而被打成結的觸手非但傷不到柯行舟,一大團在哪裏扭動的樣子反而還有些說不出來的滑稽,甚至有點像商場門口辦活動的時候,被鼓風機吹起來的氣球人。
怪無力的。
錢道長看着這戲劇化的一幕,不由得愣了一下。
他這會兒冷靜下來,看着柯行舟的動作才意識到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柯行舟他……他竟然是直接用手抓着邪祟提起來的?!
錢道長一下子猶如被重錘擊中,所有動作都停了下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畫面。
老實說他雖然承認了柯行舟的實力比他強大,但并不覺得雙方的差距有多大。只以為是柯行舟的師長給他賜下了強力的法器,又在玄學知識上足夠盡心盡力教導,才讓柯行舟能夠以如此年輕的資歷,單獨應對那只鬼嬰。
他拒絕秦沁的請求,除了的确沒有辦法在短時間內讓柯辰逸恢複如常之外,也是抱着觀摩柯行舟作法,搞清楚雙方差距,奮起而追之的想法。
可現如今他看着柯行舟那雙沒有任何法器保護,甚至白淨修長,好似藝術品的手,以及在他手中絲毫掙脫不得的邪祟,卻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
柯行舟他,好像是真的很有本事。
別是他了,恐怕就連他的師父,現如今在道教協會擔任會長的長生觀觀主,也做不到這樣輕松的收服一只吸人運勢的邪祟。
至于徒手捉鬼,哪怕是在錢道長看過的古籍當中,能做到此事的人也寥寥無幾。
但凡有所提及,都已經位列地府仙班了。
想到這裏,錢道長徹底怔住,呆呆地看着柯行舟。
後者做出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卻好似完全沒有自己很厲害的自覺,只是稀松平常的将邪祟往地上一丢,踩在腳底之後,随手抽出一張符紙往那邪祟身上打去。
随後一陣“叽叽”的嘶鳴聲響起,那在錢道長看來需要至少兩三個月才能拔除的邪祟,就這麽輕易的化為了灰燼。
錢道長瞧着那未盡的火光微微愣神,整個人陷入了一種玄之又玄的境地當中,腦海中有什麽感悟隐隐想要破土而出——
柯行舟他……他該不會是……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一條長腿伸入視線,一腳踩在了那片灰燼上,順帶還碾了碾。
“……”
錢道長的思緒頓時被打斷了。
他沉默的擡頭,看向始作俑者。
柯行舟表情無辜的眨了眨眼睛:“白天玩火,晚上尿床。很危險的。”
錢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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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帶着人回來的時候,就發現除了柯行舟之外,大家都好像有點悶悶不樂。
錢道長盯着地上一個灰撲撲的腳印出神,露出了悲痛欲絕的表情,先前進門的時候哭得跟淚人似的秦小姐也不貼在大少爺的身邊了,目光閃躲,好幾次都從大少爺的身上飄過,就是不敢直視大少爺。
這是吵架了麽?
他奇怪的看了幾人一眼,倒也沒有多想,高興的朝柯行舟招呼:“行舟少爺,您的朋友來接您啦!”
管家特別開心。
這麽多年了,從行舟少爺離開家裏之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說過這種話。
柯正業雖然是個好大喜功的,但柯太太完全不慣着他的壞毛病,請客吃飯從來都是在外面,家裏的廚娘也根本不會為此下廚。而柯太太呢,朋友很多,經常約着一起出去美容什麽的,卻也不會約在家裏,都是到了商場才彙合。
柯辰逸就更不用說了。
管家在心中深深嘆了口氣。
天可憐見的,大少從小就懂事,除了在行舟少爺面前叛逆過幾次,其他時候不是在學習,就是在學習的路上。成年之後更是立刻被先生帶到了公司裏面歷練,從底層一點點爬到如今的位置,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心酸汗水。
但柯家的公司始終沒有落到柯辰逸手上,二代圈子中經常以此嘲笑柯辰逸,連他都從管家們的八卦中聽說了一二!
可想而知大少爺的處境有多艱難。
別說能邀請到家裏來的朋友了,老管家甚至懷疑,如果不是先生包辦了他的婚姻,大少爺可能連女孩子的手都牽不上。
還是行舟少爺好啊!
瞧瞧,回家這幾天都帶了多少朋友回來玩了!
老管家欣慰的想,自己在柯家這麽多年,終于又有了當管家的實感。
他微微側身讓出身後的人,揩掉眼角的濕潤,萬分感慨的說出那句:“少爺好久沒有這樣笑過……了?”
老管家的聲音忽然卡住,感覺氣氛有點不太對勁。
先前那幾個小夥子來找的時候,行舟少爺表面上雖然沒什麽表示,但狀态好歹是輕松的,有時候還會不自覺的彎一彎眉眼。
怎麽這次這個過來,行舟少爺非但沒有高興的神色,反而還如臨大敵似的?
管家狐疑的看了看身後的人,不動聲色的打量兩眼。
沒道理啊。
個高腿長寬肩窄臀的,一看身材比例就很好,關鍵是還有點混血的意思,眉眼深邃而迷人。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他這個老人家都有種想戀愛的錯覺了。
行舟少爺不是就喜歡這一款的麽?
上回還因為先生不同意兩人的事情,當衆拉手指,氣得先生差點暈過去呢。
老管家僅憑自己數十年的生活經驗,和忙碌中瞥見的零碎片段,腦補完了全部劇情。
難不成他會錯意了?
“……”柯行舟沒注意到老管家的表情。
他看着從老管家身後走出來的聶辰,的确有點笑不出來。
誠然,幾天前一起闖入柯家的時候,聶辰手上的傷口讓柯行舟回憶起了當初一起在鄉下時的場景,忍不住對兩人當初分手的事情産生了一些動搖。
但經過了幾天的冷靜,柯行舟很快就發現了整件事情中的不自然之處——
他急着踹門是因為知道柯家存在一只還沒有完全成型的邪祟,但當時在門外的時候,連他都不知道裏面具體是什麽情況,聶辰那麽早就把手指頭咬破做什麽?
聶辰的體質特殊,除了能夠看到鬼之外,因為渾身功德太過濃厚,他的血肉都有着驅邪的效果。
很早之前,兩人還在一起的時候,遇到一些來不及制作符咒的緊急情況,聶辰就會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代替朱砂,讓柯行舟抓着自己的手指畫符。
發展到後來,大部分的符咒聶辰都學會了,柯行舟就只需要專心對敵和施法,剩下的交給聶辰來就好。
——之前在汪家,他們就是這樣完成隔空驅鬼的。
可那畢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自從柯行舟學有所成,能夠熟練掌握同時畫符和念咒的技巧之後,這種事情就鮮少再發生。
這一次聶辰卻一上來就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後來更是一反常态的将傷口露給所有人看。
柯行舟越想越覺得刻意,一開始湧起來的複雜心情頓時就不對味了。
本來想着謝鞍那幾個傻小子肯定玩不過聶辰,這才選擇讓朱褚過來接他,避免在不必要的時候跟聶辰見面,再被對方的賣慘影響到。
沒成想朱褚更不頂用。
謝鞍好歹知道自己跟過來,朱褚這是直接把他給賣了啊!
柯行舟打開手機剛想問朱褚,就發現幾分鐘之前朱褚就給他發了信息,說自己出車禍了。緊接着特別興奮的告訴他,今天來接他的人是一個特別厲害的大佬,他見到一定會特別驚喜。
柯行舟:“……”
驚喜個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