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那糟心的老父親
第9章 我那糟心的老父親
爾雅工作室是動畫專業劉教授組織的一個私人團隊,建立的時間很長,大部分成員都是本校學長,以及一些外援大佬。
汀野剛進臨大時,參加過一個建模選拔賽,是學校為了提前培養明年省賽的同學做準備。
這種低級選拔賽沒什麽要求,唯一的限制是必須為本校專業學生。
一般來講,這種比賽只有學長學姐會去報名,畢竟對于一個剛入學連軍訓期都沒結束的大一新生來說,哪有這些本事摻和。
可惜,汀野不是一般人。
他那會腦子很活躍,知道後馬不停蹄地就報了名。
汀野當時連學號都沒有,是劉教授秉持着重在參與的敷衍态度,勉強同意了這位大一新生的參賽資格。
起初沒有人注意他,更沒有人看好他。
直到作品上交,成績出爐,那個被忽視掉的大一新人,以一種合理卻又出乎意料的結局拿下了選拔賽的冠軍,在專業領域打響了人生第一槍。
卻也只有這一槍。
大二的省賽汀野沒去。
選拔結束後,劉教授邀請他進了自己的工作室,汀野那會年紀輕,心思與想法都很簡單也很沖動,他簽下了那份合同,成為爾雅工作室的建模成員。
而這個決定卻是汀野人生中做過的最為錯誤的選項。
爾雅工作室在校內一棟實訓頂樓,樓下是供給學生們做課堂實踐,汀野拎着電腦包,推開熟悉的大門。
所有人都在,包括劉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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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得未免也太早了。”劉恒教授低頭看表,臉色微怒:“耽誤了進度你一個人負責嗎?”
工作室有個很大的方桌,上面堆滿了草稿以及其他商業內容,看來她們已經開過一次會了。
汀野默不作聲地拿出電腦,将作品信息上傳,淡然問:“作者什麽要求?”
這種低熱度低流量的作品改編根本不需要劉恒親自來盯,他今天只是順路過來拿U盤,恰巧撞上而已,訓斥兩句便離開了。
“教授就這德行。”坐在最外邊,一年到頭只穿長衣長袖的柳成玉學姐寬慰道:“我覺得我們進度挺快的,別管他。”
孫佩學長操着他那一口奇怪的外地音調,附和:“老頑固把我們都罵了一頓。”
汀野笑了笑:“謝謝各位頂尖選手們,不過你們的學弟并沒有受到傷害。”
“吃中飯了嗎?”張旺在一旁小聲詢問,他長着一副誰看了都覺得是小孩的臉,身高不高,看上去跟個初高中生一樣,但他卻是學長堆裏年紀最大的。
張旺悄悄從口袋裏摸出個煎餅果子:“吃嗎?”
汀野毫不客氣:“感謝汪汪隊長的投喂。”
作者的提議對作品制作确實有質的幫助,幾人溝通了許久,敲定最終方案及主要角色在結局方面的性格強化。
汀野跟團隊忙了整個周末,新的一周除了吳教授的課他得去簽個到外,其他一律逃了,賈小五壓力山大,一個人頂兩個號。
在趕進度之餘,汀野還能見縫插針的接幾個簡單顧客。
藩何買的白蓮花已經在酒吧送了好幾天,被熟人逮着八卦,問汀老板是不是已經跟對面白蓮花撕破臉,這個商戰到底誰在從中獲利等等。
藩何這邊正陷入淤泥漩渦,被纏得煩躁,而那位話題中心的主角卻一個人躲在學校裏規避風險,晚上回來也是淩晨三四點。
根本逮不住人,藩何只能打發他們去隔壁養生酒館問問白蓮花,可奇怪的是,謝書榮自那天貼完廣告貼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
消失的非常徹底,給人的感覺就是時不時出來惡心你一下。
惡心到了就立馬消失,絕不多呆片刻,當然這只是藩何的個人想法。
又是一個星期五。
東門附近有個臨城中學,恰巧是放學時間,路段跟斑馬線全是人,小朋友混入其中,期間還有醫學生套着白大褂匆匆路過。
整個片區進入到一個短暫的停滞階段。
汀野怕一個不小心就把這些小學生給踩死,拉着自己的顧客往角落裏蹲。
“聽我一句勸,該分手時就分手,別猶豫。”汀野說。
顧客是個高中生,女孩子,成績不上不下,看着乖巧懂事,不化妝不抽煙,舉止文明,是建設偉大祖國的未來棟梁。
汀野其實不接年紀太小的顧客,行業剛起步那會他還挺熱衷于小女生的禁忌愛情,每一單都是勸分不勸合,毫無例外。
秉承着幫未成年小屁孩正确認識愛情觀,并引領祖國花朵走向正确且光明大道的思想态度。
立意很好,現實也不殘酷。
至于現在為什麽不接了,那還得從一位糟心的家長說起。
幾年前的某位小女孩在分手後被她媽媽發現了微聊上的聊天記錄,女孩怕被發現,有定期删除,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汀野成為了那一次的犧牲者,對方她媽憑着女兒那點轉賬記錄,逮着汀野說他強行給未成年搞婚姻配對,後面掰扯混亂又說汀野搞詐騙。
講真的,他當時只收了小女孩三塊錢。
勸女孩跟渣男分手還花了五塊錢買糖葫蘆哄,結局太慘烈,汀野不忍回憶,幹脆就拒絕了所有高中生妹妹。
不過,今天是個意外。
汀野扯了扯褲腳,蹲在女生面前,寬慰道:“這有什麽難過的,你瞧那小子,一頭黃毛,整得跟個精神小夥似的,我随便一吓他就跑了。”
“你說他跑就跑吧,還往另一位小姑娘懷裏鑽,他這是腳踏兩條船,人品極差,哥不建議你悲傷,因為不值得。”
汀野苦口婆心:“想當年我可是學校裏數一數二的明星帥哥,本人就從不為某個人哭泣,我只為我的初戀,也就是數學悄悄掉過兩滴血淚。”
“我要是你,現在就回去怒刷幾百套試卷,期末考個年級第一,再把成績單狠狠甩他臉上。”汀野說得激烈,好像已經實現了一樣:“居高臨下地藐視他,嘴角最好再帶點七分冷漠,三分不屑,說——當年的我你毫不珍惜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淚眼汪汪的女生終于被逗笑了,汀野松了口氣。
他摸向口袋,本想看看有沒有零錢再去買串糖葫蘆哄一哄,結果摸到了那顆糖。
那顆謝書榮親自送到他手裏的糖。
汀野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天晚上的絢麗燈光,摩天輪到頂的體驗感順着指尖往上竄。
玫瑰,糖果,還有那雙溫熱幹燥的掌心。
汀野頓了頓,抽出手當作無事發生。
“謝謝你。”女孩很堅強,自己把眼淚擦幹淨,又說:“對不起。”
汀野一想起對方最開始填的基礎信息就頭疼。
她二十五歲,有車有房,懷疑對象出軌。
“有車有房的小仙女。”汀野疲倦:“別再騙人了。”
小仙女臉紅了紅,她張嘴想要說話,目光卻瞥見了什麽,輕聲提醒:“有個人在……”
小女生歪頭,試圖找個恰當點的形容詞:“在盯着你,不對,他現在過來了。”
汀野孤疑回頭,還沒等他瞅清楚是誰,就見對方用力推開那位女生,再一個回手掏勾住汀野的脖子,不容置疑地把人往更深的巷子裏拖。
汀野雖然很懵,但還是對女孩說:“沒事,別怕,這我顧客。”
小女孩勉強站穩,感到萬分震驚:“你這……業務能力挺廣啊,中年男人也接?”
那位中年男人把汀野按進無人區,別的不幹,上來直接甩了一耳光,清脆的響聲回蕩在小片空間內。
緊接着是一聲充滿怒意,且言語非常污穢的詞組:“浪蕩婊.子。”
先不說婊.子這兩個字到底是用來形容什麽的,這突如其來的遭遇打得汀野措手不及,半邊臉火辣辣地痛。
他怎麽也想不到,那些被拒接拉黑的陌生號碼,會親自下場來學校這邊堵人。
汀野擡頭,終于看清了男人的樣貌。
一張長得跟無數中年人一樣的大衆臉,穿着合身的西裝套,兩邊鬓發被特意收拾過,看着人模狗樣,不熟悉他的人,大概率會覺得儒雅紳士。
“怎麽?打電話不成,就來蹲我?”汀野用舌尖頂了頂腮幫子,臉色一點點冷了下去,嘲諷道:“爸,你還是這老一套,不膩嗎?”
汀康被他這态度激得差點又要動手:“你就是這麽跟你老子講話的?誰教你的?”
這是個死胡同,并不深,依稀能聽見外面各路人馬的吆喝聲,路過條狗汀野都覺得特別順眼,就他媽看汀康不順眼。
“有事說事。”
汀康忍下怒火,勉強裝回社會上流人的氣勢,質問:“為什麽不接電話?”
汀野手插口袋,摸着那顆糖強調:“說事。”
“自從你媽走後,我也算盡職盡責,養你這麽多年……”
汀野嗤笑,打斷他:“要錢是吧?”
汀康緊皺着眉。
“你這次又欠了多少?”汀野覺得煩透了,沒忍住拆了那顆糖,橘子味的香甜氣息在舌尖快速彌漫,似乎給了他點勇氣。
汀野沒等對方開口,直接拒絕:“沒錢。”
不出意外的,汀康狠狠罵了起來:“兒子贍養父母天經地義,沒有你老子我,你連個屁都不是!”
那張在外面裝得正經斯文的臉,在汀野面前一撕就破,汀康猙獰到近乎恐怖的面容,唾沫星子爆發出難以招架的惡寒。
他說:“你沒錢?你在外面勾引那些狗男人居然會沒錢?”
汀野臉色愈發難看。
“哦對,你今天換胃口了,不知道剛才那個妹子是免費給你睡嗎?”汀康這個人的喜好很惡劣,只要別人不高興,他就特開心,覺得自己終于占理,嘴裏的話更加刺耳。
“那女生看着也不怎麽樣,你眼光真是越來越差了,要不是那個賤女人堅持生下你,我他媽怎麽會……”
就在汀野快要控制不住準備動手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清淺幹脆的少年音,打斷了汀康那些不堪入耳的謾罵。
“阿野你在這啊,找你半天了。”